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妮誤會了小喬的意思。諸葛同方走了以後,她就很想跟小喬配成一對。小喬和她年貌相當,又是總經理麵前的紅人,跟他接近一些總不會有錯。
小喬也對她嗬護有加,陪她買衣服、買鞋,有些地方做得簡直像個情人,那天在購物中心買鞋,小喬居然蹲下來幫她係鞋帶,連售貨員都看得感動得要命,“呀,你男朋友對你真不錯哇!”
梅蘭妮抬起頭來看了喬健一眼,卻發現他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這下子梅蘭妮更加誤會了喬健的意思,以為他是愛得太深,不好意思表達出來,在係上那雙鞋金色的鞋帶的同時,她心裏也有一個扣“喀噠”一下扣上了。
她一直等待小喬向她表態,但小喬卻遲遲沒有表達這方麵的意思。每次在公司裏遇見他,他都微笑著朝她點點頭,並不多說什麽。這種情況讓梅蘭妮感覺如火焚心,特別是到了晚上,她和紅魚兒一人空守著一個房間,由於天氣炎熱,兩個房間的門都是敞開的,紅魚兒門上掛了一塊紅簾兒,梅蘭妮門上掛了一塊綠簾兒,兩人彼此的動靜都能聽得見。
在梅蘭妮想念小喬那些夜裏,她總是聽見紅魚兒在另一個房間裏用電話跟人談情說愛。
“喂?幹什麽呢你?”
紅魚兒總是使用這樣的開場白,聲音柔軟如絲,像空氣裏飄浮著一切不確定的東西。對方一定是個男的(梅蘭妮猜想,百分之八十此人就是諸葛同方)
“不嘛……你好壞呀!想你想的唄!嗯,嗯,不不……”
在她這樣“嗯嗯呀呀”的聲音裏,梅蘭妮猜想著遠在深圳的諸葛同方躲在蚊帳裏一邊自慰一邊打電話的情景。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心好象並不怎麽痛,自從她親眼目睹了“那一幕”之後,對諸葛同方的興趣一下子就沒了,很快地,她就把興趣轉向另一個男人:小喬。
她總是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等小喬的電話。
翠綠的門簾在風中輕輕擺動著,梅蘭妮總是幻想著客廳裏的電話會突然響起,然後,她穿著紅拖鞋“噠噠”跑去接電話,聽筒裏傳來小喬的聲音。
他輕輕地問:“你好嗎?”
“你好嗎?”
她希望他的回答是:“好想你呀!”
可是一次也沒有,電話機總是靜悄悄的。紅魚兒房裏裝有一部分機,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就往深圳拔一通電話。梅蘭妮注意到每次電話都是她打出去的,也就是說她死追著人家諸葛同方不放,而人家對她卻是有一搭、沒一搭。
自從那件事發生以後,她們兩個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女人就不說話了。
一個在廚房做飯,另一個就隻好在門外等著;
一個用微波爐,另一個就用煤氣灶;
一個訂牛奶,另一個就訂酸奶;
一個喝可樂,另一個就喝雪碧;
有時電話鈴響,兩人都在自己屋裏聽動靜,有時同時撩開門簾,又同時關上。她們兩個人的一舉一動想起來真是好笑,有時就像演小品,你進我退,你動我靜,你上我下。
終於有一天,來了一個電話,是紅魚兒接的。接到電話她猶豫很久,最後才很小聲很小聲地叫了梅蘭妮的名字:
“梅蘭妮你電話。”
梅蘭妮正在洗澡,光著身子衝出來聽電話。電話果然是小喬打來的,問梅蘭妮明天晚上有什麽安排。梅蘭妮說沒安排。小喬就說想請她吃個飯,時間安排在明天晚上,問梅蘭妮有什麽意見沒有。
梅蘭妮用激動的小顫音回答:“好吧。”
她放下電話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電話真是喬健打來的嗎?為什麽他白天在公司裏不說這件事,偏偏要等到晚上打到家裏來呢?他一定也跟自己一樣,墜入愛河了。
她轉來轉去在房間選旗袍,她認為旗袍最能突出她豐乳、細腰、肥臀的美妙體形。她穿上那件全身布滿小魚的旗袍照了照鏡子,覺得那些小魚真像什麽人的吻痕——可惜愛情都結束了,再也不會有什麽人的吻痕留下來……
一想到這兒,梅蘭妮覺得傷心極了。
她孤零零地一個人呆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街頭到處回蕩著陌生的廣東話,小店裏的吃食也很陌生,什麽炒河粉、煲仔飯、荔枝粥,梅蘭妮每一樣都覺得不怎麽對胃口。
悶熱的夜裏,她一個人到外麵去遊蕩,她感覺自己就像一棵沒有根的水草,漂浮在燈光如玻璃般的城市水麵。夜晚的步行街上,金黃色的街燈照在地上,白天許多人踏過的地方,此刻顯得空曠寂遼。
梅蘭妮穿著銀色高跟鞋,站在玻璃櫥窗前。
——你是誰?
——你家在哪兒?
——你是不是迷路了?
——要不然我們帶你回家吧。
——你要多少錢?
兩個男人不停地跟她搭訕,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出了他們話裏話外的意思。“原來他們是把我當妓女了啊!”梅蘭妮傷心地想到,“他們怎麽能這樣想!”
夜裏,梅蘭妮聽到紅魚兒那邊有嘰嘰嘎嘎的動靜,就知道她屋裏來了男人。她想起剛才在街上,有兩個男的把自己當成妓女,說著說著話,四隻手就要摸到身上來。她連忙躲開他倆,她知道他們不是壞人,他們隻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