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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季到外地出差,特地給耶利亞帶回一瓶進口香水。老季回來之後耶利亞才想起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見到他了。耶利亞想起那天在飯堂管束告訴她的有關她和老季的閑言碎語,便特地將房門緊閉,以免再生是非。

  耶利亞對老季這個人根本談不上什麽感覺,耶利亞工作以後交往的朋友很多,全都是跟她差不多大的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老季對於她,既是領導又是父輩,在她眼裏是什麽事情都不可能發生的。

  但是,事情偏偏發生了。

  老季給耶利亞送香水那天,見耶利亞的房門關得緊緊的,裏麵傳來耶利亞用電話跟什麽人聊天的聲音。

  老季急促的敲門聲顯然把耶利亞嚇著了,她慌忙放下電話跑來開門,門口站著麵色和藹的老季。老季手裏拿著那瓶包裝精致的香水。

  “喏,這是給你的。”

  老季一進門就把東西放在桌子上,他說他前一陣子到外地出差去了,回來的時候順便給你捎了件小禮物。

  耶利亞坐在椅子上沒動,把禮物慢慢拆開來看。耶利亞今天穿了件寶藍和綠相間的寬條緊身衫,下身穿了條A字型短裙下配黑色半腰方跟皮靴。她坐在線條圓滑的紅皮轉椅上,拆那鏡麵紙盒包裝的時候,耶利亞一向靈巧的手不知怎麽一下打了滑,扁圓形的香水瓶從紙盒中滑了出去,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

  奇異的香味在空氣中迅速彌散開來,耶利亞感到自己仿佛被什麽東西擊中了要害,本來完全可以避免的事情,比如說不拆那個紙包或根本拒絕他的禮物,那麽後麵的事情也許就不會發生。玻璃碎片飛濺了一地,香水在看不見的空氣裏蒸騰上升,耶利亞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她蹲下身用手去想要拾起那些碎片,這時候,有人把她抱起來放在了膝上,用嘴堵住了她的嘴,使她的叫喊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中午時分,樓道裏靜得出奇。耶利亞靜靜地靠在老季懷裏,既覺得委屈,又有一種慵懶的滿足,連她自己都感到奇怪:她為什麽要讓他達到目的呢?她其實完全可以不聽他的,如果當時她喊起來,肯定會有人聽得到的,那麽她為什麽沒喊呢?

  到了現在這一步,以後該怎麽辦呢?

  那一天,整幢樓裏的人們都聞到了那種奇異的香味他們相互詢問道: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關於這個問題,沒有一個人能夠回答。

  老季走後,耶利亞獨自一人愣愣地看著她的打字機,心想:“看來,管束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啦?”她想起那個,中午,電扇在頭頂呼呼啦啦旋轉時的情景,所有的人都離去,卻把那句話丟了給她,硬硬的,莫明其妙的一句話,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一件事,幾天以後竟然成為事實,耶利亞越想越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季是耶利亞性的啟蒙和開發者,他不分白天夜晚的糾纏把耶利亞身體內部某種欲望撩撥起來。老季每次來找耶利亞打字,辦公室裏隻要沒人,他就要情不自禁地做一些小動作,撫摸她的肩膀或者頭發,當她站起來去夠架子上的東西,他便不失時機地把手伸到她裙子底下。有天耶利亞在書架上尋找一份老季需要的文件,老季坐在她的紅椅子上等著。那天耶利亞穿了條牛仔背帶裙,老季的手從她的小腿一直往上走,耶利亞裝做沒這回事似地繼續找她的東西。

  耶利亞把找到的那份文件交給他。

  “這麽快就找到啦?”老季有些不舍地抽出手來接那份文件。

  老季和耶利亞這種不明不白的關係使耶利亞感到有些討厭,但有的時候想起來卻又有點喜歡,他畢竟很會疼人,對她又是百依百順,要真跟他翻臉好像有點不忍心。

  超能所裏流傳著各種各樣有關耶利亞的傳聞,一向清靜的打字室一時間熱鬧起來。有的人有事沒事就往耶利亞屋裏跑,或者打那種莫名其妙的電話,耶利亞想,她也許該找一個像模像樣的男朋友了。

  有一天,耶利亞發現自己看中的人竟是王定紅的男友管束。

  管束的舞跳得相當的好,每回所裏開舞會都有不少女孩纏著他請他帶舞,他的那位老同學王定紅更是使出渾身解數,好像橡皮糖一樣粘在他身上等到下一支比較難跳的探戈曲子,管束忽然轉過來小聲問耶利亞:

  “咱倆來段探戈如何?”

