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萍在美味餛飩館打工到了第四個年頭,葉紀剛已經是當地的有錢人了,他心裏清楚,這都是何大萍獻計獻策,付出艱辛勞動的結果。有天晚上,店裏隻剩下他和何大萍時,他說大萍,你就這樣黑天白日地忙,把咱倆的大事都忘了,咱五一結婚吧?
何大萍正在水池旁刷竹筐,扭臉看看他,又低頭忙手中的活,說其實這婚結不結都一樣,整天都守在一起。
他站在她身旁說,這是你一輩子的大事,不能虧了自己啊。到結婚那天,咱熱熱鬧鬧地大辦一場,好好風光風光。
何大萍刷了竹筐,反扣在水池上涼著,然後直起腰,雙手背後解著圍裙帶說,店裏整天這麽忙,人這麽多,你還不覺得熱鬧啊?
那熱鬧和這熱鬧是兩碼事,人一輩子不就熱鬧這一回嗎?
她解了圍裙,從廚房裏出來,一P股坐在餐桌旁的木凳上,要我說,簡辦,抽個空辦辦手續就行了。
葉繼剛也緊跟著出來說,不能委屈自己呀!這可是終身大事。人家沒錢還辦哩,可咱有錢,一定要辦得體體麵麵,排排場場。
你的心意我領了,咱是老百姓身份,別講啥麵子、啥形式的,簡辦,是我的主意,以後決不埋怨你,省的都是自己哩。
咱也不能不辦哪?
不是不讓辦,叫家人、老鄉、親朋好友都大老遠的折騰來,咱破費沒啥,關鍵是不想讓他們破費。再說咱這飯館裏沒有片刻休息時間,為了結婚,把工人的飯斷了?不讓他們吃飯?
還把這事放在一邊?
我想好了,咱旅行結婚好不好?
葉紀剛猶豫片刻說,好是好,隻是太虧你了。
沒啥虧的,簡辦,省事,都不折騰了。我覺得出去玩玩,散散心比啥都強。上次去廬山,玩得真開心。
葉紀剛笑笑說,上次是定婚,這次是結婚,也有點意思。咱去北海吧?看看大海,哪裏也是個開放城市,最著名的景地是銀灘,聽說國家領導人也去那裏,還在巨石上刻下了“天下第一灘”的題詞,還在附近栽下了一棵青鬆。
咱去看看大海就回來,家裏這一攤子我不放心,得幾天?
三天。
咋去?
隨旅行社組織的旅行團去。
行,就這麽定。
五一那天,旅遊車到達了北海銀灘,同車的遊客下車時,導遊約定了返程時間,然後便分散行動了。凡是來這裏的遊客,都是為了遊泳,想體驗一下到大海裏共遊的快樂。在出入銀灘的大門口,有幾所簡易的平房,裏麵都是銷售遊泳衣的。何大萍與葉紀剛隨著人流來到這裏,並肩站在櫃台旁,麵對牆壁上掛滿花花綠綠的遊泳衣,何大萍問,要啥花型的?
葉紀剛伸手指著模特身上那件紅底大黃花的遊泳衣說,要那件。
太豔吧。
就要鮮豔的,萬一遇到險情,我好救你。
她扭頭瞪瞪他,去你的吧,啥話呀。一有救生圈;二有陪遊,雙保險。
他嘿嘿笑笑,防微杜漸,這也是智慧啊。穿上它在水裏像一朵鮮花樣,也為海水增光添彩呀。
咋文縐縐的。
上學時愛語文,在這裏激發了靈感,也許是因為這裏太美了。
那好吧,買了,反正也不常穿。
他問營業員多少錢?
