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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隻透明的蘋果

  1

  從那家叫黑眼睛的時裝店裏走出來,紙嫣就覺得有人在身後跟著她。黑眼睛是一家牆上貼滿無數眼睛裝飾情調很有幾分怪異的另類時裝店,裏麵的牆璧以黑褐色為主,裏麵出售的橘色小包丈寬大的手鏈都是紙嫣極其喜歡的。

  紙嫣每回去那裏,都會有一些新的發現。日子過得很沉悶,要在這座城市裏尋到一件有亮色的東西實在不容易,購物大廈裏堆滿了華麗的垃圾,那些沒有靈魂的、掛得整整齊齊的衣服紙嫣一輩子都不會買,甚至連看她都懶得看。

  黑眼睛就不一樣了。

  黑眼睛裏的每一樣東西都好像具有吸附能力,能夠吸引女人的眼睛和手心。

  牆壁上的瞳孔大大小小,被人描摹得十分逼真,無論站在哪個角度,那些眼睛都火辣辣地直盯著你,令人產生一種錯覺,好像那是一些活人眼睛,他們具有跟隨能力,一旦你與他們的目光相遇,就很難再擺脫他們。

  現在,有一雙眼睛就跟隨紙嫣來到了街上,它一會兒被夾在人群的縫隙裏,目光曲裏拐彎,顯得有些變形;一會兒又赤裸裸地直射過來,沒遮沒攔地印在紙嫣的後腦勺上,那是如冰一樣森冷的目光,每當紙嫣回頭,那人便身手敏捷地往路旁小店或玻璃櫥窗後麵倏地一閃,紙嫣看到空蕩蕩的街上並沒有什麽人在跟蹤她,她轉過身繼續往前走,那種被跟蹤的感覺又來了,她快他就快,她慢他就慢。當她停下來站在路邊假裝打電話,用餘光瞟著路麵,她看見一隻皮鞋的後跟在相隔幾個店鋪的地方閃了一下,然後就消失在那扇茶色門後麵。紙嫣拿起櫃台上那隻橘紅色的聽筒,用中指一個號碼一個號碼地往下按電話,聽筒裏傳來空洞的回聲,在響過七聲之後,紙嫣可以確定,家中無人。

  這時,有人呼紙嫣。

  紙嫣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老麥一定等急了,他們在電話裏約好兩點鍾見麵。可現在時間已經過了一刻鍾了。

  2

  紙嫣見到老麥,本來想和他好好談談,沒想到老麥一把抱住她用力吻她,對她說談什麽談,反正你跟湧晨也快離婚了,到時候我就娶你。說著便解開她的一粒鈕扣,把手伸了進去。

  紙嫣發現自己一直在走神。

  紙嫣和湧晨在婚內分居已經快半年了。兩人進進出出誰也不理誰,紙嫣一直想跟湧晨找個時間把事情解決了,可是湧晨很忙,不是到外地出差就是在公司加班,根本顧不上離婚的事。這個夏天似乎是離婚旺季,紙嫣身邊的女友就像約好了似的爭先恐後紛紛離婚,紙嫣最好的朋友小喬也在離婚,這個夏天離婚就像一股不可阻擋的熱浪,席卷了整個城市。

  小喬愛上一個畫畫的,那個畫畫的誇小喬長得美,提出要畫她的裸體,於是小喬就躺到畫家事先設計好的沙發上去。畫沒畫兩筆,那人就上來摸她的乳房,小喬說,那人摸得很舒服,於是就把別處也給了他。

  小喬回家就跟丈夫說,親愛的,我要離婚。

  小喬的丈夫並不感到驚訝,隻是很紳士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出房間,和一大幫朋友一起喝酒去了。

  如今的婚姻就是這樣,好像小孩過家家,說好就好,說散就散了。

  紙嫣躺在老麥懷裏,想著下午有人跟蹤她的事,心裏好煩。她想盡快結束那段不如意的婚姻,她想事情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老麥的撫摸如紙嫣的思緒一樣迷亂,他的手在每一個地方留的時間都很短,仿佛分秒必爭似的,他的手是帶電的,就像魔術師的手,可湧晨的手就沒這種感覺,也許他跟別人有,跟紙嫣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有——誰知道呢——紙嫣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湧晨是誰呢?想想都覺得遙遠。

