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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無底洞

  1

  離婚的事進行得不順利,紙嫣心情變得很壞,再加上辦公室裏最近新調來個女的,在處裏惹完這個惹那個,紙嫣煩得要命。這個女的最近好像盯上國強了,一天到晚國強長國強短,她一邊跟上司T情,一邊跟國強玩捉迷藏,搞得單位裏烏煙瘴氣,誰也沒心思好好上班。

  小喬總是在紙嫣心情不好的時候冒出來,她真是個鬼靈精,她派速遞公司的人發了幾百張結婚請柬出去,差不多半個北京城都知道她要結婚了,她又改變主意不想嫁給那個畫家了。生活中的事變得越來越令人難以琢磨。紙嫣雖然和母親住在一起,但感覺上她們就像兩個陌生人。

  有時候,母親出去了,家裏隻剩下紙嫣一個人,她就在母親房間裏停留很久,忍不住想翻翻母親的東西。她想,母親這裏一定有記錄著過去歲月的舊照片,就把她的抽屜挨個拉開,抽屜裏很亂,有舊信,有褪了顏色的舊彩照,照片上的母親多是一個人,梳著在當時很流行的發式,或靠在一裸樹上,或坐在一潭碧綠的湖水邊,有的照片甚至就是很平庸的景色(紙嫣不明白一向惟美的母親為仕麽在這種地方拍照),她想找到一些母親在海邊照的照片,但她發現一張也沒有,它們好像齊刷刷地從她照片裏過濾出去,剩下的都是一些沒有考證價值的照片。

  那個神秘的男子藏在時間的深處,紙嫣始終看不清他的真實麵孔。母親的抽屜就像個無底洞,紙嫣總能在裏麵找出一兩件從沒見過的東西:一隻老式煙鬥,一把扇子,一枚形狀好看的書簽。但卻沒有海邊的照片,甚至沒有男人的照片。

  “你到底想找什麽?”母親的臉突然出現在五鬥櫥上麵那塊長方形的鏡子裏,把紙嫣嚇了一跳。

  紙嫣把東西放回到抽屜裏,轉過身,不敢看母親的眼睛,貼著牆邊就想溜。母親又說:“你去找過王慶同了?告訴你,不是他。”

  紙嫣說:“我沒去找他。”

  母親說:“你撒謊”

  家中靜悄悄的,兩個女人對視著,忽然覺得對方很陌生。

  2

  單位組織到懷柔去開會,年處長興致極高,一路上在旅行車裏大聲說著笑話,幾個平時跟他關係比較好的人自然要湊攏去隨聲附和,說到有趣之處,幾個男人拍著大腿朗聲大笑,紙嫣遠遠地躲著他們,坐在車的最後一排。

  樹影在紙嫣臉上快速地掠過,使她的臉忽明忽暗,有時候,車子“砰”地顛簸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平靜。道路長得沒有盡頭,路邊乏味的景色使人感到昏昏欲睡。

  國強不知什麽時候坐到紙嫣身邊來。

  他在她旁邊坐了一會才開口說話。他說這幫人真無聊。又說他最煩開會了,鬧哄哄的。紙嫣問他小吳怎麽沒來開會,國強裝做很無所謂的樣子,說,不知道,可能病了吧。紙嫣見他裝腔作勢的樣子,就不想跟他再說什麽了。兩個人悶悶地坐在那裏,很是無趣。自從那個新來的小吳跟國強打得火熱,紙嫣與國強的關係就疏遠了,兩人有時麵對麵碰到都不說話。

  國強說:“紙嫣,其實我一直都想找你談談。”

  國強說:“你最近好像總躲著我。”

  國強又說:“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我什麽地方得罪你了?”

