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五 愛的臨界點

  1 時間叉道之二

  夜裏,我看見月亮像一枚橙黃色的水果糖貼在朝西的那扇玻璃窗上,天空無雲,遠處山的輪廓線也不見了,隻剩下一枚空洞的、讓人感到不安的月亮。月亮的顏色過於濃重了,使人聯想到一些發生過的、未曾發生過的可怕事物。

  我在一幢樓頂層的一套房子裏拚命地奔跑,我在每一扇玻璃窗上都看到一張大白臉,我不敢拉開窗簾,門窗已被鎖上了,我一遍遍地檢查門栓是否插牢,我總是聽到外麵樓梯上有異常響動。在失眠的夜裏我像一頭被關在玻璃籠子裏的怪獸,左衝右突,臉總是撞在玻璃窗上。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害怕什麽,又在尋找什麽。隻有在電腦前坐下來我的心才略感平靜,時間叉道在屏幕上平穩地移動,在電腦上我可以做出各種各樣的設想,把多種可能的時間叉道用曲線平滑連接,我眼前出現密密麻麻的網狀圖案,沿著每一條曲線行走,都可以到達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時間在我的這張草圖上變得簡單明了,並且可以任意塗改。它們是流動的,不確定的,它們讓我的創作充滿如探險一般的激情。

  1995年於涼與顧克非的關係已發生到了愛的臨界點:於涼離婚後,情人反而對她越來越冷淡了。但是在那天顧克非做東的飯局上,我絲毫沒有看出他們的關係有何異常,他倆坐在一起,既不過於親密,也不顯得疏遠,就像相處多年已經沒必要炫耀什麽的了的夫妻。

  顧克非做東的飯局是一個大家都很熟悉的、被橙黃色的燈光充盈得暖洋洋的地方。顧克非在電話裏通知大家,他的一位老朋友來北京開“青春詩會”,顧克非借這個機會請大家吃頓飯,聚上一聚。他說的這位老朋友就是詩人A。我從沒見過A,但我周圍的朋友經常提到他,他就像隱身人一樣生活在我們中間,他不在場,他總是缺席,但人們一次也沒忘記提到他,我經常聽到有人在議論他(或者罵他)他在另一個地方是否聽得見呢?回想起來,1995年的那個飯局是頗為危險的一次,我與A雖然機緣未到,但隻差一點點就要碰上麵了。那天傍晚,有一隻神秘的手再次把他從我的視線前拉開。那是一個顧克非做東、白窪唱主角的飯局,白窪邊上有一張椅子始終空著,大家一直沒有點菜,等待一個人的到來。

  白窪是一個頗為要強的獨身女人,她似乎總也找不到自己的定位,我每次見到她的身份都跟上次不一樣,上一次是某公司業務代表,這一次就是某報社的

  夜裏,我看見月亮像一枚橙黃色的水果糖貼在朝西的那扇玻璃窗上,天空無雲,遠處山的輪廓線也不見了,隻剩下一枚空洞的、讓人感到不安的月亮。月亮的顏色過於濃重了,使人聯想到一些發生過的、未曾發生過的可怕事物。

  我在一幢樓頂層的一套房子裏拚命地奔跑,我在每一扇玻璃窗上都看到一張大白臉,我不敢拉開窗簾,門窗已被鎖上了,我一遍遍地檢查門栓是否插牢,我總是聽到外麵樓梯上有異常響動。在失眠的夜裏我像一頭被關在玻璃籠子裏的怪獸,左衝右突,臉總是撞在玻璃窗上。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害怕什麽,又在尋找什麽。隻有在電腦前坐下來我的心才略感平靜,時間叉道在屏幕上平穩地移動,在電腦上我可以做出各種各樣的設想,把多種可能的時間叉道用曲線平滑連接,我眼前出現密密麻麻的網狀圖案,沿著每一條曲線行走,都可以到達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時間在我的這張草圖上變得簡單明了,並且可以任意塗改。它們是流動的,不確定的,它們讓我的創作充滿如探險一般的激情。那一天她連連得手一路襲擊了將近一打的名人,她臉上洋溢著自鳴得意的微笑,這個在某單位工會宣傳科工作的女人,自以為比任何人都聰明、能幹,她以為她不用筆就能打遍整個文壇,而那些辛辛苦苦終日用筆寫作的女人在她眼裏就跟傻子一般。她自以為特別能抓住機會,而她所謂的“機會”便是那些一閃即逝的閃光燈。顧克非的飯局一直都處於等待狀態,原因是因為一個叫A的男人還沒有來,李銀弧正好可以趁機大肆表演一番。閃光燈又開始的晃動起來,我看到牆上的一棵樹變做一隻銀色的狐狸。

