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而東陽公主,一病不起,竟致謝世。何不先浼道育替她禳解?王鸚鵡年亦浸長,既為公主畢喪,理應遣嫁,當由浚代為主張,命嫁府佐沈懷遠為妾。懷遠格外愛寵,竟至專房。鸚鵡原是得所,偏她有一種說不出的隱情,橫亙在胸,未免喜中帶憂。看官道為何因?原來鸚鵡在主家時,曾與陳天與私通,此次嫁與懷遠,恐天與含著醋意,泄漏巫蠱情事,左思右想,無可為計,不如先殺天與,免貽後患。世間最毒婦人心。當下自往告劭,但說是天與謀變,將發陰謀。劭怎知情弊,立將天與殺死,陳慶國駭歎道:“巫蠱密謀,惟我與天與得聞,天與已死,我尚能獨存麽?”遂入見宋主,一一具陳。宋主大驚,即遣人收捕鸚鵡,並搜檢鸚鵡篋中,果得劭、浚書數百紙,統說詛咒巫蠱事。又在含章殿前,掘得所埋玉人,當命有司窮治獄案,更捕女巫嚴道育,道育已聞風逃匿,不知去向。想是由天神救去了。隻晦氣了一個王鸚鵡,囚禁獄中。宋主連日不歡,顧語潘淑妃道:“太子妄圖富貴,還有何說?虎頭浚小字也是如此,真出意料!汝母子可一日無我麽?”遂遣中使切責劭、浚,兩人無從抵賴,隻得上書謝罪。宋主雖然懷怒,尚是存心舐犢,不忍加誅!真是溺愛不明。
蹉跎蹉跎,又經一載,已是元嘉三十年了。浚自京口上書,乞移鎮荊州,宋主有詔俞允,聽令入朝。會聞嚴道育匿居京口張家,即飭地方官掩捕,仍無所得。但拘住道育二婢,就地審訊,供稱道育曾變服為尼,先匿東宮,後至京口依始興王,浚封始興王已見十三回中。曾在家留宿數宵,今複隨始興王還朝雲雲。宋主大怒,即命京口送二婢入都,將與劭、浚質對。
浚至都中,頗聞此事,潛入宮見潘淑妃。淑妃抱浚泣語道:“汝前為巫蠱事,大觸上怒,還虧我極力勸解,才免汝罪,汝奈何更藏嚴道育?現在上怒較甚,我曾叩頭乞恩,終不能解,看來是無可挽回,汝可先取藥來,由我自盡,免得見汝慘死哩!”浚聽了此言,將母推開,奮衣遽起道:“天下事任人自為,願稍寬懷,必不相累!”說著,搶步出宮去了。
宋主召入侍中王僧綽,密與語道:“太子不孝,浚亦同惡,朕將廢太子劭,賜浚自盡,卿可檢尋漢、魏典故,如廢儲立儲故例,送交江、徐二相裁決,即日舉行。”僧綽應命趨出,當即檢出檔冊,齎送尚書仆射徐湛之,及吏部尚書江湛,說明宋主密命,促令裁奪。江湛妹曾嫁南平王鑠,徐湛之女為隨王誕妃,兩人各懷私見,因入謁宋主,一請立鑠,一請立誕。宋主頗愛第七子建平王弘,意欲越次冊立,因此與二相辯論,經久未決。
僧綽入諫道:“立儲一事,應出聖懷,臣意宜請速斷,不可遲延!古人有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願陛下為義割恩,即行裁決!若不忍廢立,便當坦懷如初,不勞疑議。事機雖密,容易播揚,不可使變生意外,貽笑千秋!”宋主道:“卿可謂能斷大事,但事關重大,不可不三思後行!況彭城始亡,人將謂朕太無親情,如何是好?”瞻望徘徊,終歸自誤。僧綽道:“臣恐千載以後,謂陛下隻能裁弟,不能裁兒!”宋主默然不應,僧綽乃退。
嗣是每夕召湛之入宮,秉燭與議,且使繞壁檢行,防人竊聽。潘淑妃遣人伺察,未得確報,俟宋主還寢,佯說劭、浚無狀,應加懲處。宋主以為真情,竟將連日謀劃,盡情告知。淑妃急使人告浚,浚即馳往報劭,劭與隊主陳叔兒,齋帥張超之等,密謀弑逆,即召集養士二千餘人,親自行酒,囑令戮力同心。
到了次日,夜間詐為詔書,偽稱魯秀謀反,飭東官兵甲入衛,一麵呼中庶子蕭斌,左衛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積弩將軍王正見等,相見流涕道:“主上信讒,將見罪廢,自問尚無大過,不願受枉,明旦將行大事,望卿等協力援我,共圖富貴!”說至此,起座下拜。蕭斌等慌忙避席,逡巡答語道:“從古不聞此事,還請殿下三思!”劭不禁變色,現出怒容。斌憚劭凶威,便即改口道:“當竭力奉令!”仲素等亦依聲附和。淑獨嗬叱道:“諸君謂殿下真有此事麽?殿下幼嚐患瘋,今或是舊疾複發哩。”劭益加奮怒,張目視淑道:“汝謂我不能成事麽?”淑答道:“事或可成,但成事以後,恐不為天地所容,終將受禍!如殿下果有此謀,還請罷休!”陳叔兒在旁說道:“這是何事,尚說可罷手麽?”遂麾淑使出。