  紙嫣說:“沒有。”

  車子在筆直而狹窄的道路上不停地開,兩旁的樹又高又陡,汽車就像在幽深的隧道裏穿行,路的盡頭會有怎樣一個世界等著他們,誰也不知道。他倆愣愣地坐在那兒,各自想不著邊際的心事,說是想心事,有時又覺得大腦裏麵一片空白,什麽也沒想。

  國強伏在紙嫣耳邊,咿咿噥噥地說著話,他跟紙嫣說小吳如何如何追他,追得他頭都大了。紙嫣不動聲色地聽著,似乎看穿了他的謊言,但又不肯輕易點破他,就由他信口胡說。小吳最近病了,請了一星期假沒來上班。有人說小吳做了人工流產,在家休養,至於孩子的父親是誰,單位裏的人說什麽都有,有人說那孩子是年處長的,有人說是國強的,還有人說孩子是誰的,大概連小吳本人也沒弄清楚。

  國強覺得委屈。

  國強說那孩子怎麽可能是我的呢——我又沒怎麽她。

  再說了,就是怎麽她了,那孩子也不一定是我的呀——她男朋友多了去了。

  國強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

  紙嫣隻好做大女人狀,輕聲細語地哄著他。

  汽車拐彎的時候,紙嫣注意到年處長回了一下頭,目光如刀地從他倆臉上刮過,他和她,同時感到了那目光的毒辣。他們的話被冰凍住了,在空中冷凝著,一坨一坨,不僅冷而且硬。國強的紅眼圈似乎也被定了格,他用紅紅的眼睛望著車窗,直到汽車抵達目的地。

  晚飯主吃魚:蒸魚、煮魚、炒魚片、烤魚。紙嫣覺得喉嚨裏被紮滿了刺,什麽都咽不下去,就提前從熱鬧的餐廳裏退了出來,一個人穿過長長的走廊,回房間去休息。

  她把房卡插進去,又快速地拔出來。門鎖上有一些奇怪的迷你小燈閃了一閃,紙嫣不知道她能否把門打開。這種電子門鎖靠的好像不是技術而是運氣,不像鑰匙那樣百分之百能夠把門打開。

  紙嫣在樓道裏站了一會兒,門奇怪地開了。國強神情詭秘站在門後,門廊裏的燈把他的臉照得發青,就像一個從冰箱裏走出來的男人,肌肉冰得邦邦硬。

  ——紙嫣,小吳做掉那孩子真不是我的。

  ——你不相信我。

  ——我飯都沒吃,一直在這兒等你,就是為了跟你說這句話。

  ——你還是不相信我。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你相信我。

  他一句一句在那兒說,紙嫣木著一張臉,並不搭腔。他說所有的人都以為他跟小吳,可是,他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紙嫣聽著聽著,就覺得很煩,心想:有關係沒關係跟我有什麽關係?這時才感到臉上有那麽一點點濕,抬頭看時才發現原來他在哭。

  男人一哭讓人感覺真煩。

  好像全世界都下起雨來。

  ——求求你別哭了行不行?

  紙嫣聽到自己的聲音很殘酷地在房間裏回蕩,這種聲音像經過擴音器的音響效果處理,嗡嗡的,如金屬碎片飄浮在空中,相互碰撞著,發出回聲。那個受傷害的男人一下子就不見了,好像化了似的,可是他把聲音留下來,有人不停地在紙嫣耳邊訴苦,為了澄清自己,他像瘋了似的,說我和她沒關係沒關係沒關係……紙嫣躺在床上,躲進被子裏,被子裏散發著一股深重的黴味兒,紙嫣無處可逃,即使是黴味兒也比聽人嘮叨要好。

  紙嫣覺得自己都快悶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電話鈴就在這時穿透棉絮發黴的縫隙傳到紙嫣耳朵裏,她聽到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老麥可愛的聲音從那個小小扁扁的魔盒裏冒了出來。他說你怎麽啦,你聽上去有氣無力似的,是不是不舒服啊?紙嫣說沒有沒有,我很好,他們在餐廳吃魚,我害怕那種魚的味道,就提前回來睡覺了。

  你在睡覺啊,你們那邊下雨了沒有,北京城裏下大雨了。老麥和她在電話裏嗯嗯呀呀,他說他想開車過來,你們在哪兒呢?紙嫣就說在哪兒哪兒,她一點兒都沒當真,她以為老麥不過是說說而已。誰會在這個時間,開車開好幾百裏,到這個連鬼都找不著的山溝溝裏來?

  天快亮的時候,紙嫣聽到一些響動,先是玻璃窗上砰砰響了兩聲,然後是有人用手指輕叩門板,紙嫣迷迷糊糊起來開門,她沒有看清那個男人的臉,男人一上來就說:“我迷路了,在山裏轉了好幾個小時。”

  進來的身上濕漉漉的男人竟然是老麥。

  “是你嗎?”她問,“身上怎麽這麽濕?”