  那是一張很不錯的裝飾畫。

  白窪接到一個電話,說A有急事臨時來不了了。白窪把這個消息轉告給大家。

  於是我們開始點菜吃火鍋,A的那張座位始終空著。

  2 熟悉的陌生人

  於涼和她那位電子工程師攤牌完全是出於自願,她沒跟任何人商量就把婚給離了。

  那一段時間她和丈夫並沒有怎麽樣,沒吵也沒鬧,關係似乎一直處於冷戰狀態。

  他們照常在一起吃飯、睡覺,然後各自去單位上班。於涼走在上班的路上,手裏拿著一個充當早飯的小圓麵包,她用手揪一小點放在嘴裏,然後機械地嚼著,感覺不到一點點味道。

  街道,樹木,街邊的行人,每天都是一樣的。於涼隨人流進入地鐵通道,在這裏幾乎不用走,人流的湧動自然會把你帶著往前走。在地鐵車廂裏於涼看到一張張麻木的人臉,那些麻木的人臉疊映著自己的臉。那隻小圓麵包不知什麽時候已被她丟進垃圾箱裏去了,她的手空著,空舉在半空中,拉環到她那裏正好缺了一個,她的那隻停留在半空中的手顯得突兀、沒著沒落.這一下,她看到了自己現狀的影子。

  那個決定就在這一瞬間來了。

  她看到自己如風一樣沿原路返回的影子。

  她坐在家中常坐的那把黑色鐵椅上給丈夫打電話。

  ……我在上班。

  ……不行。

  ……晚上再說。

  他的語氣聽上去斬釘截鐵,與於涼想象的完全不同。於涼以為他會驚慌地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於涼還以為他會火速趕回來,試圖挽回這一切,最後,於涼聽到她對她自已說,於涼你是個傻瓜。

  於涼在自己家裏整整等了一個上午又一個下午,她坐在那張鐵椅上幾乎沒動一下,沒喝水,也沒怎麽上廁所。白天,樓裏的人幾乎走空了,聽不到一點響動,她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在這個時間坐在這裏,在等什麽,換句話說她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麽。想到顧克非的時候,已經不是想念,是什麽滋味連她自己都說不出來,有時是他說過的一句話,有時是他在床上的某個瞬間,他常約她去他家,於涼一次也沒碰到過他老婆,他不提她也不問,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幹。

  他灼熱的手指一觸碰到她皮膚的表麵,她便什麽也不想了,有許多個下午他們都是在床上度過的,那些個沒有音樂、門窗緊閉的下午,他們似乎什麽也不需要,他們隻需要對方的身體和器官,臉孔和手指,用身體感覺身體,用肢體動作回應著對方。那些個下午是熱烈燃燒的下午,也是蒼白而沒有思想的下午,隻要躲到他的身體底下,就什麽也不用想了,閉上眼睛享受身體所能享受到的一切。

  於涼睜開眼睛的時候,常常是看到他身體的局部,看到他一小片皮膚上的一顆紅痣,或者皮膚上的一個皺褶。於涼覺得自己從來也沒像這樣好好看過自己的丈夫,她甚至覺得對他的身體是完全陌生的,他們天天在一起,卻不知怎麽還是陌生。

  一整天時光就這樣過去了,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也沒想,窗簾外麵的天空逐漸轉暗、屋裏的景物變得有點模糊。

  不知什麽時候,於涼模模糊糊聽見耳邊響起一個聲音,那聲音斷斷續續,一句不挨一句。

  ……你怎麽不開燈?

  ……你聽不見我說話?

  ……你打算一直在那兒坐下去嗎?

