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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處在十字路口

§§§第一節 掉進一個黑洞

醒來時已是滿室陽光了,舒朗撩開一點窗簾,看到天空的顏色藍得出奇,窗外有鳥叫的聲音,是一個難得的好天。舒朗今天不用上班,星期天她在雜誌社值了一天班。

……今天是星期一,可以有一天的補休時間。

舒朗懶懶地躺在床上,身邊的人早已不見了,留下一個鬆鬆的空被窩,舒朗想起他平時躺在那兒的樣子,心中不免湧起一股複雜情緒。

舒朗躺在床上愣了一會兒神兒,她看到窗外有兩隻鳥蹦蹦跳跳落在窗台上,它們啾啾地叫著,扭著頭相互打量,怡然自得的樣子。舒朗想,其實自己的生活也可以弄得很簡單,是自己把它複雜化了。米克離開她也許不全是他的錯,為弄《有毒的婚姻》那個欄目,她幾乎把所有時間都搭上了,她不分白天黑夜地聽錄音,整理,做記錄,米克對她來說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他在她身後走來走去,悄無聲息地喝茶,吃一些沒有聲響的小零食。那個走來走去的好像他的軀殼,他真正頭腦裏的東西並不屬於她,也不屬於他們共同居住的那套房子。沒有人知道他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他很少說話,眼腈深藏在鏡片後麵,在某一個角度你無法看到他的眼珠子,麵對他的時候你常常覺得是在跟一個沒有黑眼珠的人在說話,很難看出他的表情。

周兵卻要生動得多,和他在一起的感覺與跟米克在一起完全不同。但周兵卻不是一個讓人能放下心來跟他過日子的男人。對於周兵的依戀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愛情,還是隻有性沒有愛。性和愛,這兩個問題是可以分開來說的。性是單純而短暫的,愛卻是複雜的,糾纏不清的,沒有道理可講的。

舒朗感到自己的生活總是處在十字路口,需要不斷地做出判斷和選擇。

那一天舒朗一直都在猶豫,該到什麽地方去,做些什麽事情。要做的事情亂糟糟的沒個頭緒,猶豫來猶豫去舒朗發現一天的時間都快過去了,她什麽事也沒幹成,一個人在家裏轉來轉去。到了天快黑的時候舒朗決定給周兵打一電話,她想鄭重地說出要和他好好談一談的想法,可一聽到周兵在電話裏的聲音,她立刻又被卷到他那種情緒中去了。

“你在哪兒呢?”

周兵問。

“在家呢。”

舒朗用下巴和肩夾著電話回答。

在電話裏她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感覺異樣,很可能把原來的想法全部推翻,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

“你吃飯了嗎——又是一天沒吃對吧?”

“嗯。”

“我就知道你一個人在家什麽都懶得做。你現在趕快打一車出來,在咱們上回吃飯的那個地兒,你還記得吧——對對,我跟阿鳥他們在一起呢,還有兩個朋友馬上就來。你趕快過來吧。過來一起吃飯。”

掛上電話,舒朗開始想出門穿什麽衣服。她把衣櫃裏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看,覺得都不適合今天晚上穿。衣服隻拿過來了很少一部分,大部分還放在自己家。畢竟不是正式同居,兩人都有臨時觀點,所以能湊合就湊合。舒朗想自己現在過的這種日子算什麽呢,妻子不像妻子,情人不像情人,這樣想著便對自己的生活充滿了悲觀厭倦的情緒。

一路上他們都在打電話催她,阿鳥在電話裏尖聲叫著說,再不來菜就吃光啦。電話好像又傳給了另一個人,這人是誰舒朗沒聽出來,他說舒朗啊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舒朗說我不知道是什麽日子。