淑還至寓所,繞床行走,直至四更乃寢。何不速報宋主。翌晨宮門未開,劭內著戎服,外罩朱衣,與蕭斌同乘畫輪車,出東宮門,催呼袁淑同載。淑睡床未起,經劭停車力促,乃披衣出見,劭使登車,辭不肯上,即被劭指麾左右,一刀了命。實是該死。遂趨至常春門,門適大啟,推車直入。舊製東宮隊不得入禁城,劭取出偽詔,指示門衛道:“接奉密敕,有所收討,可放後隊入門。”門衛不知是詐,便一並放入。張超之為前驅,領著壯士數十人,馳入雲龍門。馳過齋閣,直進含章殿,宋主與徐湛之密謀達旦,燭尚未滅,門階戶席,衛兵亦尚寢未起。
超之等一擁入殿。宋主驚起,舉幾為蔽,被超之一刀劈來,剁落五指,投幾而仆。超之複搶前一刀,眼見得不能動彈,嗚呼哀哉!享年四十七歲。小子有詩歎道:
到底妖妃是禍胎,機謀一泄便成災;
須知梟獍雖難馭,釁隙都從帷簾來!
宋主被弑,徐湛之直宿殿中,聞變驚起,趨往北戶,未知能逃脫性命否,且待下回續詳。
北朝弑主,南朝亦弑主,僅隔一年,禍變相若,以天地間不應有之事,而乃數見不鮮,可慨孰甚!尤可駭者,魏閹宗愛,一載中敢弑二主,當時忠如崔允,直如古弼,俱尚在朝,不聞仗義討賊,乃竟假手於劉尼、陸麗諸人,向未著名,反能誅逆,彼崔允、古弼輩,得毋虛聲純盜耶!宋主被弑,出自親子,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誠如王僧綽所言。江、徐兩相,得君專政,不能為主除害,尋且與主同盡,懷私者終為私敗,人亦何苦不化私為公也!然亂臣賊子遍天下,而當時之泯泯棼棼,已可概見。太武稱雄,元嘉稱治,史臣所雲,其然豈其然乎!第十七回發尋陽出師問罪克建康梟惡鋤奸第 十 七 回[1]發尋陽出師問罪克建康梟惡鋤奸卻說徐湛之趨入北戶,正擬開門逃生,那背後已有亂兵追到,立被殺死。江湛夜直上省,早起聞喧噪聲,料知有變,喟然歎道:“不用王僧綽言,乃竟至此!”遂避匿小屋中,亦被亂兵搜捕,結果性命。左細仗主廣威將軍卜天與,不暇被甲,執刀持弓,疾呼左右出戰,一箭射去,幾中劭頸。劭急忙閃避,幸得躲過,劭黨圍擊天與,砍斷天與左臂,大吼一聲,倒地而亡。隊長張泓之、朱道欽、陳滿等,一同戰死。
劭入含章殿中閣,殺斃中書舍人顧嘏,他如宿衛舊將羅訓、徐罕,及左衛將軍尹弘,皆望風屈附。劭又使人闖入東閣,往殺潘淑妃。淑妃方才起床,尚未盥櫛,驀見亂兵衝入,嚇做一團。赳赳武夫,管什麽玉骨冰肌,竟把她一刀砍死,剖開胸膛,挖心獻劭。何不前時仰藥,免得受此慘劫。還有宮中侍役,平時得宋主親信,約有數十人,也共做了刀頭麵,隨著潘淑妃的芳魂,同到冥府中去侍宋主了。
浚宿居西府,由舍人朱法瑜,踉蹌走告道:“不好了!不好了!宮中變起,外麵統說是太子造反了!”浚佯驚道:“有這等事麽?奈何奈何!”法瑜道:“不如急往石頭,據城觀變。”將軍王慶嗬止道:“宮中有變,未知主上安危,做臣子的理應投袂赴難,奈何反往石頭!”浚尚未知宮中確耗,竟從南門趨出,帶著文武千餘人,馳往石頭城。
城中由南平王鑠留守,見浚奔至,驚問宮廷情狀。浚答說未畢,即由張超之到來,召浚入朝。浚屏去左右,向超之問明底細,便戎服上馬,急馳而去。朱法瑜勸阻不從,王慶叩馬直諫,提出聲罪討逆四字,更與浚意相反。浚即怒叱道:“皇太子有令,敢有多言,便當斬首!”遂與張超之匆匆入朝,與劭相見。劭說道:“弟來甚好!可惜這潘淑妃……”說到妃字,不禁住口。浚問道:“敢是已死了麽?”劭見他形色自如,才答道:“為兄的一時失檢,淑妃竟為亂兵所害!”浚怡然道:“這是下情所願,死何足惜!”劭可無父,浚亦何必有母!
