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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10)

  吏部尚書王球,素安恬淡,不阿權貴,獨兄子履為從事中郎,深結劉湛,往來甚密,球屢戒不悛。及湛在夜間被收,履聞變大驚,徒跣告球,球從容自若,命仆役代為取鞋,且溫酒與宴,徐徐笑問道:“我平日語汝,汝可記得否?”履附首嗚咽,不敢答言。球見他觳觫可憐,方道:“有汝叔在,汝怕什麽?但此後須要小心!”履始泣謝。越日詔誅湛黨,履果免死,但褫奪官職,不得再用。球卻得進宮仆射,受任未幾,即稱疾乞休,卒得令終。熱中者其視之。

  宋主命殷景仁為揚州刺史,仍守本官,尚書劉義融為領軍將軍。又因會稽長公主的情誼,特任徐湛之為中護軍,兼丹陽尹。會稽長公主入宮道謝,由宋主留與宴飲,相敘甚歡。公主忽起,離座下拜,叩首有聲。宋主不知何意,慌忙下座攙扶,公主悲咽道:“陛下若俯納愚言,方敢起來。”宋主允諾,公主乃起,隨即說道:“車子歲暮,必不為陛下所容,今特替他請命!”說著,淚如雨下,宋主亦覺欷?,便與公主出指蔣山道:“公主放心,我指蔣山為誓,若背今言,便是負初寧陵!”即宋武陵。公主乃破涕為歡,入座再飲,興盡始辭。看官欲問車子為誰?車子就是彭城王義康小字。宋主又將席間餘酒,封賜義康,並致書道:“頃與會稽姊飲宴,記及吾弟,所有餘酒,今特封贈。”義康亦上表謝恩,無容絮述。

  惟殷景仁既預誅劉湛,兼領揚州,忽致精神瞀亂,變易常度。冬季遇雪,出廳觀望,愕然失色道:“當何得有大樹?”尋複省悟道:“我誤了!我誤了!”遂返寢臥榻,囈語不休。才閱數日,一命嗚呼!或說是劉湛為祟,亦未知真否,小子未敢臆斷,宋主追贈司空,賜諡文成,揚州刺史一缺,即授皇次子始興王浚。

  宋主長子名劭,已立為太子,次子浚年尚幼衝,偏付重任,州事一切,悉委任後軍長史範曄,主簿沈璞。曄字蔚宗,具有雋才,後漢書百二十卷,實出曄手,幾與司馬遷、班固齊名。惟素行佻達,廣置妓妾,常為士論所鄙。曄尚謂用不盡才,屢懷怨望。宋主愛他才具,令為揚州長史,嗣又擢任左衛將軍,兼太子詹事,與右衛將軍沈演之,分掌禁旅,同參機密。吏部尚書何尚之,入諫宋主道:“範曄誌趨異常,不應內任,最好是出為廣州刺史,距都較遠,免致生事,尚可保全。若在內構釁,終加?,是陛下憐才至意,反不能慎重如始了!”宋主搖首道:“方誅劉湛,複遷範曄,人將疑朕好信讒言,但教知曄性情,預為防範,他亦怎能為害呢!”忠言不聽,終致誤事。尚之不便再言,隻好趨退。

  彭城王義康出鎮江州,越年表辭刺史,乃令都督江、處、廣三州軍事。前龍驤將軍扶令育,詣闕上書請召還義康,協和兄弟,偏偏觸動主怒,下獄賜死。宋主始終疑忌義康,隻因會稽長公主在內維持,義康還得無恙。公主又因竟陵王義宣,衡陽王義季,年已浸長,未邀重任,亦嚐與宋主談及,請令出鎮上遊。宋主不得已任義宣為荊州刺史,義季為南兗州刺史,已而複調義季鎮徐州。

  先是廣州刺史孔默之,因贓得罪,由義康代為奏解,方邀寬免。默之病死,有子熙先,博學文史,兼通數術,充職員外散騎侍郎。他感義康救父深恩,密圖報效。嚐按天文圖讖,料宋主必不令終,禍由骨肉,獨江州應出天子。後事果如所料,可惜尚差一著。當下屬意義康,總道是江州應讖,可以乘機佐命,一則期報私惠,二則借立奇功,主見已定,伺機待發。