  耶利亞抬起頭來望他一眼,兩人相視一笑,笑容裏有了一種用語言很難表達的默契的成份在裏邊。耶利亞站起來,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看你這麽忙,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跳舞了。”耶利亞湊近他耳邊小聲說。

  管束說:“我是想要的得不到,不要的大把大把地抓。”

  聽了這話,耶利亞心裏有點得意。她說:“要不要我明天到你們辦公室去找你?”

  管束說:“你別去,我們實驗室一般人是不讓進的。”

  “為什麽?”

  “我們實驗室有輻射,Q射線可能對人體有害,我們都是穿著厚重的防護衣在裏麵工作的。”

  耶利亞並沒有把管束的話當真,而是左耳朵進去,右耳朵就冒出來了。

  耶利亞說:“我什麽都不懂。”

  管束笑道:“我知道你不懂。”

  有一束神秘的紫光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繞著管束的頭頂打轉。盡管此刻舞廳裏的燈光很暗,耶利亞還是在人叢深處看到了那雙被嫉妒燒得血紅、幾乎要淌血了的眼睛。

  “管束,你想今天晚上有人要睡不著覺啦。”

  管束故意裝傻,問道:“是誰呀?”

  “王定紅唄,還能有誰。”

  耶利亞原地轉著圈,裙子高高地飛揚起來。這時候,舞場上的音樂正達到一個高潮,管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故意讓耶利亞來了一個“下腰”的動作,同時俯下身去做吻狀,音樂在這時也恰好收了它的最後一個音符,連那束紫光也被它收去了,舞場上出現了從未有寂靜和黑暗,耶利亞這時忽然有一個奇怪的想法,她感到有什麽人在跟他倆惡作劇,音樂和人群轉瞬間都不見了,舞場上空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好像秋天收割後的田野,熱鬧過後愈見空曠蒼涼。

  悶雷一樣的掌聲和尖厲刺耳的口哨聲是在是在短暫的沉寂過後響起來的,這時候,燈也亮了,一張張人臉從黑暗中浮凸出,耶利亞再一次看見那雙因嫉妒而變醜陋而且血紅的人眼。

  耶利亞湊近管束的耳朵小聲對他說:“哎,你那位老同學王定紅,她會不會殺了我?”

  管束聳聳肩道:“有這種可能,她是研究生命科學的。”

  “那麽你呢?”

  管束用食指點了一下耶利亞的嘴唇道:“這是秘密,不能告訴你的。”場上的光線忽然又暗下來,那束紫光再次出現。耶利亞看到王定紅憤然離去的背影。

  “這下好了,我們可以撒開花兒來跳了。”

  “為什麽?”

  “明擺著嘛,管你的人走啦?”

  “我?有人敢管我?真是天大的笑話。”

  管束帶著耶利亞像陀螺般地飛轉起來,把那束紫光遠遠地甩在了後麵。

  舞會上遇到的每一位科學家都很神秘,耶利亞的好奇心導致了“Q射線事件”的發生。

  一天下午,耶利亞到管理很嚴格的保密區去玩,她是趁著門衛上廁所的時間溜進去的。在保密區內耶利亞看到狹窄的、像迷宮一樣的過道,幾個身穿褐色防護衣隻露兩隻眼睛的怪人正在過道內機械行走,他們麵無表情,像機器人一樣不通情理。

  耶利亞本想向他們打聽一下研究生管束的實驗室究竟是哪一間,可現在她又改主意了,心想既然來了就該四處走走看看。

  保密區內謎宮一樣的設計讓耶利亞感到很有趣,這裏和耶利亞工作的那棟小白樓完全是兩樣世界,裏麵找不到一絲自然光,取而代之的是紫而微藍的好像舞會上用來做底色的那種光線,燈管的形狀是圓環形的,一個挨一個地釘在走廊的天花板上,好像一隻隻暗淡無光的死魚眼睛。