  他不說話,隻是坐在床邊,用手摸她臉。然後他到衛生間去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天都快亮了。他冰涼的身體揉進她暖暖的被窩,兩個人不再說什麽,相互撫摸著,冰涼的皮膚在很短的時間內一下子變得很熱。他們要趕在天亮之前做愛,時間已剩得不多了,在這個空氣微涼的早晨,他們都極想結束目前這種你追我趕的動蕩生活,有一個安穩的家。

  3

  小吳回來上班,嘴上抹著一層銀亮的淺色唇膏,穿著一身黑,看起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說:“有人說我壞話了吧?”

  她說:“這種男人我早就看透了,不但不敢承認自己做過的事,還要詆毀他的女人。”

  她說:“紙嫣你怎麽啦?聽沒聽見我說話?”

  紙嫣“嗯”了一聲,算做回答。她實在不想說話,可對方正處於說話的巔峰狀態,語言正欲滔稻不絕地湧出來,紙嫣想伸出一隻手將它們堵回去,可是不行,它們正如海水漲潮時的大浪一般,劈頭蓋臉朝她打來。

  小吳的銀亮唇膏在紙嫣眼前忽小忽大,如一枚在空中飛來飛去的銀色子彈,它們並不著陸,不碰著牆壁或者玻璃,隻懸在空中,令人心生不安。這枚子彈今天算是粘上紙嫣了,她走到哪兒,它跟到哪兒。她上洗手間,銀亮唇膏就跟到洗手間,還不許她關上小隔間的門,要看著她尿尿,讓她聽它說話。它說你知道他有多愛我嗎,你能想象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愛得靦腆而又害羞,想說又不好意思說是怎樣的嗎?

  紙嫣說:“我不能。”

  然後她就聽見嘩啦嘩啦自己尿尿的聲音。

  “不能想象是吧?”

  紙嫣看到那張因為得意而有點變歪的臉,後來又聽到那張臉在說:“連我自己都不能想象。”

  紙嫣不明白小吳到底不能想象什麽,是一個男人低三下四的愛麽,還是別的什麽,她從抽水馬桶上站起來,轉過身擺弄水箱,這一切都在一個麵色潮紅滔滔不絕敘述愛情的女人的監視下進行的,然後紙嫣站到鏡前去洗手,水龍頭裏的水清亮地流成一條線,紙嫣的尿欲又來了,她關上門再去上廁所,她真想躲在裏麵永遠不出來。

  等紙嫣出來的時候,看見小吳正站在廁所門口衝她招手:“走啊,中午我請你喝粥。”

  紙嫣說:“算了,我不怎麽喜歡喝粥。”

  小吳說:“是呀?那就吃牛肉麵。牛肉麵不錯。”

  紙嫣說:“牛肉麵我也……”

  小吳說:“那就喝粥。喝粥最好,喝粥能養顏呢。”

  紙嫣迷迷糊糊被小吳拉進一家粥店,在玻璃的反麵紙嫣看到那個大大的反字,漢字之美,反過來也美。一些人在反字旁邊走來走去,天灰灰的,樹權上有一些杏黃的葉子正欲飄下來。

  天涼了。紙嫣想,天這麽快就涼了,可是離婚的事卻一拖再拖,到現在一點眉目都沒有。湧晨已經跟她通過五封信了,不是電子郵件,而是一筆一畫寫出來的信,整整齊齊的一摞,放在紙嫣的抽屜裏,雖然用詞各有不同,但事實上說的全都是同一件事:他不離婚。

  粥來了,用兩隻橘紅的瓷碗裝著,看上去還不錯。

  筷子上有許多木頭的毛刺。

  紮舌頭。也紮手。小吳哎呀哎呀坐在對麵講個沒完,小吳說,我是一定要跟他結婚的,我們是認真的,我可不像有些人,見人就上床,我是有原則的。

  紙嫣說,是的,你有原則。

  小吳撇著嘴說,我知道別人在背後怎麽議論我,我才不在乎呢。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死吧。

  小吳最後邪惡地說了這樣一句名言,喝幹橘紅碗裏的粥,用餐巾紙很豪邁地擦擦嘴,然後把餐巾紙像撲克牌那樣往桌上用力一扔,說了聲“走吧”。

  下午,辦公室裏的人都不知忙些什麽去了,隻剩下國強和紙嫣兩個人。他們隔著兩張桌子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

  一個說:“她罵我了吧?”

