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去像發瘋似地等待戀人打來電話。
他說好要給她打電話的(剛才她打郭東立的手機,他說這會兒正忙著,待會兒他打電話給她)。
她不敢離開,就坐在辦公室裏傻等著。
所有的人都走了,樓道裏靜悄悄的。
這種寂靜使夢去覺得緊張,她覺得今天必須見到郭東立,她好像有好多話要跟他說。她坐在辦公桌前,屏住呼吸盯住桌上的電話,生怕稍微離開一會兒電話突然響了自己接不到電話。
天色暗下去了,從百葉窗的縫隙裏夢去看到街上的行人和縮小了比例的汽車。夢去固執地認為,他說好了要來電話,就一定會來電話的。樓道裏傳來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夢去以為是哪個過路的人正好從這兒經過,沒想到那人倒一推辦公室的門走了進來。
那個深灰色的影子越來越近。頭頂上沒頭發的地方反射著一個桔黃色的高光點。他很從容,好像在外麵公園裏信步漫遊,到了一個他感興趣的地方,就轉進來看看。
“你怎麽還沒下班?”上司說,“是不是在等什麽人的電話?”
夢去眼睛直視前方,並不看上司的臉。
你最近好像有什麽心事?
“是不是工作上不順利,還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有什麽事要多跟組織談談。”
他的話斷斷續續,就像是一個人自言自語。
夢去盼著郭東立趕快打來電話,越快越好。她在暗地裏使著勁兒,她甚至急出一身汗來。就在這時,電話鈴真的十分爭氣地響起來,響了一遍又一遍,夢去這才拿起來聽,少不了當著上司麵嗯嗯呀呀進行了一番愛情表演。
郭東立在電話裏說讓夢去一個人在外麵隨便吃點東西,七點鍾直接到他的住處去等他。
郭東立說他現在有個飯局,但他七點鍾肯定結束。
郭東立還說,“想你。”
最後這句話對夢去來說至關重要,夢去目前就是為這句話而活著的。她沒有心思幹別的,一天到晚想的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想跟他見麵、跟他在一起。不在一起的時候她就想知道他在哪兒,在幹什麽。恨不得從頭到腳把他管起來,包裹起來,束縛起來,把他變成自己的一部分,或者把自己變成他的一部分。
夢去下樓的時候再次在電梯裏碰到上司。電梯裏狹窄的空間使他倆彼此都感到很別扭。夢去站在前麵,她的上司站在她身後,夢去感到後腦勺一陣發涼。
辦公大樓下麵有一家川菜館環境不錯,菜的口味也是附近這一帶有名的。夢去決定到那兒去吃頓舒服的晚餐,把餘下的時間打發掉,然後她就可以打輛車直奔郭東立的住處,同她日思夜想的人見麵。
川菜館裏有些嘈雜,正是吃飯的高峰時間,人來人往,像戲台子一樣熱鬧。夢去點完菜才想起該給家裏打個電話。
母親好像正在生氣,對夢去的話似聽非聽。
有玻璃器皿破碎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他們一定又打起來了。
夢去隔著餐館的大玻璃窗看外麵的世界,感覺到一種少有的清靜。她想,她會很快跟郭東立結婚,離開父母地過一種全新的生活。她甚至想到應該讓郭東立盡快去買一套房子,一想到房子,夢去眼前立刻出現了漂亮的帶流蘇的窗簾和造型別致的燈罩,以及一些彎曲的、帶裝飾性的鐵藝小玩藝。夢去是個喜歡家的女人,要有一個不吵不鬧、恬靜安詳的家的念頭頑強地生長出來,就像一棵無法遏製的越長越大的瘋狂植物,瞬間充滿整個空間。
夢去已經很難再看到別的什麽東西了。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