  耶利亞也沒想到自己會迷路,可是走著走著她就辨不清方向了,她像一個在森林裏迷了路的孩子,轉了一圈又一圈,把來時的路都給忘了。這裏的每個房間都有著相類似的色澤幽藍的玻璃窗。門是敞開的,凝住不動的,裏麵沒有一絲風。耶利亞甚至懷疑這個神秘的高科技工廠是否是在地下建造的。可是回想起來耶利亞好像並沒有走過明顯的台階和樓梯之類的東西,那麽,她是怎樣從地麵上走到地下來的呢?耶利亞麵思不得其解,隻得機械地邁動雙腿繼續往前走,其實她已經完全沒有了目標,也辨不清方向,她隻是懵懵懂懂往前走,走到哪兒算哪兒。

  此時的耶利亞已是又累又渴,可是這裏麵連個人影都見不到。耶利亞越想越害怕.這下她真的點兒些慌了,她推開一扇又一扇式樣相同的門,沒有人沒有人沒有人,到處都沒有人。

  “管束,管束……”

  她聽到自己的纖弱蒼白的聲音很快就被死一樣的沉寂吞沒掉了,耶利亞很快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她想,外麵的天很快就要黑了,如果到了下班之前她還沒辦從這裏麵走出去,那麽她今天就隻有在這森冷幽暗的地方過夜了。

  不知是什麽原因,耶利亞腕子上沒有戴表。所以她這回不僅迷失了方向,同時還迷失了時間。地麵上沒有人知道她上哪兒了,老季一定還有四處找她.因為耶利亞想起三天前自己曾經答應過今天晚上陪他去聽音樂會,可現在她就這麽不明不白地失足蹤了,就是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一想到兒,耶利亞忽然感到很傷心,自己怎麽會落到這般田地呢?幾個小時前一切都還是好好的呢。

  耶利亞走不動的時候,就不再強迫自己繼續往前走了。這時,她發現自己正站在一間敞開著的銀亮耀眼的金屬門前,她探頭往裏看了看,見裏麵又深又大,便邁腿走了進去。

  眼前出現了奇妙的色彩斑斕如同幻覺一樣的景象。

  這是一間像天文館或者360度環幕電影院一樣的圓形房間,四周圍的牆壁上掛滿圖片或者投影,還有些浮動在空氣中的的影像高高懸掛在頭頂,耶利亞弄不懂這是一間什麽性質的實驗室,卻覺得這好像一座迷幻花園。

  那些彩色波紋掛圖眩目的色彩迷住了耶利亞的眼睛,她感到有些睜不開眼。耶利亞眯起眼來四處張望,她看到屋子中央有一個不鏽鋼支架製成的高出地麵的一個平台,不知為何,這個平台使耶利亞想到了“手術台”之類的字眼,誰都明白,這是幾個很不吉利的字眼,可是這會兒耶利亞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她困得睜不開眼,又累又渴,她感到自己好像被什麽力量控著,她抬腿走上台階的時候身體輕飄飄的,好像電影裏的慢鏡頭,又像一種輕曼柔美的蒙古舞,蒙古舞在耶利亞的心中一向認為它是一種勇猛陽剛的舞蹈,有天她和老季一起去看了一場獨舞晚會,晚會上的舞蹈改變了她這種印象。

  耶利亞走上平台,就像那個蒙古舞演員走上舞台一般。天幕是黑的,四周也許是茫茫的草,也許是無邊的海,也許是赤裸的荒灘。耶利亞覺得她渾身上下的骨節好像脫了臼一般,身體酥軟如泥。她躺下來,把身體放平,她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舒適與暈眩,她想她就快要睡了。

  耶利亞醒來時發現自己已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身上插了無數個電極,醫生護士正在進行緊張的測試。所有人都戴著超大的白口罩,臉上的五官全都不見了,隻露兩個眼睛。

