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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錯錯錯

  一個人說對的話,往往是封閉真相的鎖頭。

  一個人說錯的話,常常是開啟秘密的鑰匙。

  這一天,作家錄製的恐怖故事叫《失常》。

  他坐在光線幽暗的攝像棚裏,慢悠悠地講道:

  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通過網絡相識並相愛。

  在網上,女孩叫“忘”。

  男孩特別喜歡這個名字。銘記是笨重的,而忘記才是浪漫的。

  這天晚上,正好他們相遇一個月,男孩約女孩出來見麵。男孩早早來到了見麵地點,過了半個鍾頭,也沒見女孩出現,他就撥通了她的電話,笑著問,你到哪兒了?

  女孩說,不好意思,路上堵車,你再等我一會兒,馬上就到了。

  男孩說,不會堵在玄卦村了吧?

  米嘉正好在現場,她伸手示意暫停。

  作家愣愣地看了看米嘉,問:“怎麽了?”

  米嘉揚了揚手上的文字腳本,說:“怎麽冒出了一個玄卦村?”

  他似乎一下回過味來,對攝像師抱歉地說:“錯了錯了,做後期的時候,把這句剪掉吧。”

  攝像師說:“沒關係,我們繼續。”

  他於是繼續講道:

  男孩說,我穿牛仔褲,T恤。你呢?

  女孩說,我穿一條黑裙子。

  又等了一會兒,男孩還是不見女孩的影子,正想打電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頭,他回頭一看,竟然看到一個穿白裙子的女孩,他詫異地問,你是……

  女孩說,我就是忘呀。

  男孩說,你不是說,你穿黑裙子嗎?

  女孩笑了,說,萬一,你長得巨難看,我就悄悄從你身邊溜走了。

  男孩說,你還真聰明。

  女孩看了看男孩的背後,說,那是什麽?

  男孩回頭看了看,有一輛44路公交車開過來,就說,公交車呀!怎麽了?

  女孩說,44路的末班車是9點半,現在都快10點半了,你說這是44路嗎?

  米嘉又擺了擺手,叫攝像師停機。

  “什麽44路公交車?哪兒跟哪兒呀!”

  作家使勁捶了捶腦袋,說:“又錯了……”

  米嘉對一個員工說:“你給他端杯水來。”

  那個員工馬上跑出攝影棚,端來一杯冰涼的水,遞給作家。他幾口就喝了進去,說:“再來。”

  接著,他繼續講道:

  兩個人走進旁邊的咖啡店,要了點喝的,在輕柔的音樂中,邊飲邊聊,比網上更投契。

  分手時,男孩突然有些傷感,說,姐,我怎麽覺得……這輩子我們再也見不著了呢?

  米嘉皺皺眉,又一次伸手中斷了錄製:

  “男孩叫女孩什麽?姐?”

  作家沮喪地說:“又錯了……”

  米嘉說:“你怎麽了?”

  他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這些話怎麽就冒出來了……”

  米嘉不耐煩地說:“算了,今天到這兒吧,明天再錄。”

  他說:“再試一次,我能行!”

  攝像師看了看米嘉,米嘉坐在椅子上,揮了揮手:“那就再試一次。”

  他繼續講述:

  男孩回到家,更加想念女孩,急急地上了網,尋找她。

  他QQ的好友名單裏,少了一個名字“忘”,多了一個名字“亡”――處於不在線狀態。

  接著,他轉到論壇,看到大家正在給“忘”舉行網絡葬禮――原來,這個“忘”昨天被害,凶手殘忍地挖走了她的心髒……

  好不容易錄完了。

  米嘉站起來,對作家說:“走,我請你喝咖啡去。”

  他站起來,感激地笑了笑,說:“還是我請你吧。”

  工作人員開始置換場景,下一個健康節目還在攝影棚外等著。米嘉和作家一起下樓,米嘉說:“下條街有個咖啡店,我們走過去吧,不到1000米。”

  他說:“還是開車去吧。”

  米嘉停下來,說:“你最近的狀態非常不好,要加強體育鍛煉,比如,經常跑跑步。”

  他的口氣一下變得有些生硬:“我挺好的。”

