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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有水仙花的玻璃房間

  1

  紙嫣從早到晚穿一件素藍的睡袍,家裏養了隻全身鵝黃的小鳥,關在一隻精致的籠子裏,每天隻喂它很少的一點東西,它就能東張西望地活下去。

  孫家嚴已變成一綹快速飄走的藍煙,以最快速度撤離了紙嫣的生活。紙嫣到現在也搞不懂,那個本來很喜歡她的男人,為什麽熱度退得那麽快,一下子就對她沒了興趣。孫家嚴一走,家裏還真變得空蕩起來,仿佛少了一架體積碩大的鋼琴,或者,少了一排老式衣櫃。

  紙嫣坐在窗前的一把圈椅上,陽光拂照在臉上,臉上仿佛生出一層毛絨絨的鵝黃絨毛,就像籠子裏那隻鳥,紙嫣有那樣一件和鳥的羽毛顏色極為接近的毛衣,和孫家嚴在一起的日子裏經常穿它,因此孫家嚴特意到花鳥市場去買了那隻鳥來送她。那天,紙嫣心情很好,見了孫家嚴就問:

  “怎麽想起買隻鳥來送我?”

  “你毛衣的顏色很像這隻鳥的羽毛。”

  “你把我當成一隻鳥啦?”

  “你就是一隻小鳥。”

  “瞧你說的,怪肉麻的。”

  紙嫣瞟他一眼,順手把鳥籠子掛在窗口。那時的生活基本上趨於平靜和美,紙嫣甚至覺得,愛情的成分少一些,平靜的成分才更多一些,要找人結婚,就得找這樣的,她與老麥,雖然愛得要死要活,但卻不適合在一起過日子,與一個你很愛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是很累的,天天要提心吊膽,疑神疑鬼,把自己所有的能量都耗在那上麵了。

  可是,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孫家嚴在突然之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紙嫣就是弄不懂他為什麽要這樣,他憑什麽?回想起來,事情的轉折點似乎是那次意外死亡事故,他們一群人一起租了車到郊外去度周末,去的時候興高采烈的,還唱歌,唱京戲,回來的時候,卻少了兩個。

  那一路車裏沉默得連空氣裏都滲人了血,所有人都感覺到死亡就像路邊隨時可以碰到的一棵樹,就在附近。

  沒有人說話。

  車子瘋了似的往前開。

  有一天,紙嫣偶然放一張電影碟,她驚訝地發現楊所長與文倩的死,與電影裏的情節一模一樣:紅酒、毒液、大雪天,她想,他們在生前一定無數遍地看過這張碟,每一次看,他們都相擁在床上,皮膚緊貼著皮膚,感受彼此身上發燙的溫度。窗外在下雪,電影裏也在下雪,他們感受到了某種虛幻的美麗,他們已經離死亡很近了,他們沒有傷感,反而滿心愉快。

  紙嫣覺得房間裏到處都是他們的影子,他們說話的聲音,他們的笑,他們杯盞丁當,將毒酒一杯杯地喝下去……

  2

  小喬寄存在紙嫣這兒一隻棕色的貓,把紙嫣的生活全攪亂了。那貓成天對著掛在窗口的鳥兒張牙舞爪,紙嫣決定放掉那鳥兒,讓它想去哪兒去哪兒。反正送鳥的人已經不再來了,看見這鳥心裏也挺堵得慌的。

  紙嫣打開鳥籠的小門才知道,想要放走一隻鳥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容易。那隻黃鳥在屋裏飛來飛去,怎麽也飛不出去。正忙著呢,紙嫣聽到彬彬有禮的敲門聲,她有些慌亂地問了聲“誰呀”,門外的回答是:“是我。”那聲音聽起來很陌生,紙嫣把門拉開一條縫,門外站著一位衣服普通穿西裝打領帶的男子,手裏還拿著公事包,像是剛從哪個寫字樓上走下來,抽時間過來談事的。

  “你——你走錯門了吧?”

  “請問你是小喬的朋友紙嫣吧。”

  “對呀,可是——”

  “哦,我是她男朋友,我姓鄭,有點事,我想過來跟你談談。”

  “那就快請進吧。”

  鄭先生頗有禮貌的舉止,給紙嫣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把他帶進客廳的時候,紙嫣發現那鳥已經不見了(轟它不走,不轟它的時候,自己倒又飛走了)。

  “我先給你泡杯茶去。”紙嫣轉身進了廚房,一邊往杯子裏放茶葉,一邊想,他到底想跟我說什麽呢,或許,他真想跟小喬結婚?