  耶利亞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正努力使自己的思緒回到沉睡前的軌道上去,可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她為什麽會在這裏,能夠回憶起來的倒是那些斷斷續續的夢境,在夢裏她看見蒙古舞者的紅頭巾在灰暗的背景上像火苗一樣鮮亮,那穗子留得很長,每動一下它就跟著在風裏飄。不知怎麽,蒙古舞者的紅頭巾又變成了給耶利亞蒙眼睛的紅綢子,那是他們第一次做愛,維東把她的眼睛蒙起來,她什麽也看不見,看不見……

  耶利亞看到的第一個熟悉的麵孔就是管束。

  管束說:“你沉睡了三天三夜.總算醒來了。”

  耶利亞第一次離這麽近觀察管束的臉。她發現他是一個眉眼都十分經得起推敲的小夥子。他鼻翼薄薄的,鼻梁很直。

  “幹嘛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不認識我了嗎?”

  管束坐在床沿上,剛才那些電極已經被護士拔去了,不過他們說過一會兒他們還要再來測量。

  “管束,能告訴我,我到底怎麽了嗎?”

  管束說:“你別多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是不是快死了?”

  “別胡說八道。不過是對你進行一下全麵的體檢,檢查完了就沒事了。”

  耶利亞把頭歪向一邊,窗戶上拉著窗簾,看不出來外麵是晴天還是陰天。耶利亞漸漸回想起她在保密區迷失方向找不著出口的事。耶利亞從管束口中得知,她被一種代號為Q的射線照射時間過長,又沒有穿防護衣,身體內部的某些“秘密開關”可能會被改變,目前這家醫院的醫護人正在進行緊張而全麵的測試工作,等測試結果一出來,證明耶利亞的身體沒事,她就可以出院了。

  耶利亞聽了管束的話,反而覺得放心了。她不知道這種的“Q射線”的厲害,沒有這方麵知識的人反而無所畏懼。她說生老病死都是天意,是她母親說的。說到這兒耶利亞忽然笑了起來,管束問她笑什麽,她反而掩住笑不肯說了。

  管束坐在床邊上,伸過手來拉住她,說道:“不

  行,你話不能說一半。你母親還說什麽,你得告訴我。”

  耶利亞看到自己放在被子外麵的左手被他攥住了,攥得緊緊的。正在這時,王定紅拿著一事蔫巴巴的花走進來,看見他倆拉著手,她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耶利亞沒想到一個研究生竟會這麽沒風度。她怒氣衝衝地把那束蔫巴巴的花扔在了管束漂亮的頭顱上,管束還在發懵,她已經一陣風似地旋了出去,隻聞咯噠咯噠的高跟皮鞋的聲音不見人影了。

  “她是怎麽啦?”管束用手撕扯著頭發上絲絲絡絡的碎花瓣花葉子,很是摸不著頭腦地問耶利亞。耶利亞伸手幫他摘掉眉毛上的一要草葉子,似笑非笑地說道:

  “你問我我問誰呀?”

  停了一下又道:“你還不快去追她?”

  管束用力甩著腦袋上的碎葉子說:“好好的,我追她幹嘛?我有病啊?”

  “你就不怕她也像我一樣,中了你們所說的Q射線,鬧個尋死覓活?”

  管束忽然間低下頭來,眼睛定定地看著她的臉。

  “如果你真的那麽希望我去關懷她,那我可就去了啊?”

  耶利亞伸手拉住他。

  “哎,我告訴你剛才沒說完的那句話。我媽說,生老病死都是天意;我媽還說一個人一輩子遇到什麽人也是天意。”

  他倆正要繼續深入探討這個問題,大批的醫生護士又來了,他們手裏拿著各式各樣的儀器儀表,來勢洶洶。他們麵無表情,大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耶利亞身不由己,混身上下重新被綁上無數電極。管束俯在她耳邊小聲說:“別怕,一切都會過去的。”

  給他這樣一說,耶利亞內心反而充滿恐懼。

  他倆的手在空中用力交握了一下,然後就鬆開了。

  指針搖擺不定,電子數據劈裏啪啦在顯示屏上做出快速反應,醫用計算機在以人腦難以想象的速度高轉運轉著。

  耶利亞閉上眼睛,隻覺的奇怪的命運就要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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