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收到了楊蘭發來的電子郵件,內容隻有一個紅色的等於號。她的意思是指檢測呈陽性,有兩根紅色橫杠,其中一根棒子是預設的參照物,另一根棒子則是徹底撲滅僥幸心理之野火的檢驗結果。我正式忙活開來,上網輸入關鍵字進行搜索,包括懷孕、未婚先孕、打胎、人流、同居等,隻聽到網上一片譴責之聲,千夫所指的是墮胎低齡化;已婚者墮胎數量減少、未婚者墮胎數量增加,這個現象也挨罵了,把我給逗笑了,這些家夥怎麽不連結婚大齡化和人口老齡化一塊兒拉出來示眾啊?有一個事實倒是讓我稍微樂觀了一點,說是情人節之後兩個月左右是流產高峰,那麽現在則是高峰已過,大概不用排隊。對這些大腦缺一根弦的人才搞得出社會學結論和新聞報道,我實在無話可說,遂撇下這些鏈接,徑直進入一些醫學網站。然後我的婦產科知識,在一個小時之內,產生了質的飛躍,我二十年來一點兒一點兒的積累跟這六十幾分鍾的知識爆炸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經過十根指頭的一番擺弄,我得出結論,楊蘭必須在兩周之內進行人工流產,尚可使用負壓吸宮術,患人工流產綜合征的幾率是百分之十。然後我給每個電台的性健康節目的坐台嘉賓打電話,詳細詢問手術進行過程及可能的意外。由於無法得到完全一致的信息,我變得空前的狐疑。他們越是輕描淡寫,我就越是不放心,因為過失犯罪的主觀方麵有一種情形就是太自信了。我甚至想,如果可以的話,不如讓我先躺上手術台試驗一下,隻當自己是實驗室的小白鼠,如果感覺良好的話,下一個就讓楊蘭上吧!不過我仍然挨個記下了它們的地址,衡量它們離楊蘭所在大學的距離。我把判斷拉過來,與他座談,可惜女性生殖健康不是他的專長,所以也沒有談出個所以然來。
鬧騰到十一點的時候,才給楊蘭回郵件,我建議她先租一個安靜的房子,然後準備墮胎。我還這樣不倫不類地安慰她:我小時候家裏養著一條白狗,幼小的時候叫小白,後來長得很高很壯,還是叫小白。入冬之後,常常有些人想把別人的狗藥死弄去賣錢,或者是對狗主人家房前屋後的財物起意,就會把混有毒藥的肉片或排骨倒在鄉間小路上。小白每年都要中一兩回毒,中毒之後就神色悲哀地躺在院落裏,不叫不吠也不動,作等死狀。通常是母親和我們一起動手,捏緊它的下頜,給它灌一大碗芝麻油。然後不出半個小時,小白就會大口地嘔吐,尚未消化的毒藥就這麽被逐出體外,再過一兩個時辰,它就搖著尾巴開始要吃的了。我首先說明這個動物故事與楊蘭之間的對應關係:排毒是胃的嘔吐,流產是子宮的嘔吐。然後我就指出這個故事的教育作用:吃了毒藥都沒什麽大不了,所以打個胎又有什麽好擔憂的呢?楊蘭回郵件說:你這個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家夥,以後就是安慰我,也不準拿狗說事兒。見她還有罵人的好心情,我才在這個星期天的夜晚放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