  另一個說:“誰?哦,你說小吳呀,她沒罵你,真的沒有。”

  “沒有,你騙人。”

  “真的真的,騙你是小狗。”

  “她肯定恨死我了。”

  “她說你很愛她。”

  “放屁。”

  國強說“放屁”小吳恰巧就走進來了,隻見她臉色蠟黃,小臉繃得比牆布還緊。他們還以為小吳一定是站在門口聽到什麽了,可是,小吳卻徑直走到紙嫣桌邊,彎下腰俯在她耳邊,嘀嘀咕咕小聲說著話。

  紙嫣說,好吧,行。

  收拾了桌上的東西跟著小吳出了門。原來小吳說她手術後一直流血一直流血,她在北京又沒親人,她想讓紙嫣陪她一起上醫院。紙嫣想,纏上這女人可真煩。紙嫣又想,這女人也怪可憐的,算了吧,陪她去吧。

  國強用可疑的目光盯著她倆。

  她倆已經走遠了。

  4

  小吳算計著如何結婚,紙嫣算計著如何離婚,這兩個過程都令人頗費腦筋。紙嫣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一道帶紅十字的白布簾子擋住了她的視線,小吳坐在裏麵,或者躺在裏麵,正在接受檢查。

  她在流血,她說她一直都在流血,她害怕自己得了什麽致命的病。

  紙嫣有點同情小吳。紙嫣隻來過一次婦科做檢查,那是和湧晨結婚,要一張婚前體檢表。去檢查婦科可不是一件輕鬆偷快的事,紙嫣記得自己當時緊張得手背都發青了。

  “把褲子脫了,”醫生說,“躺到床上去。”

  醫生冰冷的聲音像水銀,汩汩地注人到紙嫣的身體裏。她覺得手指僵硬如鐵,無論如何也解不開自已的扣子。她也不知道自已究竟害怕什麽,她隻是想逃,逃離這個像冰箱一樣冷的房間,隨便逃到什麽地方去。那時還在為結婚而體檢,現在卻忙著要離婚了。

  紙嫣坐在那裏,嘴角浮起一絲嘲諷的笑。

  她是在笑她自己。

  電話在小包裏吱吱作響,像一隻關不住的小耗子。紙嫣拉開小包的拉鏈,把一隻銀灰色的小手機拿出來聽。

  對方說:“我是湧晨。”

  “嗯。”

  對方又說:“我想找你談談。”

  “嗯。”

  “在購物中心四層,賣電器的旁邊有一個賣冰飲的小吧台,我們就在那兒碰麵。”

  “嗯。”

  紙嫣坐在購物中心四層的橘紅塑料椅上等湧晨。周圍的環境很嘈雜,大大小小的電視機屏幕上晃動著美國女星麥當娜那旋風般的身影。

  誰也看不清她真正的臉。

  她的臉永遠在變。

  她就像一個魔術師,一個變幻無常的魔女,把許多迷幻的光線揮灑到空氣中。

  人來人往,過往的人總是打斷紙嫣的視線,把麥當娜的臉遮擋去一部分。然後,那個人移開來,麥當娜的臉已變成另外一張臉。

  紙嫣忽然想不起湧晨的臉來,她愣愣地望著商場的某一個方向,像是努力地在回想著什麽。她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到湧晨那邊去了,她不明白這種名存實亡的婚姻為什麽有人還要死抱住不放。

  這時候,有個陌生男人走過來與她搭訕,他說:“你一定在等一個男的,要跟那人談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紙嫣問:“什麽重要的事?”

  男人穩穩地在她旁邊坐下來,不慌不忙地說:

  “重要的事很多,比如說離婚。”

  紙嫣吃了一驚,忍不住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她對自己說,難道我臉上寫著“離婚”兩個字嗎?

