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美似乎並沒有感覺到他和梅蘭妮之間有什麽危機,他有時像個任性的孩子,興致勃勃,完全不顧梅蘭妮的感受。他還非常孩子氣地要求梅蘭妮陪他去遊樂場玩一趟,那裏在搞夏季遊園會,電視上放了撲天蓋地廣告。
“怎麽?陪我你不願意啊?”
小美總是用這副嗔怪的腔調跟她話說,讓梅蘭妮又愛又恨又討厭。有時想想她到底圖他個什麽呀?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她背著老石跟小美來往,到底圖他什麽。
一大早出門的時候,石天意還睡在床上。昨天晚夜裏梅蘭妮已經跟他打過招呼,說今天跟幾個朋友一塊兒到遊樂場去玩,石天意笑咪咪地說:“遊樂場好玩嗎?熱死個人的。”
梅蘭妮說:“當然好玩了。你不懂,那兒的遊戲特刺激,有過山翻滾車,把人的五髒六腹都翻出來了。”
“五髒六腹都翻出來有什麽好?四平八穩地坐在這裏不好嗎?”
梅蘭妮忍不住上前去摟他的脖子,說他“好可愛”。
老石拍拍梅蘭妮的手背說:“好了好了,快去洗澡,今天咱們早點睡。”
梅蘭妮心裏有點別扭,她不知道石天意是真的看不出來她最近的變化,還是看出來了故意不說,反正最近梅蘭妮的變化挺大的,穿戴打扮上比原先年輕了一大戴兒,把以前黑色係、咖啡色係的衣服統統收進衣櫥,換了一批花兒般顏色鮮豔的衣服。發型也剪了一個流行的洋娃娃發型,看上去既大方,又可愛。用梅蘭妮那幫女朋友的話說,“整個兒年輕了一大截。”
石天意對時尚的東西不太敏感。他喜歡看剛洗完澡、香噴噴地來到床上那一刻的女人,身上最好什麽也別穿,皮膚白嫩嫩的露在外麵,嫩得好象能擠出水來,另外他發覺,女人洗完澡仿佛連聲音都變了,“聲音變得水汪汪的”,這好象不合邏輯,但石天意此刻的感覺就是這樣的。
燈光幽幽地照在鋪滿銀灰色寢具的大床上,銀灰是石天意喜歡的顏色,這可能跟他一直做稀有金屬礦有關。在梅蘭妮的想象中,稀有金屬礦應該屬於灰色係,而她的生活應該屬於粉紅色係,灰色係和粉紅色係相搭配的生活,是和諧而充滿美感的。
梅蘭妮洗完澡出來,看到石天意已經在床上等她了。兩人沒有馬上親熱,而是躺在床上推心置腹地說了一會兒話。
“蘭蘭,你也跟我那麽久了,今天咱們推心置腹地聊聊,好不好?”
“聊就聊唄,還那麽鄭重幹什麽。”
石天意摟著她說:“當然鄭重了,這關係到你一生的幸福。我這次出差回來就跟那邊把婚離了,蘭蘭,你願意嫁給我嗎?”
梅蘭妮雖然覺得這話很甜蜜,但也來得太晚了,晚到了她已經不在乎這句話了,再說現在又有小美這樣一個人存在,讓她覺得一切都處於兩難境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真難啊!
石天意把她抱進懷裏,好像要依依惜別似的將她摟得緊緊的,這讓梅蘭妮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倆之間的緣分是不是快到盡頭了?
這一夜,梅蘭妮夢到了小美的遊樂場,四顏六色的東西在他身邊旋轉著,而她卻無法靠近他,梅蘭妮急了,大聲叫著“小美”、“小美”。醒來後發現自己還在床上,石天意就睡在身邊。
“他會不會聽到自己的剛才的夢話?”
梅蘭妮翻了個身,十分擔心地想到這一點。石天意睡沒睡著呢?這話一直困擾著她。
上午十點,小美在遊樂場門口等著梅蘭妮。
時間約好是十點半鍾見麵,小美顯然是來早了。他在遊樂場門口溜達來溜達去,覺得口渴得很,想到旁邊買一瓶可樂,可人已經走到冷飲攤前,錢包都已經拿出來了,又猶豫起來。
“要不等梅蘭妮來了再說吧?”
