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哥

3

　　林適一的麵部神經出了問題，這是他報社的一個小助理最先發現的。林適一已經很久沒去報社了，他的手機也是一會兒開、一會兒關，沒一點規律，一般人找不到他。那天，小助理夏紅花奉主任的命令，“一定要在24小時之內找到林適一”，夏紅花是大學畢業來實習的，她已經上班上了一段時間了，但從來也沒見過傳說中的“京城一哥”林適一。

　　夏紅花對這個“京城一哥”充滿好奇，聽說他是當年的風雲人物，報社裏的才子，如今隱姓埋名，過起了低調生活，他現在居然在報社裏連麵都很少露一下，讓新來的男男女女都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兒。

　　夏紅花手裏拿著電話，十個八個地打出去，通知了一圈之後，目光停留“林適一”那排上，上麵寫了兩三組數字，有手機也有固定電話，她將那幾組數字凝視了一小會兒，然後，挑了個她認為比較順眼點兒的數字，手指飛快地點著按鍵，拔了出去。

　　出人意料的是：電話居然通了！

　　“喂。”

　　電話機裏傳出慵懶的、比較一般的聲音。這聲音使得夏紅花略感失望，傳說中的傳奇人物“京城一哥”，竟是這般平庸，她想象中的林適一應該聲如洪鍾，大智大勇，而不是如此這般軟弱無力。

　　“喂，我是社裏的小夏。報社要搞20周年慶典酒會，主任讓我通知你明天下午4點到影城來開會。”

　　“哦。”

　　他隻“哦”了一聲，沒說別的就把電話給掛斷了。小夏以為他至少還會多說句什麽，但是沒有，電話發出刺耳的“嘟嘟”聲，小夏也不知道林適一明天會不會來，待會兒跟主任怎麽交待呢？是說來呢還是說不來，小夏覺得很犯難。

　　但第二天林適一還是準時出現了，這讓夏紅花鬆了一口氣。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那個站在燈光下穿風衣的男人，左臉頰竟然像被一根看不見的線拉動著一般，朝著左上方一抽一抽地抽搐。

　　“你就是林適一？”

　　“是的。”他的左臉在說。

　　“他們都叫你‘一哥’？”

　　“那是過去。”

　　“現在呢？”

　　“現在你也看到了——平常人而已。”

　　林適一拎住他的黑風衣領子，“嘩”地朝上那麽一抖，他這一動作倒顯出些許大俠風範來，令夏紅花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下去了，因為他的嘴角又開始朝著一邊抽搐起來，一下、兩下、三下，他的臉臘黃且沒有表情，夏紅花一直在想，林適一是否知道自己的臉不對頭了呢？

　　到處都是化好妝準備上台演出的女孩子，她們紅樸樸的小臉、黑亮亮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水果一樣惹人喜愛。林適一夾在她們中間，顯得格外蒼老，黑且瘦，皮膚沒有一點光澤，他兩眼無神地站在那裏，嘴角在不自覺中抽動著，令夏紅花有些不忍再看下去。

　　“這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一哥呢？”

　　夏紅花在腦子裏打了個問號。她一直盯著他看，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她，這個昔日的“京城一哥”，就在這個簡簡單單的小丫頭的注視下，臉頰瘋狂抽搐起來，一下、兩下、三下……燈光的照射誇大了這種抽搐，讓夏紅花覺得，眼前的整個世界都跟著一起抖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