  男人起身去買了兩個牛肉漢堡,硬要塞給紙嫣一個。紙嫣說,我不吃。那東西很燙,險些燙到紙嫣的手指。紙嫣拿出手機給湧晨打電話,卻發現他的電話竟然不在服務區。她不想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也沒什麽意思。她站起身來離開,用餘光瞟見麥當娜的臉又變了。

  5

  紙嫣跳上一輛電車徑直去了老麥家。她想跟老麥好好訴訴苦,她想讓老麥想出一個幫她解決的辦法。電車走走停停,開得很慢。有一群外地人帶著大包小包擁上車來,用一種奇怪難懂的方言車前車後相互叫著,一個人叫另外一個人的名字,另外一個人就答應。另外一個人又想起什麽,又大聲喊叫起來。哇哇哇,呀呀呀,車廂裏充斥著這樣的聲音。

  一車窗外是急匆匆行走的行人和播搖晃晃的自行車。她想,這日子過得好奇怪啊,她好像一天到晚都在跑來跑去,跑來跑去,卻不知自己到底在忙些什麽。她想在車上給老麥打個電話,但車上實在是太吵了,那些人還在呼來喚去,好像永遠在尋找丟失的東西。

  紙嫣走進那個單元門,還沒走上樓梯,就有一陣尖銳的笑聲從她的脖領子裏直灌進去,一直灌進她的身體。紙嫣發覺自己的聽力係統出了毛病,不是用耳朵去聽,而是身體的每一個毛孔張開來吸納那種聲音,然後它們全都鼓了起來,變成密密麻麻緊密排列在身體表麵的一堆雞皮疙瘩。

  那個尖尖的不加控製的女人的笑聲,正是從老麥房裏傳出來的。

  紙嫣臉色鐵青地衝進去,看到一對男女正坐在一盞燈下興高采烈地吃東西,剛才的笑聲仍滯留在房間深處,嗡嗡打轉。

  老麥看到紙嫣的臉,就站起來迎上去拍拍她的肩:

  “車很擠吧?”

  “怎麽不打車過來?”

  “高峰時間……?”

  他身後那個小賤婦穿著一身黑色衣服,探過一張畫得跟花貓一樣的臉來,說“嗨”。

  紙嫣注意到那個黑色小賤婦皮膚糟得就像剛堆起來的豆腐渣,兩隻眼睛分得很開,眉毛畫得又長又弓,就像戲劇裏誇張而又滑稽的臉譜。她臉上一臉放蕩的賤相,她說“嗨”的時候,那張嘴醜得就像P股中間的那個洞。

  老麥說:“啊啊,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紙嫣,這位呢是公司派來跟我一起寫電視劇的女作家花妮。”

  那張醜嘴張了一張,就又合上了。

  紙嫣坐在桌邊,盯著餐桌上的食物,一個勁兒地直想嘔吐。老麥一個勁兒地給她夾菜,老麥說,紙嫣你餓了吧?多吃點菜。

  花妮說,喲,瞧你們倆在我麵前表現得這份恩愛,嘖嘖嘖……

  花妮推開椅子站起來說,我看我得走了。

  紙嫣一聲不吭,就當沒這個人存在。

  6

  “你怎麽對人家這麽冷淡?”

  “她人長得是不怎麽樣,可人家是我的工作夥伴。你不能讓我因為你,就不跟任何一個女的說話了吧?”

  “哎,你怎麽不說話——”

  他隔著廚房的玻璃門,把要說的話一句接一句地扔過來,像石頭一樣砸在紙嫣的臉上,紙嫣覺得難受極了。老麥從廚房裏走出來,一隻濕手按在紙嫣的肩上。

  “生氣了呀你?”

  紙嫣說:“沒有。”

  老麥摸摸她的下巴,然後彎下腰開始吻她。他吻她的鼻梁和睫毛,然後是嘴唇。據說女人在生氣時的嘴唇是最性感的,他的手濕漉漉的,把她的衣服都洇濕了一大片,他把手伸到濕衣服裏麵去,觸碰到她堅硬豎起的乳頭。他彎下腰去吻她,吻那粒勃起的乳頭。

  他真是喜歡她,恨不得把她一口生吞下去。

  她也喜歡他,除了愛,大腦裏麵一片空白。

  兩人把什麽忘了,彼此撫摸著、親吻著,互相纏繞、疊壓、磨擦、撕扯,彈簧床發出有節律的響動,這響動持續了很長時間,天黑了,在一天即將結束的時候,他們正進人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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