25元。
他低頭從上衣兜裏掏錢遞給營業員。
櫃台外麵站著很多男男女女,熙熙攘攘,指指戳戳要購買的遊泳衣。在葉紀剛旁邊站著一位老大姐,翻眼瞧瞧他,撇撇嘴,笑笑,很顯然,好像說你孩子真會討好姑娘。
海邊是巨大的海灘,望不到左右的邊。它是寬闊的大平坡,漸漸向海邊傾斜。沙粒比小黃米還小,又細又白又幹淨,踩上去略有彈性,但不留足印,也許是來這裏的人多了,把沙灘麵踏實了。沙灘上還稀稀落落地撐著一個個遮陽傘,花花綠綠的,什麽花形圖案都有。傘下擺著小木桌,桌上放著各種飲料,是供遊人在這裏歇息乘涼的。沙灘上稀稀疏疏的遊人,有的在這裏散步觀景,呼吸新鮮空氣,散散心情;有的脖裏掛著相機,拍拍遠近優美的景色;有的坐在大花傘下喝著飲料,悠閑地望著大海。在海邊遊泳的人很多,有的鳧水,有的玩耍,都很開心,但都不敢向遠處遊去。
何大萍穿著遊泳衣在沙灘上走的時候,覺得羞羞慚慚,因為平時從沒穿過這麽暴露的衣服,但來這裏的人誰也不注意誰,即使穿得再暴露,也不覺得驚奇,就像人們看遊泳比賽一樣,一切都很正常。何大萍快到水邊時,站著望望墨藍的大海,好像大海和天邊連接在一起了,整個天空都覆蓋在這個無邊無際的海洋上。何大萍不禁也有一種恐懼感,可一想到這身後平坦的沙灘,想必海邊的水底也是平坦的吧,因為這裏常常遊人很多,肯定沒有什麽陷阱,隻要不往裏麵去,會有安全感的。
何大萍和葉紀剛慢慢向海水裏走去,層層浪花,嘩嘩啦啦地向海邊襲來,吞噬著海灘上的細紗和他們的雙腳,隨著浪花的漲落,何大萍的雙腳也時隱時現,覺得暖溶溶的海水,像一排排柔軟的毛刷輕輕地從腳踝和小腿上掠過,舒服極了。她往裏麵走著走著,卻站著了,看到有兩位姑娘在海邊照相,覺得很有趣。一位姑娘拿著照相機準備為另一位姑娘拍照,那位姑娘伏在海水裏,穿著綠色黃花遊泳衣,翹起蓮藕似的小腿,勾著腳尖交叉一起,白玉般的腳底凹陷著。雙肘支在水底,雙手捧腮,睜大眼睛望相機,這種擺姿很美。
太陽把海水照得奕奕生輝,好像在水麵上撒了一層金粉,若明若暗地閃爍著。波浪一波接一波地打在姑娘軟綿綿的身上,清澈的海水使姑娘的中段身軀若隱若現。
此時,姑娘急了,說怎麽不照哇?
手拿相機的姑娘看著層層襲來的浪花說,別急,等等浪花,取個好背景嘛。
何大萍心想,這姑娘蠻有照相經驗哩。
當波浪躍過姑娘的身上時,又生出雪白的碎花,姑娘和浪花揉在一起是非常漂亮的。這時,手拿相機的姑娘迅速拍下了這一美景。
葉紀剛已經鑽進水裏了,向何大萍招手。她慢慢向他身邊走去,水位越來越深,腳下如踩在平坦的水泥路上,沒有一點淤泥。
葉紀剛雙手撥動著身邊的海水,來到何大萍身邊,伸手將她攬在懷裏。何大萍嬉笑著掙脫他的懷抱,往他身上撩撥著海水。在他們身邊有很多男男女女,都在水裏露出黑皮球似的頭,組成長龍般的隊伍,向左右伸展著。
何大萍看著麵前的葉紀剛,雙肩魁梧,皮膚黝黑,整個身軀很壯實。當她看到他腋下的體毛黑而濃密時,就想起體毛濃重的男人性欲強烈,這可能與強壯的身體有關吧。
葉紀剛總想接近何大萍,但她總是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這時,何大萍突然發現自己身後不遠處,有一對男女,男的大約有五十多歲,女的不過有二十來歲,被男的抱在懷裏,像擺弄玩具似的,一會兒架著女孩的胳膊向上猛然一舉,將女孩舉出水麵;一會兒將女孩放在水裏,嗆口水;一會又胸對胸地緊緊攬著她。女孩苦喪著臉,眼裏含著淚花,但又無可奈何。當女孩實在忍受不了時,就大叫一聲,這時便引來很多遊者的目光,減輕了男人對女孩的虐待。葉紀剛心想,這個老男人真作孽,在光天化日下,當眾羞辱人,太缺德了。
何大萍看著心裏不是滋味,這女孩怎麽能單獨陪他在一起洗澡呢?是陪遊?那也不能對人家無禮,當眾出醜啊!禁不住“呸!”畜生,缺德,不能當眾欺負人呀!
