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夢去做一個很奇怪的夢,夢境仿佛是白天情景的重演:一個女人去拜訪另一個女人,所不同的個穿藍底小黃花中式衣服的女人變成了自己。夢去啟明的女兒還很小,而夢裏那個來找她談判的女人可了,她一本正經地找夢去談話,她說你放開我父親,放開他放開他要不我饒不了你饒不了你饒不了你……她說話聽起來似有回音,她們談話的地點也從夢去的住處挪到了一個四壁雕有花紋的陌生的大廳。
回聲很大,她們說話的聲音被回聲覆蓋,已經聽不清原來的聲音了。對麵的女人長得很像她爸。她們大張著嘴,都想解釋什麽,可是說出來的話並不是她們想說的。
夢去穿著別人的衣服,說著別人的話。那些小黃花一朵一朵的,像夜晚的路燈,像女人說出來的一句套一句的謊言,像那些不確定的、無法判定真偽的事情。
這個夢在夜裏纏繞了夢去很長時間,直到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坐到班車上,夢去好像還沒有醒來,車窗外的景物全是虛的,一個個從車門走上來的男女的臉也是虛的,耳邊仍有嗡嗡的回聲。
你放了他吧,放了他放了他放了他……
夢去使勁搖頭,卻擺脫不掉那種聲音。
車子開動起來,稍微有些晃,車窗外有類似於夢中的街市掠過。這時候,有個上了點年紀的男人走過來,目光猶疑地盯著夢去的臉看,然後在夢去旁邊那個空座上坐下來。
昨天晚上你怎麽那麽晚了還往我家要電話?到底出上他倒一P股坐到了夢去旁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完全不顧忌周圍人火辣辣的目光。
到底怎麽了嘛?下午分手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你說那麽大聲幹什麽,你想讓全車人都聽到嗎?
“人家這不是替你著急嘛。”
“你現在著急了?昨天晚上瞧你嚇得那樣兒。”
張啟明悶在那裏,不做聲了。過了一會兒,他俯在夢去耳邊小聲道:今天晚上我來。
夢去橫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他們到辦公室佯裝不認識,各忙各的。洋子有時會冷不丁冒出句讓人莫名其妙的話,夢去裝作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從不跟她談論張啟明這個人。她倆的關係近來變得有些疏遠,但也沒鬧翻,說些不鹹不淡的話勉強維持著,夢去猜測洋子的男友胡楠已經把上回在大飯店裏發生的事告訴洋子了。洋子心裏一定相當鄙視夢去,把夢去看成那種跟誰都上床的女人。
她們之間因為有了疙瘩,在相互眼裏都不像從前那麽順眼了。但表麵上的客氣還在,兩個女人之間相處得彬彬有禮,不吵也不鬧,但也沒什麽話說。夢去總覺得洋子對辦公室裏發生的微妙變化是心知肚明的,隻不過她不說罷了。夢去現在也覺得無所謂了,誰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像郭東立那樣海誓山盟過的男友都可以說走就走,這世上還有什麽是靠得住的?
晚上張啟明來,夢去跟他談起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夢,她說我夢見兩個女人在談判。張啟明很認真地說,我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的。張啟明告訴夢去,今晚上他老婆在單位裏值班,所以他可以一整晚不回去,住在夢去這裏。他問夢去高興不高興。夢去板著臉不說話,心想,需要他的時候他來不了,煩他的時候他倒要賴在這裏不走了。
張啟明走過來,一下一下摸她頭發。夢去閉著眼睛沒動,既不迎合他,也不躲開他。這時候,電話鈴響了,夢去拿起電話來聽,郭東立忽然從聽筒裏冒出來,把夢去嚇了一跳。
郭東立說:“你好嗎……我在外麵呢……不,不能見你,我現在有點麻煩——”
話還沒說完,電話就突然斷了。
張啟明問:誰的電話?
“一個朋友。”
“什麽朋友?”
“你不認識,就別問了。”
夢去以為郭東立還會把電話打過來,就坐在床沿上愣愣地等。張啟明用手指撫她的背,上上下下幾個來回,她都沒有知覺。他開始動手解她的襯衣,解開胸前兩顆扣子,看她沒有反應,索性把那一排扣子全解開了。
她裏麵穿了件淺藍色的乳罩,那種顏色把她的皮膚襯托得白皙透明,她木著一張臉,乳房的表情倒很生動,好像就要從乳罩裏麵蹦出來,自由晃動。她穿一條黑色長褲,裸露著上半身。她對她的裸露好像一無所知,她一心掛在那台電話上。她想它很快就會再次響起,她將得到郭東立的消息。
電話鈴再次響起。
夢去緊張得以為是自己的幻聽。
等那鈴聲響了幾聲之後,夢去猛地抓起聽筒,“喂,是你嗎?”
“幹什麽,夢去,你在等誰的電話,這麽緊張?”
夢去反應了好一陣,才反應出那是母親的聲音。
母親又開始講述她那一套,她的思維似乎掉進了一個繞不出去怪圈,繞來繞去總是那些事。夢去斜靠在被子上將電話扣在耳朵上半閉著眼睛似聽非聽。她感到有許多隻手在她身上來來回回地忙碌著,最後到了那個最濕潤的地方,他把手指輕輕伸進去一點,將裏邊的花瓣分開。母親的話還在耳邊絮絮地響著,夢去已經什麽也聽不到了。
做愛吧,弄死我吧,死了就什麽都不用想了!
夢去聽到有個女人啞著嗓子在喊叫,叫著叫著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