  呻吟聲在那個淡橘黃色的房間裏很熱烈地響起來。他們都覺得異常興奮,外衣內衣草草地脫了一地。房間裏很熱,皮膚相互磨擦著,有一種澀澀的阻力,略帶腥甜的味道被他們磨擦出來,濕漉漉地散布到空氣裏。他們的毛孔張開著,吸吮著對方的汗珠,他們太愛對方了,恨不得張大嘴把對方一口吞下去;他們又太心疼對方了,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對方,輕也好,重也好,粗魯也好,柔情也好,這種時刻無論做什麽都不過分,無論怎麽做,都會快樂。

  3

  傍晚,他們躺在床上抽煙。

  煙霧從他們兩個嘴裏噴出來,他們不動,看著那兩股煙霧在空中緩緩上升,招搖著,舞動著,歌著,舞著,然後它們漸漸合到了一處,相互摻和著,分不出彼此來了。

  “你看這煙霧像不像咱倆?”紙嫣說,“冒著冒著就走到一塊去了。”

  老麥微眯著眼,隔著迷霧般的藍紫色的煙,看著紙嫣那張嬌媚粉嫩的臉。他忍不住伸出手摸摸她的臉,她的皮膚有種濕漉漉的水氣,摸上去微澀而又順滑。

  “我們不是煙霧,一切都是真實的,看得見,摸得著。”老麥的手在她的臉上繼續摸著,然後漸漸下滑,滑到她脖頸上來。

  “我們再來一次吧?”老麥說,“這一次從後麵來。”

  紙嫣被擺弄成一種很奇特的跪式姿勢,然後他們在悶熱中激烈地做愛。在他們把自己身體裏的東西都掏空了之後,兩個人同時感到餓了。

  老麥說:“走吧,我們下樓去吃飯。”

  紙嫣說:“我不想動。”

  老麥說:“吃完飯再回來,想幹還可以再來一次。”

  紙嫣很嬌媚地對他笑了一下說:“真討厭。”

  外麵天已經全黑了,時間比他們想象的要晚一些,已經九點多了,這時候真正的夫妻差不多都已經關上家門盤腿坐在舒適的沙發裏看電視了,有的性急點的沐浴完早早上床,斜躺在床上看書,或者開一盞小燈在床上不緊不慢地做著很溫柔的遊戲。

  老麥和紙嫣卻在這個時間到外麵去。

  他們好像一天沒吃東西了,整整一天都是在床上度過的,愛情使他們不食人間煙火,除了那件事,別的什麽也不想做。等他們坐到光線柔和的餐廳裏,才覺得饑餓是那樣深重,如火烤一般地烘烤著他們空蕩蕩的胃。

  女演員阿金是和一盤被燒得金燦燦的菜一起出現在紙嫣的視野裏的,她穿一條金燦燦的緊裹身體的長裙,長裙下麵波浪似的流蘇使她看上去很像一條腰肢柔軟的魚。

  阿金故作驚訝地說:“呀,老麥,你怎麽在這裏?”

  然後她才看見坐在老麥旁邊很斯文地吃著東西的女人,就又說:“原來和你朋友在一起呀,我可是一個人。”

  她這樣一說,顯然就是要坐過來的意思,可老麥和紙嫣顯然不歡迎她的加人。阿金以女演員特有的厚臉皮大大方方坐到這張桌上來。阿金一邊大口大口吃著菜一邊喋喋不休說著她那些煩人的破事:“張導叫我去試鏡,可試了半天誰知道他到底要不要我……哎,你上回那個劇本寫得怎麽樣啦?”

  阿金幾句話就把紙嫣擠出了這場棋局,他們倆一句去一句來的,談著影視圈他們共同認識的男男女女的一些緋聞,他們說到一個在國內頗有名氣的女明星的時候,用的竟然是一種非常不屑一顧的口氣,一個說:“晦,她呀,還不是靠脫?該睡的都睡遍了。”另一個就說:“你怎麽不學她?”阿金就說:“是啊,這不是找你來了嗎?”

