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泥丁香

（十六）

楊蘭之死有三種說法，一種說法是死於“非典”；一種說法是死於燃氣泄露；一種說法是她患了抑鬱症，打開燃氣閥門自殺。“非典”結束之後，我去過一次租住的房子，新房客是一大家子，他們把房間低成本粉刷一新，像是準備在那兒落窩似的。我去找房東太太，她搖頭擺手說不知，沒想到她突然這樣子不問世事了。我始終沒有打電話到楊蘭的家，倒是她母親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問我要幾張我與楊蘭在一起時的照片，我全部給他們特快專遞了過去。楊蘭寢室的同學對楊蘭所知甚少，她們彼此的關係不好。她們對我的盤問有點不耐煩，想必是被警方和校方問過太多同樣的問題。

在網吧裏結識謝曼之前，我看的那封楊蘭的郵件寫的是她謀殺同學的經過。她高中一次秋遊歸來，乘坐的長途汽車竄進了一條大河，她們的身體都撲到前排。河水從四麵八方湧入。她揪起跟她並排坐著的女同學的頭發，往前排的靠椅上猛烈撞擊。見她暈倒，楊蘭才拉開車窗，踹開搶著逃命的人，從窗口奪身而出，遊向岸邊。楊蘭那位曾經拿過校女子遊泳季軍的同學溺死在車內，頭上的磕傷被解釋為慣性使然，至於破裂的衣服和有抓傷的身體，則應該由其他慌不擇路而拚搶窗口的逃命者負責。楊蘭還說，當她得知自己懷孕了，立刻有了一種被救贖的感覺，因為她知道，法律是不會給予孕婦死刑的，而且起源於受精的卵細胞的孩子，也會成為她個人生命的延伸，但是在我堅決主張下，這種救贖和延伸被果斷地處理掉了。所以在某種意義上，她應該憎恨我。我回複郵件之後，對坐在一邊的謝曼產生了興趣。我在次年正月與此人見過一麵，我們在一起玩了一整天，走遍了無名小城的大街小巷。其間她告訴我她沒有男朋友，但是有意中人。一個類似於尤金尼婭給凡?高的借口，一點新鮮感都沒有。高考之後，謝曼的意中人徹底拒絕了她，說隻是把她當妹妹看，手法同樣很陳舊。後來謝曼進了一個二類院校，跟我在同一個城市，我們很少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