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梅蘭妮

4、黃金海岸

　　暑假梅蘭妮跟戀人一起去了趟黃金海岸，那是一片還未開發的野海，不像北戴河那麽熱鬧，也不必擔心被熟人看見。梅蘭妮跟爸媽說是跟同學一起出去玩，爸媽半信半疑，問她在學校有沒有談戀愛。梅蘭妮一口咬定“沒有！”爸媽各自歎了口氣說：“唉，去吧去吧。”

　　父母吵架的次數有增無減，這就更堅定了梅蘭妮的決心：一畢業就結婚，離開這個倒黴的家。有時，孫啟孟喜歡在親熱過後聊到結婚的事。他說：

　　“噯，結婚之後你打算幹什麽？”

　　“反正五年之內不要孩子。”梅蘭妮賭氣似地把臉別向一邊，孫啟孟把手伸過來摸她的臉，覺得她這一副孩子似的表情很有趣。

　　“那你也不算一算，到那會兒我都多大啦？都小四十啦，五年之內不要孩子，你也太狠心了吧？”

　　“算了算了，不跟你談這些問題，婆婆媽媽的。反正我還小呢。”

　　這次旅行孫啟孟準備了很久，他一直想帶女友出去走走。因為在學校裏他們實在太壓抑了，總覺得到處都有人在盯著他們，所以從來不敢放開來約會，每次都是偷偷摸摸的，弄得跟做賊似的。

　　這一次去看海，在梅蘭妮生命中至關重要。在日後長長的歲月裏，她曾經有過多次去海邊的經曆，每一次都會回想起她跟孫老師在一起度過的這五天。

　　火車一直向北開，梅蘭妮依偎在戀人身邊，看太陽在美麗的地平線上一點點地西沉。那一刻不需要語言，一切都是美好而安靜的。梅蘭妮對老師說，我這一輩子，隻求“安靜”兩個字。老師把搭在她肩上的手更摟緊一些。梅蘭妮仰起臉來看他，發現他也在看窗外的落日。

　　他們到達海邊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他們沒顧上去找旅館，兩人手拉手先到海邊去看海。海邊隻有一盞孤燈，海天一色全都像墨汁一般，黑得無邊無際。沒有遊人，也沒有船。

　　“你害怕嗎？”老師問。

　　“有你在，我怕什麽？”

　　兩個人的手在瞬間交握了一下，就這一下，梅蘭妮心裏覺得非常踏實。隻有旅行才能帶出這種相依為命的情緒，梅蘭妮心中暗想，這一趟黃金海岸算是來對了。

　　梅蘭妮知道了那件事的妙處，變被動為主動，每晚不停地要。孫老師說你真是一個精力旺盛的女孩啊，梅蘭妮在下麵做出一個乖巧而又可愛的表情，讓人忍不住想要她。

　　孫老師摟著她說：“其實你夠幸運的，有的女人終生沒有性高潮，還有的女人性交痛，可是你呢，小小年紀什麽都嚐到了，又這麽快活，你真是夠幸運的。”

　　兩個人枕著胳膊聽海濤的聲音。

　　他們不知道在這快活的五天過去之後，將有大的災難來臨。他們沒有任何預感，在海水漲潮的時候，他們又開始做愛了。

　　第二天是個陰天，太陽被厚厚的雲朵遮住了，他們穿著遊泳衣拿著救生圈去海邊，碰到了一群學生模樣的人，仔細一看竟是一個學校的同學——文學社那幫人。那群人並沒穿遊泳衣，而是穿著普通的衣服坐在沙灘上，像是在舉行一個什麽會議。

　　“哎！梅蘭妮，過來！”

　　“那是你朋友吧？一起過來！過來過來！”

　　那群孩子顯然沒認出，梅蘭妮身邊的男人是他們學校的老師。他們混頭混腦，把誰都看成跟他們一般大的孩子，他們正度過他們的激情年代，懷著“創世紀”的心裏，以為他們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創造者，他們起哄般地叫著梅蘭妮的名字，聲音又大又響，傳遍整個海灘。

　　梅蘭妮呆立在那裏，顯然有些尷尬。

　　孫老師說：“那你去吧，我自己玩會兒……”

　　於是，兩個人分開，各自行動。梅蘭妮加入那幫孩子，孫老師獨自朝大海方向走去。

　　許多年以後，梅蘭妮坐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座裏等人，酒店裏燈光迷離，氣氛很好。她看到手邊有一張黃金海岸的宣傳單，不知是誰放在那的，梅蘭妮就拿起來隨手翻了一下。

　　有一片海灘映入她眼簾。那片海灘讓她想起了某一年的夏天，她和當時的戀人如漆似膠，親密無間。但是有一個畫麵始終保存在她腦海裏，那就是她在海灘上遇見文學社的人，她加入到那幫孩子的隊伍中去，而孫老師獨自朝著大海方向走去。

　　這是一個隱喻。梅蘭妮想，世間萬物原本早有安排。正想到這兒的時候，她要等的那個人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