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妮在街上被人扇了耳光,這件事對她個人來說,是一件天都要塌下來的大事,但對於一條熙熙攘攘的街道來說,卻是小事一樁。有人看到一個男人在街頭打女人,最多覺得這是小倆口打架,人們行急匆匆從這對男女身邊走過,心裏都有些好笑,心想:小倆口打架不記仇,回家還不定怎麽親呢。
但沒人知道他倆的特殊關係:既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人,更不是朋友。
梅蘭妮沒有像普通婦女那樣,挨了打捂著臉“哇”地一聲哭出來,然後跑掉。她很鎮定。她對嚇壞了的謝唯美說:“你走吧!”謝唯美傻在那兒沒動窩,隻見他緊咬著嘴唇,臉憋得通紅,肩膀一聳一聳,原地抽泣起來。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
梅蘭妮用鄙視的眼光看著他,然後,她丟下這句錐子一樣紮人的話,轉身走掉。
梅蘭妮從地下停車場把車開出來的時候,感覺到天旋地轉,她不明白這個沒出息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男人?男人要有個爺們兒的樣兒,打完人自己先哭鼻子,這算什麽?
她氣死了,把車開得飛快,這期間手機一直響個不停,她知道是那個沒出息的打來的。她不理,隻當沒聽見。汽車駛入一條寬闊的林蔭道,這條路梅蘭妮以前沒來過,她感到自己好像來到了未來世界,為什麽前麵沒有人、也沒有車?
梅蘭妮正想著,一場突然而致的大雨憑空而降,沒有雷,也沒有閃電,雨點直接就砸下來了,砸在車身和玻璃上,發出“怦怦”的響聲。梅蘭妮打開雨刷器,繼續驅車前行,突然,她看見路中央攔了一個東西,她本能地反應,在最短時間內來了個急刹車。
停下車他才看清,原來路中央停了一隻被淋濕的狗。
梅蘭妮覺得小美就像那隻狗。
回到別墅之後,外麵的雨也停了,梅蘭妮從客廳大玻璃窗望出去,竟然看見一道彩虹。她手裏拿著一杯熱茶,久久地凝望那道彩虹,她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喝完茶,她洗了個熱水澡,又給幾個要緊的朋友打了幾通電話,其中包括石天意。她說她打完這個電話就想關機了,她想好好地休息休息。石天意什麽都沒問,就掛機了。
她把室內電話拔掉,又將手機關閉,心裏一下子感到非常清靜,她蓋條白被單躺到床上去,真想這樣一睡不醒。她腦子裏忽然冒出來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她就這樣一聲不響地走掉——離開這個世界,會不會有人為她傷心呢?
這個想法把她嚇了一跳。
現在,她完全理解在實驗室服毒自盡的方衛衛了。在黑暗中,她仿佛看見方衛衛身穿白色運動服站在床前,衝她一次次地招手。他就站在那兒,站在沒有光的地方,不停招手、不停招手……
這天夜裏,有人打破別墅的玻璃試圖進入室內,被小區的保安當場擒獲。梅蘭妮家的電話不通,手機又關機了,保安隊隻好派一個隊裏的大嗓門前去喊話,喊呀喊呀,足足折騰了半小時,才把房子的女主人吵醒。
梅蘭妮跟著保安去認領那個打破窗子的人,走進保安的房間,一眼看見那個他們抓住的“賊”竟是謝唯美。
“電話打不通,手機也關機,我是怕你自殺所以才……”謝唯美哭著說。
“放心!我沒那麽脆弱!”梅蘭妮說,“要是一個巴掌我就自殺的話,我早就自殺好幾回了!”在場的保安都被梅蘭妮的話給逗樂了,隻有小美還繃著臉,他得硬撐著,不能一會兒哭、一會笑啊。
梅蘭妮把小美帶回別墅,幫他包紮手上的傷口。因為一掌打到玻璃上,手上被玻璃碎片割出好幾個口子,血一直在往外滲。梅蘭妮對小美說,你看你這是何苦呢,我是不會自殺的,除非有人拿刀殺了我。小美不做聲,過了一會兒又說:“人家不是擔心你嘛!”
梅蘭妮抱著小美的頭,兩人都傷心地哭起來。他們也不知為什麽傷心。或許,各有各的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