  說完,兩人一起笑起來,笑得非常痛快。

  “老麥,我先走了,你們倆慢慢吃。”

  紙嫣說著,就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她以為老麥多多少少會挽留一下她,哪怕是裝樣子呢,而且那個女的也在說“別走啊大家一塊聊聊多好”,可是紙嫣從老麥嘴裏聽到的卻是完全相反的話:“讓她走吧,回去晚了跟他老公不好交待。”

  在這種場合,老麥特別強調紙嫣是個有老公的女人,這顯然是在有意無意替自己掩飾什麽。他到底想說什麽呢?想說他們隻是一般普通朋友關係,或者偶然碰到一起,一塊吃個飯?紙嫣走到餐館玻璃門的時候心裏非常不舒服,隔著玻璃窗她還能聽到那個女演員誇張而尖利的笑聲,她猜想著老麥今天晚上會不會把那個玻璃魚一樣的女人帶到他那兒,兩人半真半假地睡上一覺,那個女人誇張的笑聲幻化成呻吟,紙嫣知道,老麥在這方麵特別行,他會使她過床難忘的。

  出租車向餐館門口緩緩地開過來。紙嫣拉開車門上車。喉嚨口像堵著一塊舊抹布,又粘又腥,然後她聽到出租車上的收音機裏傳來女人歇斯底裏的笑聲,紙嫣吃了一驚,過了一會才弄明白,是一個女歌星跟一個電台DJ在T情。兩人都說得相當興奮,幾乎忘了聽眾的存在。

  紙嫣說:“師傅,麻煩你調個頭行嗎?”

  開車的說:“三環路上不讓調頭。”

  “那你繞一圈還是開到原來的地方去吧。”

  “繞一圈……回到原地?”

  開車的嘀咕了一句,然後悶聲不響,繼續開車。街燈像流水一樣緊貼著車窗流過去,幻化成一綹綹金黃或者鮮綠的絲線,那些絲線像漂亮的蛛網,布滿這座城市華麗的街道,每一綹的末端都粘在一個男人的頭上,男人無論走到哪兒,愛他的那個女人都能感覺得到。

  紙嫣站在玻璃窗外麵看著他倆,老麥跟那個叫阿金的女人不知說了段怎樣的笑話,兩個人正笑得前仰後合,桌子都快被他們掀翻了。老麥笑著笑著,看到了窗外一張蒼白的臉,他疑心是玻璃的折射出現的幻覺,他使勁揉揉眼,試圖看清楚一點兒。

  那張臉沒有一絲表情。

  老麥收住笑,從椅子上慢慢站起來。他的手指貼著冰涼的玻璃,試圖觸摸到她溫熱的皮膚。

  窗外的女人就像個蠟人那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4

  “你這是幹什麽呀?”

  老麥走出來,看到他心愛的女人臉上掛著淚水。

  “你這是幹什麽呀,我不過就是跟她聊聊。”

  他用大拇指在紙嫣臉上很迅速地刮了一下,把那行眼淚去掉,然後湊到她耳邊小聲說:“走吧,我們回家。”

  老麥衝著餐館裏的女郎做了個手勢,就拉著紙嫣的胳膊快步朝黑暗中走去。他們抄小路回家,中間要翻過一道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的欄杆,紙嫣說,不行我翻不過去,裙子太窄了。老麥便抱起她來幾乎是把她從半空中扔過去。他們的心情好起來,紙嫣忘記了剛才的不快,在電梯裏她把手放到背後,手的高度正好抵到老麥的那個地方,隔著厚厚的牛仔褲,她知道那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天夜裏,紙嫣沒有回家,就在老麥家裏過夜。第二天早上她醒得很早,她不知道回家該跟丈夫如何交待。她雖然一直想跟丈夫離婚,但卻從來也沒在外麵過過夜,跟老麥的愛情大部分發生在白天。

  她實在太愛老麥了,沒有他,她就活不下去。她知道自己現在是世俗眼裏的“壞女人”了,知道她和老麥關係的人都用怎樣一種下流腔調議論她,她一想就能想得出來。有一天,她聽到小喬轉述她們共同認識的一個男人的話,把她氣得半死。那人說:“你瞧紙嫣那麽大的波,準是讓好多男人摸的。”小喬學得繪聲繪色,小喬是當好話來說的,在她看來,豐滿的乳房是女人最值得炫耀的。

  老麥睡在早晨乳白色的光線裏,顯得臉的輪廓格外好看。他挺直的鼻梁在晨光裏熠熠生輝,那種不確切的好像幻覺似的光暈是紙嫣未來的希望,她要抓住這一綹看得見摸不著的光亮,徹底走出原來生活的陰影,從暗處走到一個光亮的地方去。

  老麥忽然睜開眼,問了句:“你醒了麽?”