  好容易待了兩三年,無隙可乘,熙先孤掌難鳴,必須聯結幾個重臣,方可起事。左瞻右矚,隻有範曄自命不凡,常懷觖望,或可引與同謀。乃先厚結曄甥謝綜,使為先容。綜為太子中書舍人,本與曄並處都中,朝夕過從,樂得引了熙先,同往見曄。曄與熙先談論今古,熙先應對如流,已為曄所器重,曄素好博,熙先又故意輸錢,買動曄歡,曄遂格外親愛,聯作知交。熙先以樗蒲買歡,實開後世幹祿法門。熙先因從容說曄道:“彭城王英斷聰敏,神人所歸,今遠徙南陲,天下共憤,熙先受先君遺命,願為彭城王效死酬恩,近見人情騷動,天文舛錯,正是智士圖功的機會。若順天應人,密結英豪,表裏相應,發難肘腋,誅異己,奉明聖,號令天下,誰敢不從,未知尊見以為何如?”曄聽他一番言語,禁不住錯愕失色。熙先又道:“公不見劉領軍麽?挾權千日,碎首一朝。公自問諒不及劉領軍,萬一禍及,不可幸逃,若乘勢建功,易危為安,享厚利,收大名,豈不較善!”再進一步,是曉以利害。

  曄尚沉吟不決,熙先複說道:“愚尚有一言,不敢不向公直陳,公累世通顯,乃不得連姻帝室,人以犬豕相待,公豈不知恥!尚欲為人效力麽?”更進一步,是抉透隱情。這數語激起曄恨,不由得感動起來。曄父範泰,曾任為車騎將軍,從伯弘之,襲封武興縣五等侯,隻因門無內行,不得與帝室為婚,曄原引為恥事,所以被熙先揭破,遂啟異圖。熙先鑒貌辨色,已知曄被說動,便與曄附耳數語,曄點首示意,熙先乃出。

  謝綜嚐為義康記室參軍,綜弟約娶義康女為妻,當然與義康聯絡。又有道人法略,女尼法靜,皆受義康豢養,素感私恩,並與熙先往來。法靜妹夫許曜,領隊在台,約為內應。就是中護軍丹陽尹徐湛之,本是義康親黨,熙先更與連謀,並羼入前彭城府史仲承祖,日夕密議廢立事。三個縫皮匠,比個諸葛亮,況有十數人主謀,便自以為諸葛亮複生,定可成功。當下想出一法,擬嫁禍領軍將軍趙伯符,誣他逞凶行弑,由範曄、孔熙先等入平內亂,迎立彭城王義康。逞情妄噬,怎得不敗?一麵由熙先遣婢采藻,隨女尼法靜往豫章,先與義康接洽,及法靜、采藻還都,熙先又恐采藻泄言,把她鴆死。殘忍。又詐作義康與湛之書,令在內執除讒慝,陽示同黨,待期舉發。

  適衡陽王義季辭行出鎮,皇三子武陵王駿,簡任雍州刺史,皇四子南平王鑠,也出為南豫州刺史,同日啟行。宋主賜餞武帳岡,親往諭遣。熙先與曄,擬即就是日作亂,許曜佩刀侍駕,曄亦在側。宋主與義季等共飲,曜一再指刀,斜目視曄,究竟曄是文人,膽小如鼷,累得心驚肉跳,始終未敢動手。原來是銀樣蠟槍頭。

  俄而座散,義季等皆去,宋主還宮,徐湛之恐事不濟,竟密表上聞。宋主即命湛之收查證據,得曄等預備檄草,上麵已署錄姓名。當即按次掩捕,先呼曄及朝臣,入集華林園東閣,留憩客省,然後飭拿謝綜、孔熙先等,一一審訊,並皆供服。宋主出禦延賢堂,遣人問曄,曄滿口抵賴。再命熙先質對,熙先笑語道:“符檄書疏,統由曄一人主稿,怎得誣賴別人!”自己本是首謀,偏說他人主議,小人之可畏也如此。曄還未肯供認,經宋主取示草檄,上有曄親筆署名手跡,自知無可隱諱,隻好據實直陳。乃將曄拿下,與熙先等同拘獄中。

  曄在獄上書,備陳圖讖,申請宋主推誠骨肉,勿自貽禍等語。宋主置諸不理,但命有司窮治逆案,延至二旬,還未定刑。曄在獄中賦詩消遣,尚望更生。小子閱《範曄列傳》,見有曄詠五古一首,當即隨筆抄錄,作為本回的結束。其詩雲:

  禍福本無兆,惟命歸有極;

  必至定前期,誰能延一息?

