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個在森林裏迷了路的孩子,轉了一圈又一圈,把來時的路都給忘了。
——趙凝《生命交叉點》
郭東立的出現給夢去的生活帶來了一些不一樣的感覺。郭東立說他擁有一家綜合類時尚雜誌,兩家商業報紙和一家文化公司。他說他是三年前從深圳那邊過來做文化生意的。“做文化公司就得在北京。”他慢條斯理地對一臉單純的夢去說。
夢去雖說29歲了,但一直在辦公室坐著,可以說是毫無社會經驗,別人說什麽,她就信什麽。有時候,對方如果說得過於玄乎了,她頂多隻會在心裏問一句這可能嗎,問過也就問過了,並不往心裏去。有時她甚至替對方著想,勸自己說,男人嘛,事業心太強了,吹點小牛也屬正常。夢去還拿他們處的小張做例子,小張是一個剛從學校畢業沒多久的小夥子,成天在辦公室裏吹牛,說他做股票一萬起家,現在已賺到五十萬了,可夢去見他每天中午在食堂隻敢揀最便宜的菜買,下班騎輛破自行車,貓著腰費力地騎,誰也不知道他家住在哪兒,他上班來下班走,除了吹吹牛,一句真心話也沒有。
夢去從一工作就打定主意:絕對不在本單位找男朋友。
對方的工作一眼望到底,太沒神秘感了。
夢去要找一個局外人。
29歲這年,郭東立這個“局外人”就像天上掉餡餅一樣,掉到夢去身邊來。雖然他出場得並不怎麽光彩,但不管怎麽說對夢去來說,郭東立算得上一個有特色的人物——跟身邊的小張不同,跟上司老張也不同。上司張啟明是個有家室的男人,他大概給自己設計了一個妻子、一個情夫和平共處互不侵犯的美妙組合,但是,夢去是絕對不可能上鉤的。
憑什麽呀?
憑什麽呀?
她一個人躺在被窩重氣呼呼地問自己。
郭東立這個人在夢去的生活中出現實在是太及時了,簡直就是救了自己,這樣想著,夢去睡著睡著覺都想給男友打電話了。家裏人都睡了,屋裏很安靜。夢去把台燈調到最暗,然後把電話放在枕邊一個鈕一個鈕地往下按。
電話隻響了兩聲就有人來聽。
是他本人。
“喂,是我。”她說。
“這麽晚了,不可能有別人打來。”他說。
他的話讓夢去覺得很舒服。
“你躺在床上吧?”
郭東立的眼睛仿佛沿著長長的電話線伸進夢去的(是電話上閃動的那隻小紅燈嗎?),他在房間裏東張西望,像一部全角度多功能攝像機一樣,把夢去的房間角角落落掃描一遍。
讓我猜猜你身上穿的睡衣的顏色。他說。
¨你猜吧。
“是白色。”
算你蒙對了。夢去在電話裏發出一點笑的聲音。
“什麽叫蒙的呀?”他說。
“噢,不是蒙的你是怎麽猜出來的?”
我有超視力,我還能看見你屋裏別的東西。
夢去知道他其實什麽也看不見,但她卻願意同他玩這種遊戲。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床上打電話,隻聽得見他的聲音,卻看不見他人,這種感覺挺奇妙的。他們在電話裏聊了很久,聊著聊著內容就變得有些軟綿綿輕飄飄的了。
郭東立很會在電話裏T情,他是這方麵的老手,夢去卻不知道,以為他是真的喜歡自己。他們一直聊到淩晨五點,聊得夢去睡意全無,掛上電話後到衛生間去洗臉,在鏡子裏她看到自己雙頰微紅的臉,雖然一夜沒睡,眼睛卻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