那人說今天是我生日呀。

舒朗說你怎麽又過生日?我記得上個月你好像剛過生日。

上個月過生日的是小耿。今天是我,喂,你聽出來我是誰了吧——

舒朗把手機電話關上,不想再聽下去。她讓司機調轉車頭朝著相反的方向開,司機問她到底上哪兒,舒朗說你就往前開吧。有一條可以抄近路回家的道,由於幾天沒走已經被堵死了。

回家的那條路變化很大,有一些地方幾乎變得認不出來了。有很多路邊的小店都被拆除了,留下一堆堆破碎的磚瓦,還有一些拆了一半的牆壁好像長了牙似的在路燈下衝著路人張著嘴,裏麵因為沒有燈顯得很黑。舒朗想是該回趟家了,再不回去連路都不認得了。

“他剛走。”表姐說,“他就坐在這兒,等了你一個多鍾頭。”表姐指著那張靠窗的沙發,神情沮喪地說。

“那你為什麽不呼我?”

“他不讓。他說你回來了就回來了,沒回來就算了,他隻不過是路過這裏,順便拿點東西。”

“他拿走了什麽東西?”

“好像也沒拿什麽東西。”

“他都說了些什麽?”

“問我你的近況。”

“你怎麽說的?”

“還能怎麽說,照實說唄!”

“他說他看到你最近出版的那本遊記。”

“是嗎?他說什麽沒有?”

“說了,他說,這是一場騙局。”

舒朗突然意識到什麽,她什麽話也不說,拿起沙發上的小包轉身就往外走。有一個聲音追著她問:

“哎,幹嘛去呀你?”

舒朗已經走遠了。

憑直覺舒朗預感到可能要出事。

她站在樓下空曠的馬路上打車,但等了一會兒沒遇到一輛空車。她等得有些急了,就站在路邊用手機給周兵和阿鳥打電話,但撥了幾遍他們倆的電話全都打不通。

“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不在服務區。”

在這種時刻。這種冰冷的聲音真叫人發瘋。

這天上午,舒朗到雜誌社去上班,同事們的態度全都怪怪的。有的正在交頭接耳說著什麽,見她來了,就衝她不自然地笑笑,然後假裝哼著小歌各自散去。有的正在電話裏神神秘秘地說著什麽,一回頭看見她,立刻掛斷電話,好像有什麽事怕她聽見似的。

舒朗想,今天真是見了鬼了。

她在辦公桌前坐下來,看見辦公桌對麵的潘雪晴衝她尷尬地笑了一下,然後手裏拿著一張紙假裝有事轉身離去。舒朗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想能發生什麽事會發生什麽事到底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是我瘋了還是他們瘋了,想來想去想不明白。仔細觀察,周圍人倒沒有什麽異常,電話鈴照響,呼機照回,來了客人照常接待,客客氣氣,禮貌如常,但舒朗總覺得在平靜的表層下麵隱藏著一股灰褐色的暗流,隻要稍微有一個火星子,就會“轟”地一下滿屋子竄出火苗來。她看看這問屋子裏的每一個人——每個人似乎都繃著那麽一股勁兒——盡量裝得正常,舉止穩重得有點過了分,反而顯得不自然了。

“喂——”

有一個人拉長了聲音在那兒聽電話。

舒朗感到有點兒做作,那人平時似乎不是那樣的呀。

“喂,嗯?哦,是我……噢,他呀,他現在不在。剛才?不知道……大概……可能……”

那人說話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似乎有什麽話不便於當著大家的麵說出來。

辦公室裏靜極了,連一個老編輯咕咚咕咚喝茶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有人在那兒慢吞吞地翻報紙,一張,一張,嘩啦嘩啦響著,聲音也是被誇張放大了的,聽起來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電話鈴在這種近乎真空的靜寂中突兀地響起來。舒朗看到所有的人都像被電烙鐵烙了一下似的,胳膊或者腿猛地抽搐一下。舒朗手抖得厲害,她有點不能控製自己,她邁著一種慌亂而奇怪的步態走在辦公桌到電話機之間那短短幾米的路上,走得異常艱難。

“喂——”

舒朗聽到自己的聲音虛飄飄的,好像浮在半空中一隻柔軟的、會變形的白色汽泡。

喂、喂、喂、喂……屋子裏到處都是回音,像在山穀裏大聲喊叫時所發出來的,層層疊疊,一浪高過一浪。

“請、問、找、誰?”