劭甚是喜慰,又詐傳詔書,召入大將軍江夏王義恭,及尚書令何尚之,拘至別室,脅令屈服。並召百官入殿,有數十人應召到來。劭即被服冕旒,居然登位,且宣示敕書道:
徐湛之、江湛弑逆無狀,吾勒兵入殿,已無所及,號惋崩衄,心肝破裂。今罪人斯得,元凶克殄,可大赦天下,改元太初,俾眾周知!
即位已畢,便還居永福省,不敢臨喪,但命親黨入宮殿中,棺殮宋主及潘淑妃,諡宋主義隆為景皇帝,廟號中宗。當即發喪,葬長寧陵,命蕭斌為尚書仆射,領軍將軍,何尚之為司空,前太子右衛率檀和之戍石頭,征虜將軍營道侯義綦鎮京口。義綦係道憐幼子。殷仲素為黃門侍郎,王正見為左軍將軍,張超之、陳叔兒以下,皆升官進爵有差。又令輔國將軍魯秀,與屯騎將軍龐秀之,分掌禁軍,殺尚書左丞荀赤鬆,右丞臧凝之。兩人係江、徐親屬,所以被殺。王僧綽授任吏部尚書,兼官司徒,嗣由劭檢查故牘,及江湛家書疏,得僧綽所上前代廢儲典故,不禁怒起,即令加誅。遲死數日,便是逆臣。僧綽弟僧虔亦死。劭又誣稱宗室王侯,與僧綽謀反,收係義欣子長沙王瑾,及瑾弟楷。義慶子臨川王曄,義融子桂陽侯,義宗子新渝侯?,義融、義宗皆義欣弟。一並處死。授江夏王義恭為太保,南譙王義宣為太尉,始興王浚為驃騎將軍,調雍州刺史,臧質為丹陽尹,隨王誕為會州刺史,立妃殷氏為皇後,後季父殷衝為司隸校尉。號女巫嚴道育為神師,釋王鸚鵡出獄,厚賞金帛。鸚鵡至劭處謝恩,劭見她妖冶善媚,格外加憐,竟引入密室,特賜雨露。鸚鵡本來Y蕩,驟然得此奇遇,真是喜出望外,流連枕席,曲意承歡,引得劭心花怒開,通宵取樂,恨不即立她為後。隻因正宮有主,一時不便廢易,權且列作妾媵,再作後圖。鸚鵡原是禽類,應與禽獸為匹。
是時武陵王駿,移鎮江州,仍然開府。回應十四回中江州罷府事,文筆不漏,且與十三回中江州應出天子語,亦遙相印證。適值江蠻為寇,駿出屯五洲,並由步兵校尉沈慶之,自巴水來會,並討群蠻。劭陽授駿為征南將軍,暗中卻與沈慶之手書,令他殺駿。可巧典簽董元嗣,也自建康至五州,具言太子弑逆狀,慶之密語僚佐道:“蕭斌婦人,餘將帥皆不足道,看來東宮同惡,不過三十人,此外脅從,必不為用,我若輔順討逆,不患無成!”乃入帳見駿,駿已略聞密書消息,陰有戒心,即托疾不見。慶之竟自突入,取出劭書,當麵示駿。駿無從避匿,但對書泣下道:“我死亦不怕,但上有老母,可否許我一訣?”原來駿母為路淑媛,嚐隨駿就藩,所以駿有此言。慶之奮然道:“殿下視慶之為何如人?慶之受先帝厚恩,今日當輔順討逆,惟力是視,殿下何必多疑!”駿起座再拜道:“國家安危,皆在將軍!”慶之答拜畢,即命內外勒兵,克期東指。
府主簿顏竣道:“劭據有天府,急切難攻,若單靠一隅起義,未免孤危,不如待諸鎮協謀,然後舉事。”慶之厲聲道:“今欲仗義出師,乃來這黃頭小兒,撓阻軍心,怎得不敗?宜斬首號令,振作士氣!”駿見慶之動怒,忙令竣拜謝慶之,慶之乃和顏語竣道:“君但當司筆劄事,出兵打仗,非君所能與聞。”駿喜說道:“願如將軍言!”當下戒嚴誓眾,命沈慶之為府司馬,襄陽太守柳元景,隨郡太守宗愨,為諮議參軍,內史朱修之署平東將軍,顏竣為錄事,長史劉延孫為尋陽太守,行留府事。