男人已經敏感地知道這話是衝他來的,舉止收斂了,因為那小女子不再叫喚了。
海麵上的波浪,打在他們身上,像怒放的朵朵梨花。太陽照在一張張喜悅的笑臉上,為他們送著溫暖。有一位中年男子,從水裏出來在沙灘上學跛腳走路,看上去一腿長,一腿短,每走一步,長腿要繞成弧形才能著地,短腿僵硬,酷似殘疾人,使人想到他們行路的艱難。還學銀環、栓保、銀環娘的唱腔,那言行舉止,音容笑貌像極了,逗得周圍的遊客陣陣轟然大笑。有人說,他是個演員。
何大萍和葉紀剛在海水中泡了兩個多小時,忘記了所有煩惱和憂愁,仿佛置身於另一個快樂世界裏,盡情地領略大海的風光,享受海水為他們服務,供他們玩樂,在一片歡聲笑語中,結束了這次遊海的快樂活動。
晚上,何大萍和葉紀剛住在賓館的包間裏。他倚著床頭半躺在寬大的席夢思床上,將她親昵地擁抱在懷裏。她的麵頰貼著他的前胸,輕輕地撫摸著他的手,柔聲細語地說,紀剛,我覺得咱的飯館還小,你看天天爆滿,有的來了看看沒地方坐就走了,如果再開個大賓館就好了。
這就夠你忙了,還得注意身體呢,錢和身體比,它算啥?
咱們都年輕,身強力壯的,趁好機會咋不大幹一場呢。咱們的分店多了,反而我會清閑些。我就成了真正的老板,隻需給他們交代一下,讓他們去做。
開店多了,你能跑過來嗎?
我想買輛車,每天往分店裏跑跑。
一部車得十多萬吧。
有貴有便宜的,咱買五、六萬的就行。這樣不管刮風下雨我都能跑。
現在各個賓館都幹得紅紅火火的,誰願意對外出租呢?
這時候,何大萍一激動掙脫葉紀剛的懷抱,高興地說,我看中一家賓館,也是咱市最大的一家賓館,就是藍天賓館,他們的生意不景氣,咱出高價租賃準行。咱要租了這樣的賓館,年收入可就不是小數了。如果這步計劃實現以後,咱就有錢買套別墅了,也該享受享受。叫你娘、我娘、我叔、亮亮都接來,熱熱鬧鬧過上幸福生活。
他笑笑說,好啊,叫他們好給咱看兒子呀!
她也笑笑,肯定比保姆強。
到那時候,你可是富婆了,別把我甩了。
她眼一瞪,嘴一噘,淨胡說。
好,回去就按你的想法辦。
她高興地抱著他就親吻,說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最愛老婆的男人。
你這不是出來遊玩哩,是共商大事哩,我也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啥事?
葉紀剛說了自己的想法,想叫家裏的老母親跟著他,他是獨生子,父親死的早,母親把他養大,供他上學不容易,現在老母親一個人在家,年齡大了,他不放心,想叫她過個幸福的晚年。
何大萍爽快地說,好哇,隻是現在的房間緊巴。那樣吧,咱回家你就把她接來,即使房間再緊,也給她空出一間。
真的?
你還不信我?
沒想到你還是個孝順媳婦。
傻樣,啥重要也沒娘重要啊!說著又返身躺在他的懷裏。
葉紀剛緊緊地抱著她,話題一轉說,明天人家安排逛珠寶商店,遊風景區,咱去不去?
我想去書店,買烹調技術書,學點技術,鑽研鑽研業務,好創新。
你不用學就拔尖了。
要幹大事,就得懂的多,沒有絕技不行,買了書,然後再去買些土特產,行不?
我隻能奉陪了。看來我的地位越來越低了,成了你的警衛,私人秘書,雇工。
你說啥呀,你是我的丈夫,當家的,大老板。
拉倒吧,別哄我了,別給我戴高帽了,誰不知道是個傀儡。
何大萍齜牙笑了,算你聰明,你不樂意?