  “鄭先生,請喝茶。”

  “謝謝。”

  他們一人坐在一張沙發上,那是兩張成九十度角的沙發,中間隔著一盞燈和電話。一開始情況似乎有點僵,鄭先生一臉“話不知如何說起”的表情,抽了半支煙之後,情況有所好轉,他終於找到突破口似的,開始講他和小喬之間的事。

  小喬是一個很主動的女人。哦,請別誤會我的意思,我並不是覺得所有掌握主動的女人都不好,問題小喬這個女人她實在是有些過分。

  我一個人住。小喬認識我第三天就要求到我住的地方去看看,其實這也沒什麽,看到她第一眼我就知道將會和她發生點什麽,但也不能太快了,我喜歡的是慢慢來。那天晚上我約她一起在國貿橋邊的金山城吃飯,那裏菜做得挺地道,我常約朋友上那兒小聚。

  “小喬那天遲到了十分鍾,她說路上塞車,我說沒關係,我會一直等你的。我們在樓下沙發上說了一會兒話,然後上二樓。在自動扶梯上,她好像沒站穩似的扶了我一下,她的手很軟,讓我渾身一麻。小喬仰起臉來看我,說了聲對不起。那時她似乎對我們的關係已有十拿九穩的感覺了,坐定以後,她拿過菜譜來七七八八地點菜,儼然主婦一般。然後我們用一種細長的杯子喝酒,琥珀色的桂花酒,她喝了很多,她說她喝酒就跟喝汽水似的,一點事兒沒有。飯後她提出要到我住的地方看看,我說看看就看看吧,沒想到,那一夜,她就沒走。”

  這時候,電話鈴突然響起來。

  紙嫣拿起電話來“喂”了一聲,對方是好久沒聯係的女友,聽聲音她近來似乎春風得意,拉開架勢要跟紙嫣長聊。紙嫣一路“嗯嗯”著找不到使她停止的借口,就隻好聽那女人喋喋不休地說下去。

  我在菁園小區新近買下一幢房子哎——

  你猜猜,是什麽式樣——

  價錢可不低,但我總覺得還是買樓最牢靠,買股票買別的東西全都不劃算,萬一股票一跌那些錢看都看不見,說沒也就沒了。

  最近王菲在跟誰談戀愛張信哲又出一張新專輯王朔又在胡言亂語163又癱瘓了郵件都收不到煩啊煩百盛和藍島最近都在打折呢城鄉也是七五折不過衣服倒是沒什麽好看的但我還是買了一堆東西細想想也沒買什麽——

  紙嫣用手捂住電話,對坐在旁邊的鄭先生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喂喂,你在聽嗎我還以為電話斷了呢謝天謝地沒斷沒斷就好咱們接著聊剛才我說到哪兒來著——哦——說到東西打折就說打吧好是好便宜是便宜就是有時候買回一大堆華而不實的東西就拿我來說吧——

  “要不你先接電話,我改天再來?”坐在旁邊沙發上的鄭先生忽然開口說話,倒把紙嫣嚇了一跳。紙嫣連忙起身攔住他,並跟電話裏那位說來話長的闊女友小聲說了這邊的情況,闊女友善解人意地掛了電話。

  “好了,你說吧。”紙嫣定了定神,用眼睛看著斜對角的那個男人,他臉上被一抹從西窗透進來的光照著,紙嫣想,這是那個被小喬說來說去“三個月了,沒有性”的男人嗎?

