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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關於妮薇 預感和不確定的自己

關於妮蕾的姐姐妮薇自殺的確切原因,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得出來,包括她父母、她妹妹以及她身邊最親近的人,妮薇長得跟妮蕾很像,她們是一對雙胞胎姐妹。

妮截自殺據說是因為受不了前任男友的糾纏,以死來抗爭。她前任男友馬兒是我的大學同學,那是一個很有些自以為是的男人,人長得很瘦,自我感覺好得要死,總以為自己長得好,所以後來妮薇把他甩了,他心裏一千個、一萬個不服氣,總要證明給妮薇看,他先是不擇手段地掙錢,然後又辦移民去了國外,在國外呆得不耐煩了又折騰回來,每天給妮糠打電話,自稱是妮薇的“老公”,弄得妮薇整天生活在惶恐不安之中,那個“老公”像陰影似的老跟著她,據說妮薇在自殺前精神已接近崩潰,那個“老公”變成一個無處不在的幻影,如影隨形。

妮蕾告訴我,她和姐姐是有心理感應的,姐姐的死對她來說就像整個人已死去了一半,另一半也早晚會死去的。

“我的時間巳經不多了。”

妮蕾到底預感到什麽,我不敢問她。

大崔安排了一個到山上開會的機會,他說那邊環境很好,我們可以好好在一起呆幾天。

妮蕾也接到主辦方的邀請,但她推說自已近來很忙,不能到會。

大崔和妮蕾隻是一般性的認識,並不很熟大崔對妮蕾的印象是“似乎隨時隨地化著濃妝”。妮蕾最近剪了一種邊緣參差不齊的短發,有時流海兒用兩枚銀亮的小卡子別向一邊,大眼睛忽閃忽閃,顯得很精幹。

妮營總是過多地使用睫毛液,使得她的眼圈過於幽黑,大崔對於她的“似乎隨時隨地化著濃妝”的印象,大概就是從睫毛液這兒得來的,大崔對妮蕾的印像似乎並不好,最起碼是可有可無,而並不像妮營自我感覺的那樣:“所有男人見了我都來電”。

我越來越相信母親那句話:每個人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樣的。

早晨出門的時候,母親已經起床了。

“哎,玫瑰啊,今天怎麽這麽早?”

母親見我手中拎著個包,大概誤以為我要去穹頂遊泳館遊泳,其實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去遊泳了,我很怕在那兒再碰到梁詩濤,自從那回稀裏糊塗和他上了床,就再也不願見到他,也不願想起這個名字。

“媽,我可能要在外麵住上一段時間一”說完這話,我又覺得不妥,就又補了句:“到山上去開個會。”

母親說:“去吧,去輕鬆幾天。”又看看我手中薑黃色的皮包,說,“手提電腦就別帶了吧。”

我和母親站在門口說話的時候,我看到母親的助手阿威正站在院子裏晨煉,他穿著一件藍球背心,手裏拿著重磅碰鈴,正一伸一屈地練著,胳膊上的肌肉很突出。

這“刻,這個男人使我心裏”咯噔一下(幾個月之後,事實證明了我的預感極靈),母親又跟我說了幾句什麽,我沒聽清,但我點頭的樣子看起來是什麽都聽進去了。這時候,有輛擦得很幹淨的出租車輕飄飄地朝我們開過來。

“媽,我走了。”

我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二

大崔在急救中心門口的那片空地上等我。

在我來之前大崔說已有三輛救護車呼嘯著飛奔出去,這說明,至少有三個人離死不遠了。但周圍草地上的老人,依舊安閑地打著太極拳,還有一些人在遛鳥,鳥籠蒙著厚厚的藍布,也不知是什麽意思。

離集合時間還有一會兒,我沿著花草護欄旁邊的人行道,走走停停,聽聽鳥叫。樹上掛著許多鳥籠,不同的鳥發出不同的叫聲。

大崔從我身後冒出來,拍了下我的肩。

“哎,看什麽呢你?”他說。我轉身。

看到他的臉上一臉燦爛的笑容。“你嚇我一跳。”我說。

他說:“拎這麽多東西幹嘛,又帶著電腦呢吧?”

“閑著沒事,就幹點活兒。”

大崔湊近我小聲說:放心,我不會讓你閑著的。

“討厭!”

這時候,開會的人漸漸多起來,大轎車也停在路邊,人們陸陸續續上了車,主辦方査了一陣人數,就讓司機開車。

我和大崔坐在靠近車尾的一排坐位上,座位的靠背很高,隔離了前後排的視線,大崔和我可以挨得很近地說話,沒有人會注意我們。

——最近在忙什麽?

——在忙離婚的事。

——你們談過了?

——沒有。

——那怎麽離?

——春日原野委托律師辦理此事。

——這小子怎麽這樣?

——嗨,反正我也想通了,離就離唄。

——你簽字了?