  紙嫣坐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目不轉睛地看他。

  5

  從老麥家出來,紙嫣沒好意思回家,從老麥家直接去了單位。剛一進辦公室的門,電話鈴就響了,紙嫣猶豫了一下,示意同事國強接一下電話。國強是個粗聲大氣的小夥子,拿起聽筒喂喂喂了好半天,對方就是不出聲。

  ——“是你丈夫打來的吧?”

  ——“你昨天晚上沒回家?”

  ——“你的那個他肯定特棒吧……”

  國強平時跟紙嫣說話隨便慣了,什麽玩笑都能開,可是,這一回,紙嫣的表情卻顯得有些古怪,她眼睛盯著桌子上的一個茶杯,愣神似的看著,對國強的話毫無反應。

  國強走過來,拍了一下她的肩,並用手中的一支筆在她眼前晃著,何:“哎,你怎麽啦?不舒服嗎?”

  紙嫣木然地搖搖頭說:“沒什麽。”

  國強說:“是我剛才說錯了什麽嗎?”

  “真的沒有,跟你沒關係。”

  他們談話之間電話又響了一次,國強拿起來聽還是沒有聲音。

  紙嫣一整天都處於焦灼不安的狀態,猜想著那兩個不肯發出聲音的電話到底是誰打來的。她想這事很有可能就是湧晨幹的,他想找紙嫣直接聽電話,或者試探一下紙嫣到底在不在辦公室。

  下一次電話再響,紙嫣示意國強不要再接電話,等電話響了幾聲之後,她突然拿起聽筒,她打算鼓足勇氣在電話裏跟丈夫攤牌,可是,卻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紙嫣仔細一聽,不是湧晨,竟是剛剛分手不到一個小時的老麥。

  “你好嗎?你剛走我就開始想了。”

  紙嫣手裏拿著電話,臉微微一紅,小聲道:“這是辦公室,你別瞎說好不好?”

  “我是想你了,你晚上還來不來?”

  “嗯——今晚上不行,”她更加放小了音量,“今天晚上我得回家。”紙嫣注意到國強一直在旁邊看她打電話,就對電話裏的人說,“好了,我得上班了,我掛了啊。”

  湧晨的電話一整天都沒有打來。在回家的路上,紙嫣的情緒很不穩定,她一直硬著頭皮在想回到家見到丈夫第一句話該如何跟他說。一路上呼機都在響,紙嫣覺得有點煩,就把呼機給關了。車上到處都是累了一天麻木無表情的臉,隻有年輕情侶借機緊貼在一起,呢呢喃喃說著隻有他們才能聽得懂的話。紙嫣又想起了老麥,想他此刻一定坐在那張堆滿手稿的桌子旁邊,苦思冥想地寫東西。

  家中無人。

  房間被收拾得很整齊,像是無人居住但卻配有全套家具的一個空家——有家的外殼,卻沒有家的內容。她想,離婚的事今天一定要跟他擺到桌麵上,決不能再拖下去了。

  紙嫣不吃,不喝,也不開燈,等了丈夫一晚上。這一晚,輪到丈夫沒有回家。他們倆又一次沒有見上麵。

  6

  單位裏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了紙嫣是個快要離婚的女人,現在大家對離婚這種事都看得很平常,一男一女在一起生活十年以上而不打算分開的,在年輕一代人眼裏倒反而覺得有點怪了。

  一個快要離婚的女人立刻會感到她身邊起了微妙的變化。

  關於她的議論多起來;

  關注她的人多起來;

  謠言多起來;

  男人看她的眼光有些不一樣了;

  試探性的玩笑多起來。

  紙嫣的身體仿佛起了某種化學反應,原來挺正常的男同事,現在跟她說話顯得怪腔怪調的,眼睛帶鉤子似的盯住她的胸脯,仿佛在努力判別那裏麵的真偽。國強有一次坐在她的電腦旁邊,甚至把手放到了她的大腿上,當時辦公室裏隻有他們倆,氣氛柔和,顯然是不適合當場翻臉的。紙嫣目前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老麥身上,他們正在熱戀,對別的男人有點不放在心上,國強人不錯,但因為太熟了,不太可能有什麽別的。