  在生已可知,來緣音畫,不慧貌無識。

  好醜共一邱,何足異枉直!

  豈論東陵上,寧辨首山側,

  雖無嵇生琴,晉嵇康被害遭刑,索琴彈曲,操廣陵散。庶同夏侯色。魏夏侯玄為司馬師所殺,就刑東市,神色不變。

  寄言生存子,此路行複即。

  既而刑期已至,範曄等統要駢首市曹,臨刑時尚有各種情形,待小子下回再敘。

  義康未嚐圖逆,而劉湛、範曄,先後構釁,名若為義康謀,實則為身家計,求逞不成,殺身亡家,觀於本回之敘錄,病其狡,轉不能不憫其愚焉!夫劉湛、範曄,無功業之足稱,而一則為領軍將軍,一則兼太子詹事,入參機密,位非不隆,曩令廢立事成,逆謀得遂,度亦不過拜相封侯已耳。況古來之佐命立功者,未必能長享富貴,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劉、範固自稱智士,胡為辨不蚤辨,自取誅夷耶?子輿氏有言:其為人也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則足以殺其軀而已。劉湛、範曄,正此類也。彼劉斌、孔熙先輩,鄙詐小人,更不足道,而義康為所播弄,始被黜,繼遭廢,死期已不遠矣。第十四回陳參軍立柵守危城薛安都用矛刺虜將第 十 四 回[1]陳參軍立柵守危城薛安都用矛刺虜將卻說範曄等係獄兼旬,讞案已定,當然處斬,曄為首犯,當先赴市。謝綜、孔熙先等隨後,彼此互相問答,尚有笑聲。是謂湣不畏死。會曄家母妻,並來探視,且泣且詈,曄無愧色,亦無戚容。嗣由曄妹及妓妾來別,曄不禁悲涕流連。謝綜在旁冷笑道:“舅所言夏侯色,恐不若是!”曄乃收淚,旁顧親屬,不見綜母,遂顧語綜道:“我姊不來,究竟比眾不同!”又呼監刑官道:“為我寄語徐童,鬼若有靈,定當相訟地下!”原來徐湛之小名仙童,曄怨湛之泄謀,故有此言,未幾由監刑官促令開刀,幾聲脆響,頭都落地,曄子藹、遙、叔、蔞,孔熙先弟休先、景先、思先,子桂甫,孫白民,謝綜弟約,及仲承祖許曜等,皆同時伏誅。查抄曄家資產,樂器服玩,並皆珍麗,妓妾所有珠翠,不可勝計。惟曄母居處敝陋,隻有一廚中少積芻薪,曄弟子冬無被,叔父單布衣,薄父母,厚妾媵,不仁如曄,宜乎速死。世人其聽之。

  曄孫魯連,謝綜弟緯,蒙恩免死,流徙遠州。臧皇後從子臧質,前為徐、兗二州刺史,與曄厚善,宋主顧念親情,不令連坐,但降為義興太守。削彭城王義康官爵,列為庶人,徙安成郡。命寧朔將軍沈邵,為安成相,領兵防守。用趙伯符為護軍將軍。伯符係宋主祖母趙氏從子,宋主因逆黨草檄,仇視伯符,所以引為宿衛,格外親信。義康到了安成,記及慧琳贈言,方開篋閱書,讀至漢淮南厲王長事,竟掩卷自歎道:“古時已有此事,我未曾知曉,怪不得要遭重譴了!”悔之晚矣。

  衡陽王義季,自南兗州移鎮徐州,聞義康被廢,未免灰心,遂終日飲酒,沉湎不治,宋主屢戒不悛。俄聞北魏寇邊,越覺縱飲,夜以繼晝,他本自祈速死,所以借酒戕生。果然不出兩年,便即送命,年止二十三歲。原是速死為幸。追贈侍中司空,有子名嶷,許令襲爵。調皇三子武陵王駿為徐州刺史,捍衛京畿,控遏北虜。