  於涼從椅子上站起來,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電子工程師看了一會從嘴角忽然冒出一個出人意料的笑,把電子工程師嚇了一跳。離婚的事終於沒能說出口,於涼像喝醉了酒的人那樣原地晃了幾下,然後後又坐下了。

  3 於涼的陷阱

  於涼從家裏搬出來的時候,隻帶了一些簡單的衣服,那時候她也沒心思收拾,一心隻想離開。於涼借住在朋友家放雜物的一間小屋裏,屋裏堆滿別人的東西,她躺在那些東西中間,心裏覺出從未有過的平靜。安頓好一切,於涼拿了點零錢到樓下去給顧克非打電話,她要讓他嚇一跳,吃一驚,高興高興,因為她現在自由了,完全屬於他了,再沒有什麽人能把他們分開。

  於涼手裏拿著一枚簇新的硬幣穿行在灰樓破舊的樓道裏,她必須小心地繞開那些堆放在樓道裏的東西。這裏的樓道白天像晚上一樣黑,樓梯扶手上用細麻繩捆綁著自行車,從那裏經過稍不小心裙角或者衣袖就會被掛住,不習慣的人會被嚇一跳,以為黑暗中有一隻神秘之手伸出來拉了他一下。

  走到樓門口才發現外麵正在下雨,再返回去拿雨傘於涼覺得很麻煩。一想到馬上就可以聽到他的聲音,於涼一頭紮進雨裏,奔跑著到馬路對麵去打電話。

  電話亭窗口的三部電話都有人在用。

  三個女人,三個不同姿態的背影。

  於涼在她們身後站了一會兒,心裏想著待會兒該跟顧克非怎麽說才能讓他明白這一切。

  亭子外麵的雨下得更大了,於涼等得有些心急。這時候,有個女的終於跟對方說了再見,然後放下電話交錢。

  於涼拿起那部有點髒的白色電話,緊張得手直抖。他會怎樣反應她一點把握都沒有,她事先對他封鎖了消息,從沒對他說過她要離婚。(電話對熱戀中的人來說總是又愛又怕,電話既傳達消息,又表達感情,戀愛中的人總是變得有點古怪,一驚一乍,敏感多變)。

  電話是打到他辦公室去的,通常有個充滿疑心的女人來接,將她盤問得要死,然後才肯去叫人。顧克非告訴於涼,這個名叫聞袖的女人是個自戀狂,別理她就是了。

  電話通了,是顧克非本人接的,他聲音低沉沙啞,他似乎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打電話的女人是誰,頓了一下才說,我正在開會呢,有什麽事下班再說吧。他的回答讓於涼感到全身冰涼,她為他做了那麽多,而他卻完全不把她當回事。

  於涼到樓上拿了傘,換了雨靴,準備到單位門口去等他下班。於涼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的,離婚對於涼來說是邁出了很重要的一步,而在這件事上顧克非卻表現得讓人無法理解,好像這件事跟他毫無關係似的。

  他說:“……不是……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就……”

  他在電話裏的暖昧態度讓於涼感到寒心。

  雨點敲打在尼龍綢傘麵上,嘀嘀噠噠,嘀嘀噠噠,讓人心煩意亂,於涼撐著傘走了很遠的路,來到顧克非他們單位門口的時候,她的褲角管已經全濕了。於涼撐著傘站在他們單位門口筆直地站立著,遠遠看去就像一棵樹。很多人從她身旁經過,都要狠狠地剜她一眼,於涼麵無表情,不管別人怎麽看。顧克非大概是聽別人說了什麽,很生氣地衝下樓來,大聲斥責她是在“表演愛情”。他們一個推著自行車,一個走路,氣衝衝地往前走。於涼已經濕透了,木著一張臉,也不說話,任由顧克非怎麽罵也不吭聲。然後於涼進了一家招牌不清的小飯館,顧克非支起車子鎖上跟了進去。

  顧克非看到於涼的臉色就有些怕了,他說好了好了,算我錯了還不行嗎,你想吃什麽我給你買。於涼坐在那兒沒動。

  顧克非大聲嚷嚷著問老板你們這裏有什麽特色菜。

  隻有涼麵。

  門縫後麵傳出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顧克非過來扯住於涼的衣袖說,於涼咱們走,這兒什麽吃的都沒有。

  於涼還是沒動,抬起眼皮來白了顧克非一眼,

  說道,要走你走,我又沒讓你跟著我。

  顧克非稍微壓低了點聲音說,好了好了,我不是都認錯了嗎,你還想讓我怎麽樣。

  他在於涼邊上拖了張椅子坐下,正要反臉湊過去仔細跟她解釋,門簾一挑從後麵廚房出來個身材細長長得像麵條似的男人。他一左一右手裏端著滿滿兩大碗涼麵,一路潑灑著湯湯水水來到於涼和顧克非麵前。

  你們要的涼麵。他說。

  誰說我們要你的涼麵了?