  “認識沒幾天,她就開始指揮我,甚至生意上的事她也跟著瞎操心,她對什麽都不放心,三分鍾打一個電話給我,問我在哪兒呢,身邊的人是男的還是女的,搞得我什麽事都幹不了,我都快被她給逼瘋了。我知道她跟你最好,要不,你幫我勸勸她,我實在受不了她。”

  紙嫣說:“她說你們認識三個月了,沒有性。”

  鄭先生的臉由灰白轉為鐵青,最後,他像吐鐵球似的硬邦邦吐出兩個字——胡說。

  3

  “有的人來到這世上是為了唱戲,有的人是為了玩女人,有的人喜歡錢,有的人活著就是為了讓別人高興。”小喬轉著手裏的咖啡杯,有板有眼地說,“而我活著的目的是什麽——我還真搞不懂。”

  紙嫣和小喬坐在一家小酒吧裏,正等著對麵人藝的戲開場,在小喬眼裏,什麽話劇言情劇電視連續劇全都差不多,都是為她解悶的。

  “那個男人可真悶,”小喬說,“這兩天鬼鬼祟祟的,整天關著手機,也不知他死哪兒去了。”紙嫣心裏一緊,因為這兩天鄭先生都來她家找她,跟她談他跟小喬的事。紙嫣猶豫著該不該把鄭先生找她的事告訴小喬,但想了一下還是算了。

  那晚的戲紙嫣沒怎麽看進去,她腦子裏一直把小喬的話和鄭先生的話往一起對,他倆各說各的,所有的事都對不上,紙嫣搞不懂他倆到底誰在說謊。坐在出租車上昏昏沉沉的,回到家紙嫣連衣服都沒換就睡著了。她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的起點是從劇場昏暗的過道開始的。

  那個無臉的黑影子從過道深處緩緩地走過來,因為是逆光,紙嫣無論如何也看不清他的臉。他走得很慢,但一直沒有停下來,他似乎很有把握,劇場裏的光線雖然很暗,但他看得一清二楚:每一個座位,每一張臉。

  他走到紙嫣的座位旁邊,停下來,轉身,向她伸出兩隻手。

  紙嫣握住那兩隻手,冰涼的溫度,但她身不由己要跟著他走。一開始覺得他是鄭先生,後來又演變成另外一個男人,紙嫣像被他催了眠,走在綿軟的地上,一點磨擦力都沒有,但身體依然向前,沒止境地向前。

  他們走進一個黑色蚊帳,蚊帳裏的光線倒很亮,紙嫣終於看清了那個男人的臉,是老麥。

  老麥說:“今天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老麥說:“晚回來也該打個電話,你知道等你多著急嘛。”

  紙嫣環視四周,都是她熟悉的景物,她張了張嘴,卻沒有聽到從自己嘴裏發出的聲音。

  然後她聽到如海浪般鋪天蓋地的音樂聲,有個魔鬼般的女聲,在音樂聲中劇烈跳舞,肢體紛飛,花瓣紛墜,她一個人可以分成幾個人,幻影一般地在音樂聲中移來移去,變幻莫測。

  他的撫摸從背部開始,他的手所到之處,皮膚立刻變得光滑無比,眼前出現了迷幻的光線,粉的、黃的、綠的、紫的,煙霧一般從眼前飄過。他的手掌整個放到她胸上,他的手突然出現變形,變得很大,把兩個乳房統統攥在手裏,並且,他的手還在繼續變大,有覆蓋全身的趨勢……

  紙嫣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那張臉變成鄭先生的臉,她說鄭先生你怎麽在這裏,鄭先生說,我們在談話,我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發現你在沙發上睡著了,我也不敢驚動你,就在一旁坐著等你醒來。

  他話說得真漂亮。

  紙嫣仍羈留剛才的夢境裏,想起那隻越變越大的手。

  鄭先生問:“紙嫣,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紙嫣說:“剛才做了一個夢。”

  “是噩夢吧?”

  紙嫣的臉紅了一下,說:“不是。”

  “不是?”鄭先生湊近一點問她,紙嫣看見他的眼球上布滿血絲,由於距離太近,她看到他的局部被放大,放大,再放大,眼睛放得比整張臉都大(紙嫣有些懷疑他的全部敘述是不是一個騙局)。

  他們後來又說了些什麽,紙嫣一句也記不清了,隻記得後來她很不舒服,讓鄭先生趕快離開,她關上燈,再次進人夢境,夢裏卻全然不是剛才的情形,什麽都變了。

  4

  在菁園有一幢新房的冬梅多次打電話給紙嫣,讓她過來聊聊。冬梅和紙嫣一樣,也是離過兩次婚的年輕女人,她們許久沒聯係了,自從那次誤打誤撞地打進來那通電話,冬梅就總愛莫名其妙地來那麽一下,有時是傍晚,有時是上午,開場白總是那麽一句:

  “你沒事吧?”