  看官閱過上文,應知宋、魏已經修和,為何又要開戰呢?說來話長,由小子逐事敘明。接入無痕。

  自氐王楊難當,投順北魏,遣兄子保宗出鎮薰亭,事見前回。保宗竟奔往北魏。魏授保宗為征西大將軍,都督隴西軍事,兼秦州牧武都王,鎮守上,妻以公主;一麵拜難當征南大將軍領秦、涼二州牧,兼南秦王。難當以受職征南,進窺蜀土,驅兵襲宋益州,拔葭萌關,圍攻涪城。太守劉道錫固守不下,難當乃移寇巴西,掠去維州流人七千餘家。宋遣龍驤將軍裴方明,會同梁、秦二州刺史劉真道,合兵往討,大破難當,搗入仇池,擒住難當子虎,及兄子保熾。難當走依上,仇池無主,乃留保熾居守,獻虎入宋都,殺死了事。宋命輔國司馬胡崇之為北秦州刺史,監管保熾,助守仇池。魏獨遣人迎難當至平城,起用古弼為統帥,與楊保宗等出兵祁山,直向仇池進發。胡崇之督軍逆戰,軍敗被擒,楊保熾遁走,仇池被魏奪去。魏使河間公拓跋齊,與楊保宗對鎮駱穀。保宗弟文德,勸保宗乘間叛魏,規複故國,保宗也頗感動,隻恐妻室不從,未敢遽發。哪知他妻室魏公主,窺透隱情,竟提及出家從夫四字,願與保宗背魏。或謂公主不宜忘本,公主道:“事成當為國母,不比一小縣公主了。”也是利令智昏。於是保宗決計叛魏。拓跋齊微有所聞,計誘保宗,把他擒住,送往平城,活活處死。獨楊文德即據住白崖山,進圖仇池,自號仇池公,稱為保宗複仇。魏將軍古弼擊敗文德,文德退走,遣使至宋廷乞援,宋命文德為征西大將軍武都王,特派將軍薑道盛馳救,與文德攻魏濁水城,魏將拓跋齊等逆戰,道盛敗死,文德退守葭蘆,後來又被魏兵攻破,奔入漢中,妻子僚屬,悉數陷沒。就是楊保宗妻魏公主,亦為所取,由魏主賜令自盡。宋亦以文德失守故土,削爵免官。為這一事,宋、魏複成仇敵。

  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魏國屬部盧水胡蓋吳,糾眾叛魏,為魏所破,吳又奉表宋廷,乞師為助。宋主也忘了前轍,即封吳為北地公,發雍、梁兵出屯境上,為吳聲援,吳終敵不住魏兵,未幾敗死,魏主遂借口南侵,親督步騎十萬,逾河南來。

  南頓太守鄭琨,潁川太守鄭道隱,望風遁去。豫州刺史南平王劉鑠,方鎮壽陽,亟遣參軍陳憲,往戍懸瓠城。城中戰士不滿千人,魏兵大舉來攻,環城數匝,且多設高樓瞰城,飛矢迭射,好似急雨一般,亂入城中,憲令軍士擁盾為蔽,晝夜拒守,兵民汲水,統負著戶板,為避矢計。魏兵又在衝車上麵,設著大鉤,牽曳樓堞,毀壞南城,憲複內設女牆,外立木柵,督兵力拒,誓死不退。魏主怒起,親出指揮,使軍士運土填塹,肉薄登城,憲率眾苦戰,殺傷甚眾,屍與城齊,魏兵乘屍上城,挾刃相接,經憲奮臂一呼,士氣益奮,一當十,十當百,任你魏兵如何驍勇,總不能陷入城中。但見頭顱亂滾,血肉橫飛,自朝至暮,殺了一日,那孤城兀自守著,不動分毫,魏兵卻死了萬人,隻好退休。城中兵民,亦傷亡過半,陳憲仍然撫定瘡痍,再與魏主相持,毫無懼色。好一員守城將吏。