舒朗聽到自己吃力得好像在爬山,一字一頓好不容易才說出這幾個字,電話那端卻又沒緣由地斷掉了。舒朗手拿著電話愣愣地站在那裏,她看到眾人的目光齊唰唰地落到她身上,那些目光是有重量的,像水槍打到她身上一樣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舒朗有些支撐不住,她微張著嘴,讓這種重量得以釋放。

她低頭看見自己的身體在一塊塊癟下去,胳膊細得隻剩下一根條狀的骨頭。她從來也沒發現自己有這麽瘦,瘦而疲倦。她慶幸眼前沒有一塊鏡子,那水銀製成的玻璃卻在眼前赫然出現,她驚訝地張大眼盯著鏡中的自己,這個滿臉倦容的女人到底是誰?

舒朗在下班的路上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像往常一樣在地鐵站等車,她差不多每天都在固定的時間等待那趟固定的車。對麵的車緩緩而來,有一些人上去,有一些人下來。那個方向不是她要等的車,她站在車站的另一端,顯得有些孤單。這時,一名青年男子手持一張報紙邊走邊看從東向西慢悠悠地走過來,他看報紙的樣子看起來有點怪,微偏著頭,好像很入神的樣子。他走路那樣子讓人不由得替他揪著心,擔心他會一不留神跌下站台去。

舒朗站在他背後,盯著他的後背,盯著盯著她看到他手中的那張報紙,報紙的頭版有一張巨大的女人臉——她看著看著才看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報紙的中間有這樣一行醒目的黑體大字:

撕開一個偽裝女人的麵具

列車呼嘯而過,帶走了那個男人、那張報紙和那行觸目的黑字,卻把那張由許多灰色顆粒組成的人臉留在了站台上,揮之不去。

在舒朗的暢銷書——那本神秘遊記賣得正火的時候,有人跳出來揭露事實真相,說舒朗實際上是一個獨身女人,根本沒有什麽丈夫,書中的那個丈夫米克是她虛構的,還有那些美麗的小島在地圖上根本無法找到。文章用了很惡毒的詞語攻擊舒朗,說她是戴著麵具偽裝成美女的騙子。

那些刺耳的聲音化成文字滿滿當當塞了舒朗一信箱。

有很長一段日子,舒朗不敢去碰那把開信箱的鑰匙。

那把鑰匙小小的,就掛在門旁的一隻貓頭鷹的眼睛上,那隻眼睛轉動的時候小鑰匙會發出哢啦哢啦的響聲。天色漸漸黑下去了,舒朗坐在自己小書房的一隻矮沙發上,膝頭攤著一本書。其實她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身體深陷在沙發裏,一直陷到了底。聽著那把小鑰匙所發出來的清脆的聲響,她感到全身冰冷,從頭發絲一直冷到了腳指尖。

她看到另一個舒朗的影子從沙發上脫離她緩步而去,是的,她清楚地看到她到門廳去拿那把小鑰匙,然後拉開門用鑰匙插進鎖孔。小鑰匙在鎖孔裏轉動的聲音牽動著她的神經,她聽到鎖簧“噠”地一聲彈跳,信箱的門開了,裏麵的印刷品像沙子一樣流出來,流了一地,把她的腳麵都埋沒了。

她怔怔地站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她想事情怎麽發展到這一步?她該怎麽辦?她愣了好久,最後決定打個電話給阿鳥,問問他該怎麽辦。可是,阿鳥不見了,周兵也不見了,他倆都跟約好了似的同時在舒朗的視野裏消失得幹幹淨淨,不留一點痕跡。

§§§第二節 千奇百怪的人眼隨後也出現了

舒朗給雜誌社帶來了大麻煩。

編輯部的電話像瘋了似的響個不停,全都是找舒朗的,有的質問她到底怎麽回事,她是不是真是一個獨身女人;有的則替她打抱不平,說那個寫文章造謠中傷她的人實在是太可惡了。兩天下來,舒朗精疲力盡,頭發亂蓬蓬的,小臉變得蠟黃,下巴尖得能當錐子用了。

