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坐在醫院裏,等眼科醫生上班。
走廊空空蕩蕩,除了我,沒有一個患者。
走廊盡頭是一扇門,門上是玻璃,望過去,還是一條走廊,有醫生和患者來來往往,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我站起來,走到那扇門前,忽然發現――門上根本不是玻璃,而是鏡子!
我轉過身來,望著空空蕩蕩的走廊,頭發一下就豎起來了。
……醫生說:你的眼病已經不可救藥了。
太陽在地球下轉過去,再沒有升上來。
早晨,天陰得很圓滿。
作家在家裏接到了米嘉的電話:
“晚上8點,公司在西京大學搞第二次見麵會,你準備一下發言。”
“你發言吧,我做陪襯。”
“你是主角呀。”
“我精神恍惚,擔心說不好。”
“是不是又發生什麽事了?”
“昨天夜裏,我在QQ群裏遇到一個人,言語古怪。後來,我請求和她視頻,你猜我看到誰了?”
“誰?”
“顧盼盼!”
“又是披頭散發,滿臉是血?上次,出現在道具樓裏的那個女子,從始至終沒露臉,她到底是誰,現在還不能確定。”
“這次我看到她的臉了,是她,肯定是她!”
“好了,先不說這件事了。晚上,你自己開車來,還是我派人去接你?”
“我一定得去?”
“一定得去。”
“……接我吧。”
晚上,作家來到西京大學的時候,有三個學生在門口接應。一個男生,個子很高。兩個女生,都穿著鮮豔的迎賓裝。
高個男生跑過來,說:“老師好。”
作家打量了他一眼,問:“上次我來,是不是你接我的?”
高個男生說:“不是。”
作家說:“可是,我感覺你很麵熟。”
高個男生說:“您忘了,我去公司找您簽過名。我還等了您一下午呢。”
作家說:“瞧我這記性。”
高個男生憨憨地笑著,說:“這就是名人和普通人的區別――您見過太多的人,不可能一一記住對方;但是所有見過您的人,都會牢牢記著您。”
作家笑了笑,說:“一個總是在明處的人,最危險了。”
他走進T型教室時,學生們一起鼓起掌來。和上次一樣,T型教室裏坐了一大半人,大家都聚在前麵,後麵的座位空著。
他坐在了講台上。
他的目光,越過一張張學生的臉,一直朝後麵張望。上一次見麵會,顧盼盼曾經坐在最遠最偏的那個座位上――現在它空著。
米嘉來了,她坐在第一排。伏食坐在她左邊,那個高個男生坐在她右邊。
女編導沒來,那次在道具樓受到驚嚇之後,她一直在家病休。
主持人是個女學生。她穿著白色羽毛晚禮服,梳著芭蕾舞女發型,化著清涼的水果妝,很漂亮。
她拿著麥克風,朗朗地說:“上一次,老師在這裏講述了他的苦難經曆。今天,我們請老師講一講他親身經曆的恐怖事件,好不好?”
學生們齊聲喊叫起來:“好!”
作家收回視線,微微笑了一下,就慢慢講起來。
他講起了那幢陰森的道具樓,講起了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子,講起了錄像帶中那張血淋淋的臉……
現場鴉雀無聲。
學生們都瞪大了雙眼,生怕漏掉一個字。他們不能判定,這是假的,還是真的。
講完之後,作家總結道:“雖然我一直在創作恐怖故事,但是我希望生活中所有的恐怖都是故事。不過,人生不是由我們自己編排的,不排除哪一天噩夢突然成真。因此,在現實中,每個人都應該接受一些抗恐怖心理素質訓練。比如現在,我們不能說,決不會有個披頭散發的女子從我背後慢慢升起來……”
主持人害怕地朝旁邊跳了一步。
有個人突然笑出來,在安靜的現場顯得很突兀。
主持人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索性誇張地說:“老師,您自己主持得了,我還是下台去依靠群眾吧。”
然後,她吐了吐舌頭,真的走下台,坐在了米嘉右邊的空位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米
嘉兩旁的座位都空了。
作家笑了笑,繼續說:“其實,恐懼也是好事,它讓人有所收斂,有所避諱,有所思考,有所敬畏……”
突然,他緘口了。
大家都靜靜望著他,等待下文。
沒有下文了,作家好像一下就變成了一尊泥塑。
他的視線釘在了最遠最偏的那個座位上。
顧盼盼出現了。她穿著紅T恤,在那個座位上靜靜地望著他,雙眼充滿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