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夢來睡在夢去那張床上仰臉微笑。
夢去進門的時候剛好十二點(鄰居家的鍾在敲十二下)。
母親在客廳裏看電視,仔細看時才發現,其實她已經睡著了。她總是歪在沙發上睡覺,而且隻要一關電視她就會立刻醒來,直著眼睛問你:
她那氣勢洶洶的樣子真讓人懷疑是不是自己弄錯了,可剛才明明看見她已經睡著了。
夢去的母親是製造錯亂的高手,她有本事讓原本很簡單的事變得極為複雜,充滿曲折的過程和令人不可思議的細節,她手上仿佛沾有某種魔法,能把別人和自己都折磨得痛苦不堪。因為和母親合不來,姐姐夢來很少回家。姐姐是一個狂熱的電影瘋子,一心想拍一部藝術電影。
夢來告訴夢去,最近她抓到一個好題材。
夢去聽姐姐說著說著就睡著了,一晚上接連做了好幾個夢,其中有一個夢,她夢見自己躺在上司懷裏,周圍的環境像辦公室,又像是在什麽人家裏,夢去夢見自己全身赤裸腳上卻穿了一雙她從來沒見過的、式樣很怪的襪子,襪子上有許多曲裏拐彎的條紋,非常難看。
早晨吃早飯的時候,夢去並沒有看見姐姐,幾個房間裏找找,也沒有看見她。母親把電視機的音量開到很大,她從一睜眼到晚上睡覺都要看電視,即使不看也要把電視開著吵人,弄得家裏人說話都得放開了嗓子喊,像在吵架似的。
班車停在固定的地方,它每天都很準時。夢去想自己要是一輩子在這個單位於下去,就得在這裏等一輩子班車。這想法太可怕了,誰願意一輩子都幹同樣一件事呢?
那些在機關坐了一輩子的老太太,最後連長相看上去都很像了,就別說個性了。
夢去可不想把一輩子都耗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