慶之部署內外,才閱旬日,便已整備,時人目為神兵。當命顏竣草檄,傳示四方,使共討劭。荊州刺史南譙王義宣,雍州刺史臧質,司州刺史魯爽,首先起應,舉兵相從。駿留魯爽守江陵,自與臧質出赴尋陽。
劭聞駿出師,調兗、冀二州刺史蕭思話為徐、兗二州刺史,起張永為青州刺史。思話不奉劭命,竟率兵應駿,建武將軍垣護之,也自曆城赴尋陽,與駿聯合。就是隨王誕亦致書與駿,願共討逆。不到一月,已是義師四起,伐鼓淵淵。可見人心未死。劭尚自恃知兵,召語朝士道:“卿等但助我料理文書,不必注意軍旅,若有寇難,我自能抵禦,但恐賊虜未敢遽動呢!”嗣聞四方兵起,方有憂色,乃下令戒嚴。
春去夏來,警信益急,柳元景統領寧朔將軍薛安都等,出發湓口,共計十有二軍。武陵王駿,亦自尋陽出發,命沈慶之總掌中軍,浩浩蕩蕩,殺奔建康。一麵傳檄入都,曆數劭罪。
劭得閱檄文,探知是顏竣手筆,便召太常顏延之入殿,投檄相示道:“你可知何人所作?”延之方應劭征,入為光祿大夫,竣即延之長子,延之從容覽檄,料知劭是故意質問,便直供道:“這當是臣兒所為。”劭又問道:“汝如何知曉?”延之道:“臣子竣筆意如此,世不容不識。”劭又道:“竣如何這般毀我?”延之道:“竣不顧老父,怎知顧陛下!”劭怒少解,叱令退朝,命拘竣子至侍中下省,義宣子至太倉空舍,一體幽禁,且欲盡殺三鎮將士家口。
江夏王義恭,司空何尚之進言道:“人生欲舉大事,必不顧家,否則定是脅從,無法解免;若將他家室誅滅,益令眾心絕望,更增敵焰呢。”娓娓動聽,保全不少。劭也以為然,因不複問。惟自思朝廷舊臣,均不足恃,隻好厚撫輔國將軍魯秀,及右軍參軍王羅漢,委以軍事,令蕭斌為謀主,殷衝掌兵符。
斌勸劭整率水軍,自出決戰,或保據梁山,固壘扼守。江夏王義恭有心結駿,恐他倉猝起兵,船隻狹小,不利水戰,乃勸劭養銳待期,不宜遠出。斌厲色道:“武陵郎二十少年,能做出這般大事,殆未可量;況複三方同惡,勢據上流,沈慶之諳練軍事,柳元景、宗愨屢次立功,形勢如此,實非小敵。今都中人心未離,尚可勉力一戰,若端坐台城,如何能久持哩!”劭不聽斌言,但慰勞將士,督治戰艦,擬俟敵軍逼近,然後決戰。呆鳥。或勸劭保石頭城,劭說道:“前人據守石頭,無非待諸侯勤王,我若守此,何人來援,唯應與他決戰,方可取勝。”既而遣龐秀之出戍石頭,秀之竟往奔駿軍,於是人情大震。
駿軍到了鵲頭,宣城太守王僧達,又馳往謁駿,駿即授為長史,置諸左右。柳元景因舟艦未堅,不便水戰,特背道疾行,至江寧登岸,使薛安都帶領鐵騎耀兵淮上,且貽書朝士,為陳逆順利害。朝士多潛出建康,往投軍前。駿自尋陽東行,途次遇疾,不能見將士,惟顏竣出入臥內,親視起居。有時因駿病加劇,不便稟白,即專行裁決,軍政以外,所有文檄往來,似出一人,毫無稽滯。
好容易過了兼旬,連舟中甲士,亦未知駿有危疾,毫不慌張。那柳元景日報軍情,俱由竣批答出去,令他相機進取,不為遙製。元景潛至新亭,依山為壘,劭使蕭斌統步軍,褚湛之統水軍,與魯秀、王羅漢等,合精兵萬餘人,攻新亭寨。劭自登朱雀門督戰。
