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的玻璃通道很長,兩旁是像玻璃鏡麵一樣的廣告箱,一個緊挨一個,表現出“寸土寸金”式的南方人的商業意識,在九十年代初期,南方人的商業意識比北方人要超前,人人都想撈世界,掙大錢。梅蘭妮從北京飛到這座沿海城市,最主要目的卻不是想掙錢,而是想要逃避。
她拖著紅色行箱走在玻璃通道裏,偶然間瞥見鏡子裏的自己,感覺到身上精心挑選的這件衣服,此時此地顯得有些怪異。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專心凝視起鏡子裏的自己。
“全身布滿小傷口的旗袍。”
這是她對鏡子裏的那個女人的第一印象。她穿了一件月白色底子、上麵躍滿一尾一尾紅色小魚的旗袍。從細部看,一尾一尾的小魚是極生動的,但是遠遠看去,卻像一刀一刀被切開的小傷口,滿身都是。
“這是戀愛之傷啊!”
從鏡子裏她看到許多幻影一樣的人影從她身後掠過,他們都是清一色的男性,衣服也好像統一定製的一樣,清一色的深灰西裝。他們的拉杆箱也一模一樣,發出黑色的、卡拉卡拉的聲響。他們快速通過之後,通道裏便寂靜下來,剩下這個對鏡自憐的女人,用手摸索身上的“傷口”。
第一次戀愛,男友被開除了。第二次戀愛,男友自殺了……這些“傷口”一刀刀記錄在身,她成了一個不祥的女人,一個危險的女人。
梅蘭妮望著長長的玻璃通道,不知這條路將要把她引向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