  國強已經快三十歲了,一直獨身,原因不明。

  國強的手心很燙,隔著裙子放在紙嫣的大腿上,眼睛卻若無其事地盯著電腦屏幕上的表圖,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很認真的樣子。

  紙嫣假裝喝水,從椅子上站起來。她看到國強那隻手無依無靠地垂落下來,又覺得有些不忍心。最近國強中午吃飯總是坐在紙嫣旁邊。食堂很大,座位都是亂坐的,但國強漸漸固定了座位,不是坐在紙嫣左邊,就是紙嫣右邊。議論聲像潮水一般在他們身邊蔓延開來,他們聽不見,卻能感覺得到。

  有一天,在電梯裏紙嫣表情嚴肅地對站在她身後的國強說:“你別老跟著我好不好?”

  “我沒跟著你,”國強說,“你下班,我也下班。”

  電梯門開了,紙嫣快步走出去,仿佛在逃避什麽,可等她走到辦公樓門前的樓梯上,她又快步折返回來,幾乎一頭撞進正在往外走的國強懷裏。國強問她怎麽啦是不是忘帶什麽東西還是碰到什麽不想見的人。紙嫣聲音很低地說,有人跟蹤我。

  紙嫣發現了跟蹤者之後,忽然改變了主意,不去老麥家了。她問國強想不想和她一起吃晚飯,國強說那當然好了,正愁沒人請呢。紙嫣說那我請你,你想吃什麽,國強說隨便。

  他們就打了一輛車往北走,北是與老麥家居住的地方相反的方向,紙嫣就是要跟湧晨擺擺迷魂陣,好好通遛他。反正她是鐵了心要跟他離婚的,他再怎麽耍花招拖延時間都是沒有用的。

  “你跟你丈夫到底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要離婚,我們已經分開好長一段時間了。”

  “哦。”

  國強悶頭吃菜,不再說什麽了。

  這家餐館色調以紅色和橘色為主,燈光低垂,人影寧靜,紙嫣注意到四周坐的男女差不多全都是一對對柔情蜜意的情侶,隻有他們是幹巴巴不相幹的一對。紙嫣忽然感到很孤獨,她想,她的事再也不能拖下去了,她必須盡快了斷她和湧晨的關係,然後和可愛的老麥生活在一起。

  吃過晚飯,國強以為還有什麽節目安排,紙嫣卻說好啦你自己打個車回家吧。國強稍微喝了一點酒,整個人有點輕飄飄,他麵色微紅兩眼放光,他說這樣吧,我先送你回家。

  “我不用你送。”

  “送送又怎麽啦,你一個人回家,我不放心。”

  紙嫣說:“我要回家去拿東西,然後住到我媽媽那兒去。”

  國強就大著舌頭說:“那我就跟著你先去拿東西。”

  他們上了一輛車,車內很黑,音響裏正傳出一首很溫柔的歌,“沙啦啦,沙啦啦啦”,紙嫣感覺到一隻同樣很溫柔的手若有若無地搭在她腰上,像是在試探什麽。

  單元門口亮著一盞很刺眼的白熾燈。

  他們下了車。

  他們上樓。

  樓梯的轉角似乎很多,轉了一圈又一圈。

  紙嫣終於在一扇裝有防盜門的門前停下來。她在小皮包裏摸索著,找鑰匙,她的動作有點慌亂,就像在撬別人家的門。國強站在她身後,鼻息不斷地噴到她後脖頸上,紙嫣的手抖得厲害,好容易插進鎖孔,很吃力地開了門。

  國強跟進了門,他一直跟在她後麵轉來轉去。他看見她扔了一隻皮箱在床上,然後打開衣櫃門,一件接一件往箱子裏扔衣服,胡亂地塞滿一箱,準備拎著就走。國強就是在這個時候從後麵抱住紙嫣的。這一抱很尷尬,國強是個聰明人,很快就從懷中女人的反應上感覺出自己的尷尬,然後他很快鬆了手,把臉別向窗外。

  幾天以後紙嫣做了個與國強有關的夢,夢見國強從後麵撩起她的裙子,然後那裙子就自動裂開了。他雙手扶在她臀部的兩側,極大的衝擊力震撼著她全身,紙嫣在幻覺中覺得自己正在變成一隻透明的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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