  顧克非直著脖子衝那人發火,於涼用筷子挑起一根麵條來對著空中看了一眼,然後把它送進嘴裏。

  那天他們吃了一肚子涼麵走回去,她第一次感覺到他在應付她。她說讓他留下來陪她一會兒,他說不了今天她老婆回家,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她躺在床上聽見他的自行車發出輕微的丁當聲,很快就走遠了。於涼難過地想到她為他離了婚,而他們的關係也走到頭了。

  4 涼麵店舊址

  幾年以後,那家涼麵店已經變成了顧克非經常做東的一家中等規模的飯館。那個詩人A缺席日子,我們就是在那家飯館裏度過的。李銀弧那天盯上一位寫雜文的學者,當即與人家哥哥妹妹地叫起來。

  白窪對李銀弧的作法很看不慣,撇著嘴滿臉不屑的樣子。

  白窪斷定,李銀弧是那種飯桌上就能帶走的女人。果然,沒過多久,那對“哥哥妹妹”借故提前離席而去,他們走後白窪在飯桌上罵罵咧咧,憤世嫉俗。

  詩人A這時正在火車上,以每小時多少公裏的速度火速往家趕,他在來飯館赴約的前一秒鍾,接到從家裏打來的長途電話,說他妻子草草有可能要早產要他火速返回。

  放下電話他直接就去了北京火車站,在那裏買到一張高價票。他在臨上火車前給白窪打了個電話,讓她通知大家說他臨時有急事不能來了。我與詩人A再次擦肩而過(機緣未到是不可能見麵的)。就在那天晚上我聽於涼講述了她剛剛離婚時的那一段艱難的心路曆程。

  於涼發現顧克非在躲著她,那陣子於涼老想給他打電話,或者呼他,想知道他此時此刻正在幹什麽,這種“追蹤”搞得顧克非不勝其煩。“我在開會。”顧克非的語氣顯得越來越生硬,這種變化使於涼意識到一種危機,她想,在三角關係之外可能又出現了第四角。

  5 聞袖

  聞袖是於涼首選的懷疑對象,每次電話打過去她都要問東問西,好像辦公室的電話是他們家的,而於涼所找的正是她男人似的。

  這種感覺讓於涼很不舒服,但她也隻好忍著。她坐在她那間堆放雜物的小屋裏,腦子裏空蕩極了,隻有電話的嘀嘀聲在耳邊回響,即使不給顧克非打電話也會出現這種聲音。於涼有時懷疑自己的精神狀態是否正常,她在單位裏很少與人交談,就連吃飯她也是打回到辦公桌上自己吃,從來不跟別人在飯堂一起吃。與同事、熟人打招呼對於涼來說是個精神負擔,不知為什麽,她討厭跟那些人說話,她覺得那都是一些笑裏藏刀的人。

  可是每天早上打開水都會與這些人相遇,穿黑衣服的老張穿紫衣服的老李穿花衣服的梅姐……這些像幻影一樣的人每天都要重複一遍,這對於涼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行走在這些人當中,於涼覺得自己表情僵硬,要牽動嘴角笑一下比哭還難。

  她覺得他們也看出她是一個怪人,他們用陰鬱的目光望著她,有時甚至用目光剝了她的衣服看她,將她的五髒六腑都看清楚了。於涼的心理壓力一天比一天大,都是因為一些在別人看來不是問題的問題(我在辭職前也有類似乎的心理問題,我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不想跟某些人說話)。她的心思都在一個人身上,她在那個人身上押上了她的身家性命,她不是有意這樣做的,她是沒有辦法。

  除了給顧克非打電話於涼覺得別的事都提不起精神來去做,幹什麽都沒意思。

  而給顧克非打電話已變成一件越來越難的事,不知是有人從中作梗還是顧克非有意躲避她,反正打十次電話,有八次他不在,大部分電話都是那個叫聞袖的女的接的,她在電話晨推三阻四,就跟她是他的私人秘書似的。