他自言自語道。
賣冷飲的大嬸衝他大聲詢問:“喝什麽?雪碧?可樂?鮮橙多?”
“我……”
“買瓶飲料還要想半天,這小夥子!”
小美白了那女人一眼,正欲轉身離開,感覺到有人拍他肩膀,轉身一看驚喜地叫出聲來:“啊!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半天了。”
“等我來給你付賬呢吧?”
“你怎麽這麽說話呀?”小美的自尊心受到傷害,說話的聲音有些刺耳。梅蘭妮忙說:“哎呀,跟你開玩笑的。”
小美板著一張慘白的臉說:“這種玩笑以後少開!”
梅蘭妮剛來,心情不錯,快快樂樂買下一大堆飲料,拿出一隻大錢包來付賬。小美用餘光掃了眼梅蘭妮的錢包,隻見裏麵厚厚的一疊現金,還有幾張信用卡,這一下他“陰轉晴”,臉色由慘白轉為紅潤。
遊樂場裏走著一對對衣著光鮮的情侶,他們很快融入其中,成為其中的一對兒。這時,梅蘭妮的虛榮心被調起來,因為身邊的小美是那樣帥氣可愛,不少女孩子從他身邊經過時,都會側過臉來看他,那種羨慕的眼神兒讓梅蘭妮陶醉。她對小美說:“瞧,咱倆是多麽般配的一對!”
“是啊!姐姐你好美的!”
“再美也美不過你呀!”
“瞧啊,那邊那個女孩兒回過頭來看咱倆呢!”
“小聲點兒,別讓別人聽見。”
這番小兒科的對話,讓梅蘭妮事後回憶起來,簡直不可思議,就像兩個十八、九歲的男孩女孩在約會,那麽天真無邪,無憂無慮。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也不過就是此番情景。
遊樂場裏到處是飛旋著的器物:海盜船、旋轉飛艇、滑水道、過山車……梅蘭妮想起昨天夜裏做的那個夢,到處都是五顏六色飛旋的東西,這些東西把她和小美分隔開來,他們彼此看不見、找不到,卻聽得見對方的聲音。
“走啊,咱們去做過山車,那個可刺激了!”
“不行,你自己去吧,我頭暈。”
“幹嘛那麽嬌氣嘛,走吧走吧!”
“真的,你自己去吧!”
“那你給我一點這個吧!”
他用手指撚了一下,做了一個“鈔票”的動作,梅蘭妮馬上拿出錢包遞給他一張淡粉色的鈔票。謝唯美接了錢很快走遠了。梅蘭妮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來。
剛才那一幕讓她感到不舒服。她很怕別人看見他倆剛才的“交易”,悄悄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倆,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在繁華的大街上、公園、遊樂場,謝唯美伸手問她要錢,這不是第一次了,梅蘭妮覺得挺丟人的,雖然她是給錢那一方,可她還是覺得丟人,不願意被人看見。隻要跟梅蘭妮在一起,謝唯美哪怕二元錢一杯的可樂,也是不願意自己掏的,而是婉轉地說出“我渴了,給我買杯可樂吧!”這樣的話來,讓梅蘭妮哭笑不得。
梅蘭妮正在想著她跟小美的事,包裏的手機突然響了。她一猜就是母親打來的,因為母親過一陣就會打來這樣一通電話,哭訴她的“不幸”。
“這一回真的要離了,日子過不下去了……”
隻要聽到這個開頭,梅蘭妮的大腦就會“嗡”地一下,她最近最怕接到的就是母親的電話,她一個電話就能把女兒的生活攪得亂七八糟的,心裏堵得慌,難受好幾天都緩不過勁兒來。
母親是一個語言狂人,她能隔著好幾千裏像扔炸彈一樣,把讓人不痛快的話“怦怦”扔過來。她說話永遠不顧別人的感受,隻顧隻自己痛快。
梅蘭妮坐在遊樂場的長椅上,她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在轉轉轉,飛轉不止。電話裏的“哭訴”還在繼續,她把電話拿到距耳朵約有半尺遠的地方,路過的人無不回過頭來看她,以為她在搞什麽“行為藝術”。
小美回來的時候,話變得像特多,嘰裏呱啦的,仿佛他被那架大型機器那麽一轉,肚子裏的話全都轉出來了,他說了很多很多的話,梅蘭妮隻記得其中一個關鍵詞: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