百合的屋布置得像一間精品時裝店,牆上布滿了千奇百怪的小飾物,家裏放著很迷幻的音樂,音樂像一個醉酒的女人在屋子中間跳舞,後來那醉女人就變成了百合。
百合打開另一間素雅幹淨的小屋對夢去說:
“你就住這兒吧,你姐姐說她把你交給我了。”
夢去有點靦腆地說:“我喜歡你這兒。”
“喜歡就好。”百合顯得很高興!“你高興住多久,就住多久。”
百合穿上一件淺黃色連袖套的圍裙,忙進忙出看起來就像一隻斑斕的蝴蝶。夢去站在門廳的餐桌旁看牆上橫七豎八釘的唱片封套,隔著玻璃聽到廚房煤氣灶上熱烈起鍋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夢去聽到百合尖細的嗓音:“夢去,快來端麵。我煮了西紅柿醬麵,我最拿手的麵。”
她們坐在那裏,吃那種有紅色澆汁的麵。她們吃得有聲有色,熱氣騰騰。百合說,外麵吃的東西都是垃圾,坐了一晚上都不知到底吃了什麽。隻有夜裏回到家自己點上小火燒的東西才最滋補。她做的澆汁很濃,厚重地鋪在麵上。麵條白而寬,玉樣地泛著晶瑩的色澤。
吃過麵她們就坐在百合的小客廳裏聊天。牆上布滿形狀各異的眼睛。可調光線的落地燈被百合調到最暗,客廳裏的景物影影綽綽,影子被放大幾倍,燈罩在牆上劃著弧線,燈絲的形狀清晰可見。
本來想聊一小會兒就各自回屋睡覺。可當她們一人一張沙發坐定,話就像開閘放水那樣滾滾而來攔都攔不住。
百合的敘述飄忽不定,在房間裏像一群失控的蝴蝶,忽兒聚攏成一團,忽兒又鋪散成一片。在她的敘述裏夢去看到形形色色出場又退場了的男人,他們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有的戴眼鏡,有的不戴眼鏡,他們以迥異的表情出現在這問不大的客廳裏,他們是一些大大小小有權的沒權的、有錢的沒錢的男人,他們和這間屋子的主人都曾有過那麽一段,但是無論怎樣相遇,後來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他們好上了,好得昏天黑地,他們不顧一切地掉下去,兩個人都跟瘋了似的,什麽也不想幹,就想呆在一塊,一起吃東西也好,上什麽地方去玩也好,反正隻要兩個人在一塊在一起就好。
百合說他們一個個來了又走,以不同方式開始,又以同樣方式結束。夢去很快聽出百合的問題在於她太理想化了,所以永遠找不到一個她滿意的男人。百合曾被人騙去一筆錢,百合說從那以後她對男人的看法就變了。
那晚她們聊了整整一夜。天快亮的時候,百合打了個哈欠衝夢去笑笑,眼睛裏含著一點淚。
“你瞧我困的,哈欠打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她用手揉了揉眼睛,說要回屋睡覺。夢去則打算洗把臉後直接上單位去上班,一夜沒睡,她不僅毫無困意,反而越來越清醒,坐在空蕩蕩的早班車上,百合昨夜所講的故事在眼前一遍遍地播放,如電影畫麵一樣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