  魏永昌王拓跋仁掠得沿途生口,駐紮汝陽,徐州刺史武陵王劉駿,奉宋主命,發騎兵齎三日糧,遣參軍劉泰之、垣謙之、臧肇之,及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將程天祚等,出兵五千,往襲拓跋仁。拓跋仁但防壽陽兵,不防彭城兵,忽被泰之等突入,頓時駭散,泰之等殺斃魏兵三千餘人,毀去輜重,放出許多生口,悉令東還,然後收兵徐退。拓跋仁收集潰兵,探得泰之等兵無後繼,複來追擊,垣謙之縱轡先走,士卒驚潰。泰之戰死,肇之溺斃,天祚被擒,惟幼文得脫,檢查士卒,隻得九百餘人,餘皆陣亡。

  宋主聞報,命誅垣謙之,係杜幼文,降武陵王駿為鎮軍將軍,再遣南平內史臧質,司馬劉康祖,率兵萬人,往援懸瓠。

  魏主令任城乞地真截擊,與臧質等鏖鬥一場,乞地真馬蹶被殺,餘眾除死傷外,潰歸大營。魏主在懸瓠城下,已閱四十二日,正慮城堅難克,又聞兵挫將亡,援師將至,恐將來進退兩難,不如知難先退,乃下令撤圍,引兵北歸。陳憲以守城有功,得擢為龍驤將軍,兼汝南、新蔡兩郡太守。

  宋主因與魏失和,遂欲經略中原。彭城太守王玄謨,素好大言,屢請北伐,丹陽尹徐湛之,吏部尚書江湛,更從旁慫恿,獨新任步兵校尉沈慶之,入朝諫阻道:“我步彼騎,勢不相敵,昔檀道濟兩出無功,到彥之失利退還,今王玄謨等未過兩將,兵力也未見盛強,不如休養待時,徐圖大舉!”宋主怫然道:“道濟養寇自資,彥之中途疾返,所以王師再屈,未見成功。朕思北虜所恃,以馬為最,今夏水盛漲,河道流通,泛舟北進,確必走,滑台易下,虎牢、洛陽,自然不守。待至冬初,城戍相接,虎馬過河,亦屬無用,或反為我所擒獲,亦未可知。此機如何輕失呢!”能說不能行奈何?慶之仍力言不可,宋主使徐湛之、江湛麵與辯駁。慶之道:“治國譬如治家,耕當問奴,織當問婢,陛下今欲伐魏,反與白麵書生商議,怎能有成?”江、徐二人,麵有慚色,宋主大笑而罷。

  太子劭及護軍將軍蕭思話,亦奏稱不宜出師,宋主始終不信。又接到魏主來書,語語譏諷,益足增惱。更聞魏臣崔浩,得罪被誅,虜廷少一謀士,越覺有隙可乘。崔浩被誅,詳見下文,因為時序起見,故特帶敘一筆。遂毅然決計,下詔北征,特加授王玄謨為寧朔將軍,令偕步兵校尉沈慶之,諮議參軍申坦,率水軍入河,歸青、冀二州刺史蕭斌調度。新任太子左衛率臧質,驍騎將軍王方回,出兵許洛,徐州刺史武陵王駿,豫州刺史南平王鑠,各率部眾出發,東西並進。梁、秦二州刺史劉秀之,西徇?隴,太尉江夏王義恭,出次彭城,節製各軍。一朝大舉,餉運浩繁,國庫中本無儲積,不得不竭力搜括,凡王公妃主,及朝士牧守,各令量力輸將,接濟兵費,且遍查揚、徐、兗、江四州人民,計家資在五十萬以上四成中要硬借一成,僧尼或有二十萬積蓄,亦應四分借一,待軍事已竣,乃許歸償,又恐兵力未足,悉征青、冀、徐、豫、兗諸州民丁,充入行伍。如有騎射優長,武技出眾諸壯士,先加厚賞,繼委兵官,真個是八方搜羅,不遺餘力。真正何苦?

  建武司馬申元吉引兵趨確,魏刺史王買德棄城北遁;將軍崔猛引兵投安樂,魏刺史張淮之亦棄城遁去。蕭斌與沈慶之留守確,王玄謨率領大軍進攻滑台。魏主初聞宋師大舉,顧語左右道:“馬今未肥,天時尚熱,我若速出,未必有功,倘敵來不止,不如退避陰山,延至冬初,便無憂了。”及滑台被圍,已值暮秋,魏主即命太子晃屯兵漠南,防禦柔然,更令庶子南安王餘,留守平城,自引兵南救滑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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