元景下令軍中道:“鼓繁氣易衰,聲喧力易竭,汝等但銜枚接仗,聽我鼓起,方許發聲。”傳令已畢,遂分兵士為兩隊,出寨決鬥,一隊抵敵步軍,一隊防遏水軍,所有勇士,悉數遣出,但留左右數人,宣傳軍令。兩下裏猛力交鋒,爭個你死我活。一邊是仗義而來,人人奮勇,一邊是貪賞而至,個個爭先。自午前殺至午後,不分勝敗。那王羅漢殺得性起,挺著一枝長矛,闖入義軍隊內,左挑右撥,無人敢擋。褚湛之亦麾兵登岸,與蕭斌左右夾攻,看看義軍勢弱,有些兒招架不住。元景出營督隊,也捏著一把冷汗。忽聞蕭斌軍內,打起幾聲退鼓,頓令蕭斌、褚湛之等,動起疑來,向後卻顧。元景覷著此隙,援桴擊鼓,咚咚不絕,部眾聞鼓踴躍,呐一聲喊,統向敵軍殺去。敵軍駭散,多半墜入淮水,溺斃甚多。
劭見各軍敗退,自率餘眾,再來攻壘,複被元景殺敗,傷亡無數。蕭斌受傷先遁,魯秀、褚湛之、檀和之,統奔降柳營,劭單騎走脫,馳還建康。
元景迎納魯秀等,談及軍事,才知前次退鼓,乃由魯秀所擊,就是褚、檀兩人,也由秀邀他反正,所以同奔。元景大喜,露布告捷,且迎武陵王駿至新亭。
駿病體已痊,即至新亭勞軍,乘便入江寧城。湊巧江夏王義恭,自建康脫身馳至,上勸進書。又來了散騎侍郎袁爰,佯說是追趕義恭,亦至武陵王處投順。爰素習朝儀,遂令兼太常丞,草述即位儀注。編製已就,便在新亭築壇,由武陵王駿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文武各賜爵一等,從軍加二等,改諡大行皇帝曰文,廟號太祖。授大將軍義恭為太尉,錄尚書事,兼南徐州刺史,南譙王義宣為中書監,兼揚州刺史,隨王誕為衛將軍,兼荊州刺史,臧質為車騎將軍,兼江州刺史,沈慶之為領軍將軍,蕭思話為尚書左仆射,王僧達為右仆射,柳元景、顏竣為侍中,宗愨為右衛將軍,張暢為吏部尚書。其餘將士各加官有差。改號新亭為中興亭,再圖進取。
劭自新亭奔還,聞義恭逃去,即將他十二子一並拘到,盡行殺斃,立子偉之為太子,又複大赦。惟劉駿、義恭、義宣、誕不原。命浚為南徐州刺史,與南平王鑠並錄尚書事,浚聞駿軍將至,憂迫無計,當與劭想出一法,用輦迎蔣侯神像,舁置宮中,稽顙求福,拜大司馬,封鍾山王,又封蘇侯為驃騎將軍,也是焚香頂禮,日夕虔求。想是嚴道育教他。偏是臧質等步步進逼,直指建康。劭遣殿中將軍燕欽等出拒,相遇曲阿,未戰即潰。劭乃緣淮樹柵,派兵戍守。男丁多半逃散,城內外隻有婦女,也迫令從軍,充當役使。魯秀等募勇士攻破大航,鉤得一舶。王羅漢尚逍遙江上,挾妓醉酒,忽聞秀軍已經登岸,急得不知所措,慌忙出降。緣淮各戍依次奔散,器仗鼓蓋,充塞路衢。
劭聞戍軍潰退,沒奈何閉守六門,並在城內鑿塹立柵,城中一日數驚,非常慌亂。丹陽尹尹弘等逾城出降,蕭斌亦令部兵解甲,自石頭城攜著白幡,奔投軍前。魯秀等奏達新亭奉詔以斌甘黨惡,情罪較重,飭即處斬,當下將斌械送,梟首行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