  這種暖昧的態度讓於涼感到氣憤。

  於是,顧克非每回到她的小屋來,她就有一大堆氣話要說,嘮叨叨嘮嘮叨叨,說完了就氣哼哼地跟他做愛,倒一點兒也不影響情緒,兩人在床上一下子變得極為亢奮,好像要把不在一起時的損失全都奪回來。

  顧克非從不在於涼的住處過夜,這也讓於涼感到不滿的地方。他走了以後,原本擁擠的屋子突然變得空蕩起來。於涼起來清洗身體,她穿上一襲長睡袍到外麵水管去接水,樓道裏亮著一排落滿灰塵的燈,昏昏暗暗的。於涼走得很快,柔軟的拖鞋盡量避免發出聲音。她接了一些涼水回屋,臉盆與堅硬的水泥地麵發出“當”的一聲響,把她嚇一跳。

  她拔開熱水瓶塞,有一綹熱氣冒了上來。

  她愣了半天神兒,才想起自己該幹什麽。

  把一切弄停當於涼也睡不著覺了,靠在枕頭上想心事,想來想去她還能想什麽,思路轉著轉著就回到顧克非身上來。她想她和顧克非好了這麽久,她得到什麽了?

  他幾乎掏空了她,然後轉身就走。他是她生活中的全部,而她是他的什麽呢?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服氣,她也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讓他離婚,完完全全地嫁給他?

  這是這場愛情的終極目的嗎……於涼的腦子混亂之極。

  聞袖的出場加重了這種混亂。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於涼在單位上班,忽然有一個外線電話打進來,吱吱啦啦,聲音效果很不好。

  她說她叫聞袖。

  她說她有事想找於涼談談。

  她說話斷斷續續不知是電話線的問題還是別的什麽問題,於涼感到自已好像是在跟一個夢遊的女人打交道,說話聲音飄忽,時斷時續。於涼想,這才真叫大白天見了鬼了。

  聞袖約於涼在一家她從沒去過的酒吧見麵。於涼找了很久,差點迷了路。後來於涼好容易找到那裏,她一進門便看到一個梳瀑布般長發的背影,於涼無法確定這個背影是否就是電話裏那個鬼裏鬼氣的聞袖。

  “你遲到了二十五分鍾。”

  那個背影忽然開口說道。

  於涼繞過那張桌子在女人對麵坐下來,她無法用美或者醜來形容這個叫聞袖的女人,隻是覺得她長得很奇怪。

  她們談了一下午,於涼回想起來全是些莫名其妙的問題。那女人兜著圈子繞到顧克非身上來(但是談到他的時候從來不說他的名字,隻是語調暖昧地稱作“他”),一口一個他如何如何,搞得於涼迷惑起來,在昏暗的光線下於涼無法看清她的臉。

  於涼奇怪那個酒吧裏怎麽沒有一個人,她倆一人一份奇怪的飲料,可於涼記不得她們剛才點過什麽,也沒見有人送來。她也談到末日談到災難談到1999(那顯然是受顧克非的影響),但她說得支離破碎,好像那些災難已經發生過而她在回憶一般。

  6 植物瘋長

  有一段時間於涼對什麽都失去了興趣,她整天陷入猜測和想象中,她像著了魔似地用思維跟蹤著顧克非,瘋狂想象他跟別的女人一起時的情景,那個女的一會兒是李銀弧,一會兒又變成了聞袖,們坐在一起輕聲低語地說著話,他們把房間裏的燈光調得很暗,如是白天那麽一定是拉著密不透風的窗簾,他們一密謀著一些事情,他的頭越挨越近.身體幾乎近到一塊……如果呼他不回,那麽上述麵就會一奮出現,這時候,於涼多半是坐在一輛像瘋狂老鼠一樣滿亂轉的出租車上,漫無目的地尋找顧克非的蹤跡。

  顧克非說,有時候她關掉呼機是為了寫作。於涼不信,在於涼裏,顧克非隻有做愛的時候才會那樣做。

  那個夏天離我與詩人A相遇還有整整一年時間,那一年,A的子草草為他生下一個兒子,六斤七兩,雖不算很重,但卻結實。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