  這句充滿暗示性的語言就像懸在空中的一把玻璃寶劍,雖然肉眼看不見,但它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紙嫣想什麽叫你沒事吧,我能有什麽事,我又沒陷人什麽難以解脫的事件當中,又沒貪汙,又沒犯法,又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不過是離過兩次婚嘛,我能有什麽事啊阿……越想越覺得心裏不是滋味……她終於決定到那個華麗的小窩裏去看看。有什麽呀,不就是房子大一點、家具新一點、老公有錢一點嘛,有什麽呀。

  可是,真到那一天,紙嫣才發現事情好像遠不像想象的那麽簡單。

  那座藍白分明的歐式建築的小樓,帶有一種晦澀的陰鬱色調,紙嫣去的那天,天空飄著點小雨,雨滴裏包著微小的灰塵顆粒,落在頭發上,頭發摸上去沙沙的,很不舒服。

  紙嫣撐著把灰藍色的塑料傘,罩子下的天空變得狹小、窒悶,紙嫣抬頭看看凝在塑料傘外的那些水珠,一顆顆排列成序看上去堅硬如鑽石。

  紙嫣收了傘,站在門口按門鈴。

  “紙嫣來啦,啊呀呀——”來開門的女人誇張地說。

  她發現女人穿著鍛煉時穿的短打扮,一點兒不像知道有客人要來訪的樣子,紙嫣不知道是自己記錯的時間,還是冬梅把時間弄錯了,總之一切都不對勁,紙嫣人還沒進門,心就開始後悔起來。冬梅把紙嫣帶進一間有水仙的玻璃房間,“對不起,請稍微在這兒等一下,”冬梅衝紙嫣笑了一笑,說,“我還有點事沒完,馬上就過來。”

  有水仙的玻璃房間雖然很美,但過於濃鬱的花香悶在一間封閉的屋子裏,其實也不是什麽好事,紙嫣很快覺得頭暈腦漲,神誌變得模糊不清。她很快覺得她的全身布滿了小嘴一樣張著的花蕊,一開一合地吞食著空氣。

  很快地,有一條蛇向這邊遊過來了;

  它是一條吐著靈活蛇信子的小黃蛇;

  花蕊將它吞了;

  裏麵好滑;

  花蕊與蛇,完美配合。

  冬梅在另一個房間裏跳有氧操。她每天這個時間都要跳有氧操,雷打不動。如果遇到這個時間她正在外麵,她會找個人少的地方跳一套。如果在大街上,當街跳舞太怪異,她會停下來,就近找個公園進去,在公園的草地上迎風起舞,舞姿異常優美飄逸,引得不少遊人駐足觀看。

  如果家裏來了客人,她會讓客人在另一房間裏稍等片刻,等她鍛煉完了再與客人談話。這種有失禮貌的做法在她看來是有個性的表現。她是個一貫以自我為中心的人。

  “紙嫣,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我剛才看見一條蛇。”

  “天哪,那是一種蛇舞。”

  “很小的蛇。”

  “那不是什麽蛇,那是另一個房間裏的我。”

  冬梅跳完了舞,擦完了汗,就像變了個人。她說:“紙嫣,你好不容易才來一趟,我出去買點菜,你留這兒吃晚飯啊。”

  “不了,太麻煩了。”

  “麻煩什麽呀,你走了,我一個人也得吃。我也不走遠,就到街拐角那個小超市去買幾樣現成的來,你稍等我一下就好了。你到我臥室來坐會兒,那裏麵有好多時尚雜誌,你可以翻翻。待會兒我那位可能回來,見到他,你肯定嚇一跳——你們認識的。”

  冬梅手裏拿著個大白塑料袋,飄一樣地走了。剩下紙嫣一人,坐在鏡前忐忑不安,她想那個男的到底是誰呢,他不會是老麥吧?這個念頭一旦從腦子裏跳出來就收不回去了,她忽然感到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她看到臥室的鏡子像一張陰險的臉,裏麵好像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冬梅一去不回。電話響了三次,每次拿起來對方都不說話——有呼吸聲,但那人一直不說話。房間裏的光線暗下來,紙嫣沒心思去找電燈開關,她坐在原地不動,一種可怕的想法從她心底升起來,她感到自己可能被囚禁,所有的門窗都已被鎖牢,她已無處可逃。