這一天下午,同事們都各忙各的事去了(也可能是因為怕吵而躲到別的地方去了),編輯部裏隻剩下舒朗一個人。舒朗聽不到別的聲音,隻有一台開著的電腦發出輕微的“嗡嗡”的機器運轉聲。舒朗坐在辦公桌前,嘴裏咬著一根鉛筆。她無法抑製住自己的緊張情緒,她想,那電話就要響了,她屏住呼吸側耳細聽,周圍沒有一點聲音,空氣粘稠地流動著,粘稠到無法呼吸的程度。

電話鈴驟然響起,炸破了粘稠的空氣,像一刀一刀刺破絲綢的劍。

舒朗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好像此事與她無關。

那電話一遍一遍響了好久,打電話的人像個長跑運動員,耐力極強。舒朗挨不過他,隻好從座位上站起來,慢吞吞地朝那邊走。

她伸手去拿電話,一隻手被人按住。

“別接了,你到我屋裏來一下。”

舒朗聽到後麵有人在說話。

主編的辦公室裏有了一些變化,桌子和書櫃的位置調換了一下,在牆角的地方還擺放了一盆蔫巴巴的指甲花。

“舒朗,你坐。”

舒朗坐下。

主編自己點上一根煙,抬眼問舒朗要不要抽煙。

誰都知道舒朗已經戒煙了,主編也知道。

“不,謝謝,我戒了。”

“抽一根吧。”

舒朗見他堅持,隻好接過那支煙來點上。

屋子裏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對坐著吸煙,那景象看起來似乎有點怪。主編沉默不語,使時間變得冗長難忍,隔著兩道厚厚的木門舒朗仍能聽到那邊刺耳的電話鈴聲在響著,那鈴聲長了翅膀似的追著她,讓她無處可逃。

他們中間的沉默不知持續了多久,他們抽完一支煙隨後又各自點上一支繼續,仿佛這豫個人湊在一起不為別的就專為抽煙似的。

煙霧在屋子的上方繚繞,有越聚越濃的趨勢,它們幻化成烏紫色的雲朵,奇形怪狀似的貼在主編室的牆上,它們蠕動的樣子像嘴像乳房像男性生殖器,千奇百怪的人眼隨後也出現了,它們或睜或閉,沒有瞳孔,隻是一隻隻大。

而無神的眼睛。漸漸地,主編的臉已經隱退到煙霧的後麵,很多張憤怒的嘴跳到台前來,衝著舒朗嗚哇嗚哇地窮嚷嚷。

最後,主編像個害羞的大姑娘似的對舒朗很委婉地說出了想辭退她的意思。

舒朗說:

“你不用說了,我懂了。”

“舒朗,我們也是沒辦法,希望你能理解……”

舒朗沒有摔門而去,而是從容地按滅手中那根抽了一半的煙,然後撣撣身上的灰,轉身離去。

很多天之後舒朗想到回去拿回自己的東西的時候,見她的辦公桌早已被人占了,新來了一個女孩子,頭發染得黃黃的,邊打電話邊咬指甲,見到她,很不禮貌地橫她一眼,衝她呶呶嘴說,喏,你的東西在那兒。然後繼續用脖子夾著電話跟對方神聊,對方一定是個男的,要不怎麽惹得她心花怒放的,又是扭腰又是跺腳。舒朗到牆角彎腰拾起屬於自己的那一捆書,忽然覺得無力再直起腰來。她想她在這裏幹了六年,白白浪費了六年大好時光,看得見摸得著的,也就這麽點東西。

§§§第三節 想到關鍵的一個人

舒朗突然很想保住這份工作,在她還沒有真正離開之前她想一切可能還來得及。那段時間她天天悶在屋子裏抽煙,人瘦得更加厲害了,她把家中所有鏡子都蒙上了一層白紙,她不想看見那個精神萎頓、骨瘦如柴的女人。