  米嘉沒有再說什麽,鑽進車裏,把車發動著了。

  兩個人開著車,轉了一個彎,看到一條野狗匆匆跑過,差點撞到車上,它陰險地朝駕駛室裏看了一眼,匆匆跑到對麵的人行道上,麻利地鑽進了一個黑洞洞的下水道中。

  作家和米嘉來到咖啡店門前,繞來繞去找了半天,才覓到了一個停車位。停好車,他們一起走進了咖啡店。

  坐下來之後,米嘉說:“我發覺,你的內心好像得了癌症。”

  作家沒有惱怒,低低地說:“本質上,我是個脆弱的人。對一個內心強大的人來說,兵皆草木,而我現在是草木皆兵。”

  米嘉說:“顧盼盼一死,過去那些神神道道的疙瘩,不都解開了嗎?你還憂慮什麽?3月8號,她僥幸躲過玄卦村那一劫,就再沒有露過頭,肯定一直藏在暗處報複你!”

  作家說:“我預感,一切都跟兩個顧盼盼沒關係,除了她倆,這世上還多著一個人……”

  米嘉問:“又是預感!”

  作家說:“三天前,我又接到了那個沒有號碼顯示的短信,它曾經告訴我,會遇到小人,我就遇到了兩個嬰兒。它還告訴我,會遇到一個穿藍色上衣的貴人,我就遇到了那個狂犬病患者。最後這個短信說,我朝前再走199989步就完蛋了……”

  米嘉說:“三天前?在顧盼盼死前還是死後?”

  作家說:“死後。”

  停了一會兒,米嘉突然說:“你休息一段時間吧。”

  作家敏感地問:“有人替代我了嗎?”

  米嘉說:“你多心了。我的意思是,你最近受的刺激有點大,好好調整一下。”

  作家說:“那節目怎麽辦?”

  米嘉說:“先停停吧。”

  作家想了想,說:“……也好。”

  米嘉說:“你不要總獨處。你一個人,住那麽大的房子,免不了胡思亂想。如果你願意,就住到我家來。”

  作家說:“……不方便吧?”

  米嘉說:“有什麽不方便的,我家房子那麽多,你又不跟他睡在一起!”

  這個“他”,當然是指伏食。

  作家被米嘉接進了玉米別墅。

  他像一輛故障重重的汽車,被拖進了修理廠。米嘉,這個冷硬的女人,現在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米嘉和伏食的臥室在一樓,作家的臥室也在一樓。

  二樓一直空著。

  那是米嘉和老公的家。過去,她和老公一直住在二樓,老公的電腦,書架,衣櫃,被褥……一直保持著三年前的原樣。米嘉不想讓其他男人進駐那個世界。

  午夜節目播完了提前錄好的三期,終於停播了。

  作家整日蜷縮在床上,除了吃喝拉撒,很少走動,不是泡在網上,就是看電視――為了順應他的習慣,米嘉專門在他的臥室裏放了一台電視機。

  偶爾走出臥室,作家的嘴裏總是低低地叨咕著:1步,2步,3步……回來,認真地記在一個很小的袖珍本子裏。他像個初中小女生一樣,專門買了一個帶鎖的筆記本。

  自從被咬了一口之後,作家沒有再找過雞。

  看來,這一口,在他身上留下了永遠不能愈合的傷。

  不過,雞找他。

  偶爾有人請求加為好友,他通過之後,對方就說:先生,需要嗎?本人漂亮,溫柔,技術好――隻是沒有乳房,不過價格便宜。心動不如雞動,快來吧!

  那隻被剁掉的死手又朝他爬過來了……

  白天,米嘉去上班,就剩下他和伏食了,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青年男子守在家中。

  伏食終於和偶像生活在一起了。

  不過,這時候的伏食,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對他畢恭畢敬,眼神裏甚至透出鄙夷。

  作家也回避和他說話。

  伏食卻經常敲響他的門,詢問點什麽,比如:

  你吃東西嗎?

  你喝東西嗎?

  一邊問一邊毫不掩飾地打量他的臉。

  作家的回答永遠是:

  “不吃。”

  “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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