肉爛都在鍋裏,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當然願意,甘當配角。
何大萍親昵地捧著他的臉說,咱趕上好時候了,政策好,機會好,不好好幹一場太虧了。接著給他一個長長的吻。
葉紀剛的魂就要跑了,翻身把她壓在身下說,好吧,我大力支持你。他慶幸自己娶個好老婆,不但長相漂亮,而且還是生意場上的能手,很有經營頭腦和聰明智慧,像棵“搖錢樹”和一台“造錢機器”一樣,可以為他掙來很多錢。這輩子算燒好香了,走鴻運了,不知哪輩子修來的福分。
這天晚上,二人一會兒甜甜蜜蜜地交談著家事和生意場上的事,一會兒柔情蜜意地盡魚水之歡,一會兒又進入甜蜜的夢鄉,他們覺得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何大萍和葉紀剛回到家裏,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何大萍感到渾身疲憊不堪,想打瞌睡,但沒有躺下休息,而是坐在餐廳裏詢問哥哥近幾天的經營情況。
何大軍從廚房裏出來微笑說,這幾天,除了工人吃飯,來的客人也特別多。有的客人來看看沒地方坐,就不樂意地走了。
客人多,我知道,也為這事著急,我和紀剛商量想把藍天賓館租過來,不知道這事成不成。如果辦成了,這裏就作為一個分店,由你管著,我和紀剛負責賓館管理,這樣就好些。
何大軍扭頭看看魚缸說,沒魚了,得趕快去買吧,再買些泥鰍,客人都喜歡吃油炸泥鰍。
何大萍看看魚缸裏的水有些混濁,叫春桃和春葉清洗一下魚缸,她去了市場。
何大萍來到菜市場,徑直去魚市上買魚。來這裏買魚的人和中午相比少了許多,但仍然還是熙熙攘攘,亂烘烘的。何大萍看到地攤上、台階上擺的全是大大小小的魚缸和水盆,裏麵全是品種多樣的海貨,如鯉魚、元魚、泥鰍等,有活的,有死的,活的當然價格貴。何大萍盯的目標是活潑亂跳的魚。那些魚商看到何大萍都熱情地和她打招呼,因為她常來這裏,大多魚商都認識她。何大萍看到一個大玻璃缸裏有幾條大鯉魚,就站住了。魚商慌忙站起來必恭必敬地說,何老板您看看這幾條大魚多肥實,這是我專門給您留的,您不買,沒人買得起。
何大萍心裏清楚,魚商為了推銷自己的魚,嘴巴都很甜,便笑笑說,您真會說話。她指著那條最大的鯉魚說,這條有多重?
大概有十幾斤吧。
多少錢一斤?
五塊五。
優惠點。人家都賣三塊五,四塊。
要幾條?
這五條我全包了,還有那盆裏的泥鰍。
魚商感到驚喜,心想照這樣的買法,兩三天碰上一次,就成富商了。這一次賣的就相當於他兩天的收獲了。他有點半信半疑,望著何大萍問,你不是開玩笑吧?
她低頭笑笑,我哪有閑功夫給你開玩笑?
魚商低頭看著盆裏的魚說,好吧,都按五塊,咋樣?
好、好、好,給我送貨吧。說著從挎包裏掏出名片遞給他說,這是地址,貨到付款。
魚商立刻眉開眼笑,連連點頭,好、好、好,馬上到。
何大萍無論到哪裏辦事,都幹脆利索,非常珍惜時間,給人家討好價,也就是適當地壓一壓,便乘出租車回去了。
何大萍到店裏一會兒,魚商就把魚送到門口了,人家把大鯉魚放到魚缸裏,把泥鰍放到院裏的大木盆裏。何大萍付了錢,剛把人打發走,何大軍喊何大萍,說趕快把泥鰍擇好,等著下鍋炸哩。
新來的廚師小劉,看到泥鰍在盆裏亂竄,不知道怎麽下手,一抓一出溜,黏糊糊的,還有點害怕,說這怎麽擇呀,我抓都抓不住。
何大萍在一旁笑笑說,你這個小廚師啊,還嫩著哩,閑了多看看書,多學點技術。她到廚房從鹽罐裏抓一把白粉鹽,往盆裏一撒,盆裏的泥鰍立刻像開了鍋似地翻騰起來,並發出“沙、沙、沙”的聲音,那聲音像車輪輕輕地濺過雨夜中寧靜的水路,其情其景非常動人,聲音也非常悅耳。三四分鍾之後,平靜下來了,一盆泥鰍全死了,而且泥鰍把肚子裏的髒東西也吐了出來,都不用收拾了。何大萍說,好了,你把它用水衝洗一下就行了,放點調料,拌點麵粉,放油鍋裏一炸,連鹹淡都有了,吃著賊香。
何大萍買了幾本烹調技術書,每天晚上睡前必看,看累了困了瞌睡了實在撐不住了,才把書放下。剛才使用的一招就是從書上學來的,另外又學會了做麵片湯,就是將擀好的麵片切成菱形下到鍋裏,常常打入荷包蛋,再加入胡蘿卜絲和新鮮的香菜末兒,趁熱喝下,味更佳,這叫治胃“食療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