表姐怡昕跟著大胡子宋到西部的一個名字很難讓人記住的大沙漠去探險,一去就再無音訊。舒朗也不指望他們什麽,他們有他們的世界,對那對男女來說,舒朗隻不過是個局外人。他們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精神世界並不融合,哪怕在一個飯桌上吃飯,舒朗也感覺到被排除在他們兩個之外,她每天上班走下班來,中間有許多空暇時間,他們兩個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她一無所知。

在家呆的那幾天舒朗覺得自己簡直有點神經質,她從門旁那麵穿衣鏡前走過的時候心頭總要一緊,難過極了。

她找來一些她從前練習畫畫用的白紙,用剪刀鉸成跟鏡子一樣大小,用膠水抹在白紙邊緣,然後粘在鏡子上。她再也不想看見鏡子裏的自己了,那種可怕的臉色像個女鬼,每次照鏡子都會把自己嚇一跳。家裏到處蒙上了白花花的白紙,有風吹過會發出一點輕微的響聲,除此之外舒朗就像是坐在真空裏,不吃,不喝,不喘氣。

她呼了莊雨和。

已經很久沒跟他聯係了,不知他現在還在不在這座城市。

她沒想到有一天莊雨和會成為如此關鍵的人物,幾乎可以決定她的命運。現在,他是她的最後一點希望了,隻要莊雨和的一句話,主編就會立刻收回辭退她的一紙公文。她從來也沒求過他,她想,他也許不會拒絕她,至少不會拒絕得那麽難看。

舒朗下決心要去找他。

他沒回電話。她等了一晚上,一直都沒回,千呼萬喚,電話都打爛了,卻沒個回音。

她給潘雪晴打了個電話。那邊的動靜很怪,潘雪晴顯得支支吾吾,顯然有男人跟她在一起。

“你已經睡了吧?”舒朗問她。

“噢,還沒有。”

“有件事我想跟你說說。”

“好啊,你說吧。”

“沒什麽不方便吧?”

“沒什麽不方便。我能有什麽不方便啊,就我一個人。”

可舒朗聽得出來,她分明在撒謊。她不僅已經睡了,而且正和一個男的在床上,他們也許正在興頭上的時候被舒朗打斷了,所以顯得很不高興。舒朗想,莊雨和沒準也在幹這事呢,沒人能分出身來聽她說說話,那股氣積鬱在她身體內部,東突西出的簡直快要把她的表皮給脹破了。

第二天舒朗起了個大早。雖然事情要等中午才能辦,可是舒朗還是早早地從床上爬起來,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一想到那些程序繁雜的準備工作舒朗就感到既甜蜜又頭疼,她把今天這個日子看得很重,今天的事要是成功了,她就什麽都有了;今天的事要是失敗了,她就什麽都沒有,而且再也不會有了。她很看重那份工作,她從來也沒意識到自己那麽在乎她在《玻璃之城》的那個位置,她必須保住那個位置,不惜一切代價。這就是舒朗咬了一夜的牙所做出的決定。

她給自己簡單做了一點早餐,匆匆忙忙吃了,然後開始淋浴。

水被調到最燙的位置,衛生間裏霧氣彌漫,舒朗低下頭來看見自己染得紅紅的腳指甲晶亮地浮在白瓷磚地表麵,身體其它部位統統隱去了。那十個紅指甲是舒朗為去見某人昨天夜裏現染的。沾滿腥紅汁液的小刷子在指甲表麵劃過的時候那種感覺真不錯,癢絲絲的,像是有人在用愛撫的手玩味著她的腳趾。她一邊染指甲一邊覺得自己無恥,我這是要去幹什麽呢?她再一次想到“妓女”這個詞,這個詞會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一下子冒出來,冒得有些莫名其妙。

淋浴的水燙極了,有些無法忍受。皮膚被熱水燙得紅了起來,熱辣辣的感覺很刺激。舒朗洗完澡,通體透紅地站在屋子中間,她看到桌上的小鍾隻移動了一小格,接下來該做什麽,她心裏茫茫然一點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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