  許多可怕的想法如泡沫般從內心深處冒出來,她下意識地用手去擰動門把,還好,開了。她逃跑似的從冬梅那幢小樓裏跑出來。冬梅沒再打電話來,一切都像解不開的謎。

  5

  小喬邁著一種奇怪的步態,走進紙嫣家。她掛在脖子上的粉紅手機嘀鈴鈴地響個不停,她也不理,過了一會兒索性把它關了。她穿的衣服也很奇怪,一反常態,以前都穿十分合體緊身的,這回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穿得寬大而誇張,衣服和褲子都像是借來的。她今天素著一張臉,什麽妝也沒化。看慣了小喬濃妝豔抹的樣子,她不化妝反倒顯得不真實了,看上就像一張假麵。

  “我懷孕了,”小喬平靜地說,“我決定把孩子生下來。”

  紙嫣聽後一驚,問道:“鄭先生知道麽?”

  “孩子生下來他就知道了。”

  紙嫣說:“你幹嗎這麽帶著氣呀?有什麽話不會好好說?”

  “他那個人,纏夾不清的。”

  “既然那麽煩他,還要為他生孩子?”

  “為他生孩子?誰為他生孩子?”小喬語氣堅定地說,“我是為我自己。”

  紙嫣從飲水機裏為她接了一杯水。兩人沉默了一陣子,聽飲水機裏的水獨自咕嚕咕嚕地凝咽了一陣子,好像有什麽千言萬語要說,隨後又沒聲了。

  三天後紙嫣好容易打通電話找到鄭先生。當時他正在公司忙得暈頭轉向,接到紙嫣電話,半天沒想起來她是誰。中午,他們好歹總算見上麵。那是公司寫字樓附近的一家快餐店,中午的時候生意十分地好。紙嫣和鄭先生臨窗而坐,看街上忙碌的車輛和行人。

  “她懷孕了。”紙嫣說,“我想這事你應該知道。”

  鄭先生說:“我知道。”

  “你知道?”紙嫣喝了一大口冰可樂,“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要還是不要啊?”

  鄭先生“哼”地笑了一聲,讓紙嫣覺得莫名其妙。

  鄭先生說:“一開始我也被她騙了,你知道嗎?她是一個懷孕假想者。她生活在幻覺裏,她以為她肚子裏已經懷上了孩子,她整天想這件事,她說她的肚子在一天天變大,她甚至感覺到了所謂的胎動,其實,她肚子裏什麽也沒有,她根本就沒有懷孕。”

  “產生了幻覺?”

  “是的,產生了幻覺。”

  紙嫣離開那家快餐店的時候似乎有點神誌不清,她把手袋丟在座位上,說是要上洗手間,然後不知怎麽就從後門離開了。第二天,鄭先生叫快遞把手袋送回到紙嫣手裏,紙嫣覺得很奇怪,自己的手袋怎麽會在鄭先生手裏。

  “怎麽會在你那裏?”

  “你不記得啦?”

  “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鄭先生說:“女人啊——”

  話隻說了一半,電話就斷了,紙嫣也懶得再撥過去,呆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看看時間差不多已經快中午了,就琢磨著中午到什麽地方去吃飯。

  6

  過了一段時間,小喬又沒事人似的神氣活現地出現在紙嫣麵前,她好像早已忘了“懷孕”那碼事,她抹著深紫色的唇膏,性感迷人的樣子。小喬神秘兮兮地告訴紙嫣,冬梅根本沒有老公,她那個常掛在嘴邊上的所謂“老公”根本就是騙人的鬼話,是沒有的事,那麽,為她出錢買房子的人到底是誰,就不得而知了,各種猜測都有,其中有一種說法是,冬梅曾經做過妓女。紙嫣不知這種說法有無真憑實據,還是男人在喝酒吃菜的時候,胡亂那麽一說,和桌上的下酒菜一樣,吃過也就忘了。紙嫣猜想,冬梅可能是被什麽人包養起來的一個秘密情人,那個人物也許比較重要,身份不便公開亮相,反正紙嫣和小喬見到冬梅的時候,她總是一個人,至於說她那位秘密情人,誰都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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