——簽了。

大崔把臉扭向車窗,盯著車窗外的風景不說話。這時候,窗外的風景開始變得開闊起來,有山巒的輪麻和碧綠的田野,有稀稀落落的一些房子。

這時,突然從車子的音響裏滑出這樣幾句歌:

你是我最苦澀的等待,讓歡喜又害怕未來……

你就真的像塵埃消失在風裏

風吹來的沙落在悲傷的眼裏

……

風吹來的沙明明在哭泣

難道早就預言了風雨

……

這是妮蕾愛唱的那首《哭砂》,此刻耳邊聽到的卻是一個男人的噪音。他唱“風吹來的沙落在悲傷的跟裏”一句,使我忽然想到妮營唱這一句時的情景,她近來情緒很不穩定,上回大夥一起玩,她還哭了一次,就是在唱這首《哭砂》時哭的,沒有理由,沒有前奏,隻是唱著唱著就哭了。

§§§三

我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覺得妮蕾可能要出什麽事了。妮蕾常說的那句話加了擬音效果似的在車內出現: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的時間已經——

突如其來的一個急刹車,把我和大崔的頭重重地撞了一下,思路也由此斷了,剛才在車內聽到的那個很大的聲音不見了,全車的人都在議論,封底出什麽亊了,要這麽急刹車,還有人幹脆說,該不是軋死人了吧?司機熄了火,推開車門,跳下車去。大崔扭過臉看著我問:“玫瑰,你沒事吧?”他忍不住用手搶了下我的頭發,“你的臉白得嚇人。”

我推開他的手,搖搖頭說:“沒事。”

車子又繼續開起來。原來是司機不小心軋到路當中的一條野狗。是狗就好,要煩了。

山莊到了,空氣和環境確實很好,可是,空氣好似乎也解決不了什麽問題,我那該死的“預感”像影子一樣跟著我甩也思不掉。

“預感”在上午開會的肘候就像一片別人看不見的雲那樣覆蓋在我頭頂上。我聽到有人在發言,某網站在錄人員嘀嘀噠噠往裏麵敲東西,有人拿筆在紙上沙沙記著,氣氛嚴肅,我卻脫離主題,看到了一些別的東西——

我看到妮蕾正在淩亂的房間裏整理手稿,她做得很認真完全沒有察覺房間裏還有另外一個人在某個不易被人發現的角落裏盯著她看(我的視角有點類似於房間某個隱秘角落裏的監視器,可以將這屋子裏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她整理了很長時間,整理出一個鵝黃色的郵包(像炸藥包那樣大)。她用尼龍繩將那個黃色包裹橫平豎直紮了12道,然後,那東西就方方正正地立在那兒了。

妮蕾還準備了另外一些東西:結實的麻繩、三個腿的圓発和一套她活著的時候從未穿過的新衣服,這些都是妮截在自殺前給自己準備的東西。據看過現場的人說,妮截在臨死前有過猶豫,如果當時有個什麽事情打斷她一下就好了,比如說電話鈴,這種平時有些煩人的響聲,在關鍵時刻可能救一個人的命。

一想到電話,我就有些控製不住自己,不管會場上有多嚴肅,我都想溜出去給妮蕾打個電話。

這個電話可能救一個人的命。

這樣想著,我就理直氣壯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不幸弄出過於大的響聲,幾位領導都同時瞪著我。我心虛氣短窩著腰弓著背溜出會場,掏出我的粉紅手機拚命撥一個號碼。

我撥了五遍。

電話發出奇怪的響聲。

不是忙音,也不是通了沒人接的聲音,我從來也沒聽過電話會發出如此奇怪如動物怪叫般的聲音。

這時候,我看到接近正午的陽光,將我的影子探成炭黑的一團,塗抹在小樓前麵平展的水泥地上。可是,在我的影子旁邊,竟然還有一條影子,我驚異地盯著那影子看了一會兒,影子忽然開口說話了。

他說:“你給誰打電話呢,是給那個姓梁的吧?”

我回過頭,看到大崔就站在我身後。

“你在監視我?”

“沒有。我正好出來上廁所。”

“你給誰打電話呢?”他又問我。

“給一個朋友。”

“什麽朋友?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男的,姓梁的,行了吧。”

我惡狠狠地收了電話,轉身就走,又被他一把揪了回來。這時候,人群從小樓裏湧了出來,他們看到陽光下以奇怪姿勢拉扯著的一對男女,他們當時,定以為這兩個人正在打架。

人群從我們身邊呈“人”字形分開,繞過去後又自動合攏。我們仍站在原地,人流已經繞過去了。

這過程快得有些不可思議。

眨眼功夫,那麽多的人一下子就不見了,真是不可思議。

§§§四

夜晚下了點小雨。我在房間裏坐立不安地等大崔。大崔剛才來過電話,說馬上過來,可已經半小時過去了,還是不見他的蹤影。

打他手機,沒人接。

打他房間電話,還是沒人接。

我想他一定是把手機扔在床上,人機分離,在離開房間正往我這兒走的路上碰上什麽人了。給妮營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我想她肯定出事了,她切斷所有與外界的聯係,一心一意走姐姐妮薇走過的那條路。

敲門聲嚇了我一跳。

“誰?”

“開門吧,是我。”

我把門拉開一道縫,大崔閃身進來。我剛洗完澡,頭發涼涼地貼在臉上,我看著他,他看著我,就這麽盯著對方的臉看了幾秒鍾,然後他說“你洗澡啦?”

“嗯。”

“那我也洗一個。”

那天那個可怕的“預感”一直在我腦子裏打轉,我在與大崔纏綿的同時,另一半大腦始終醒著,我看見妮蕾的細麻繩已輕巧地越過銀白色的暖氣管道,在那上麵打了一個可以活動的活扣。

那夜我發出尖叫。大崔一直摟著我睡覺,他說我肯定做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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