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後,梅蘭妮就像變了個人,衣服除了黑就是白,頭發剪成樸素的短發,流海整齊地梳向一邊,看上去就像個不苟言笑的中學生。她很少跟人說話,特別是李小路,在一個宿舍裏進進出出,兩人竟然不說一句話。
梅蘭妮心裏清楚,告密者就是李小路。
在她被父母關禁閉的那段日子裏,她曾一遍又一遍地想象過李小路是如何到公用電話亭去拔電話,把電話打到她家,電話是梅蘭妮的媽媽接的,亦或是爸爸接的,不管是誰接的,在電話鈴響起的前一秒鍾,梅蘭妮的爸爸和媽媽一定在吵架。吵架成了他們的日常生活,在不吵架的日子裏,他們覺得無事可做。
電話鈴響起來,他們的神經同時緊張起來,知道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知道了梅蘭妮的事,父母的第一反應是“出大事了”,他們很想立刻見到自己的女兒,把她關起來審問一番。這正好是一個可以渲瀉他們個人怨氣的窗口,他們終日吵鬧,磨損了意誌,積蓄了無數怨氣,無處發泄,兩個人彼此傷害早已傷夠了,什麽難聽的話都已說過了,什麽齷齪的事都已經做過了,他們還想幹什麽?正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抓住了“梅蘭妮偷情”(這是母親的原話)這件事,他們不知是喜還是悲,總之,罵人是找到“出口”啦。
梅蘭妮被父母教訓了足足三天三夜,精神近乎崩潰,她精神恍惚,非常想見到孫老師。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那天在火車站,他被父母羞辱得夠嗆,然後兩個人被硬行分開,永不得見麵。他們不知從哪兒查到,下學期已經沒有孫老師帶的那門課了,所以,他們已經沒有理由再見麵。
母親說:“你要再跟他見麵,我就不認你這個女兒!”
梅蘭妮就又給母親寫了一封“保證書”,保證再也不跟孫老師有任何聯係。
在被母親囚禁的日子裏,梅蘭妮經常做一些奇形怪狀的夢。例如,她的人變成一片影子貼在牆上,腰變得像勺子把那樣細,卻還能說話,她一遍遍地向媽媽保證,再也不跟老師來往了,再也不跟老師來往了……
“這孩子怎麽啦?是不是病啦?”
“別管她,一定是裝的。”
她變成了影子仍能聽到父母在說話。另外她還做了一個跟未來有關的夢,她夢見一個女人身體上纏滿五彩的小燈。
情婦梅蘭妮最喜歡跟石總玩的一個遊戲,就是關於串燈的。有一天,梅蘭妮在聖誕樹和自己的身體上都纏上了彩燈,她和她的男人玩得很盡興。這遊戲使她記起了19歲那個夢。
“這孩子怎麽啦?是不是病啦?”
“別管她,一定是裝的。”
父母的話猶在耳邊,她想,她這半生的曆史,全都是傷心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