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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9)

  魏主燾既滅北燕,乃進圖北涼。北涼沮渠氏,世為匈奴左沮渠王,以官為姓。後涼主呂光,背秦自立,用那沮渠羅仇為尚書,後涼興滅,見《兩晉演義》。出伐西秦,竟致敗績。呂光歸罪羅仇兄弟,將他處斬,羅仇從子蒙遜,起兵報怨,推太守段業為涼州牧,自為部將,擊敗後涼,擒住呂光侄呂純。段業遂自稱涼王,用蒙遜為尚書左丞,曆史上稱為北涼。蒙遜功高權重,為業所忌,出為西平太守,因密約從兄男成,謀共除業。男成亦輔業有功,不從蒙遜計議,蒙遜先譖男成,令業賜男成自盡,然後托詞糾眾,為兄報仇。陰害從兄,為弑主計,仁義安在?遂攻入涼州,弑了段業,自為大都督大將軍涼州牧,兼張掖公。至後涼為後秦所滅,令南涼主禿發檀據守姑臧,蒙遜擊走檀,即將姑臧奪來,作為國都,挈族遷居,加號河西王。嗣又破滅西涼,得地更廣。蒙遜滅西涼見第七回。嚐遣使通好江南,迭受冊封,又遣子安周入侍北魏,魏亦遣官授冊。兩頭討好,計亦甚狡。僭號至二十餘年,免不得驕淫起來。

  西僧曇無讖自言能使鬼治病,且有秘術,為蒙遜所信重,尊為聖人,令諸女及子婦,皆往受教。恐他是肉身說法。魏主燾獨信道教,甚嫉釋徒,聞蒙遜禮事西僧,遂遣尚書李順,往征無讖。蒙遜抗命不遣,因此失魏主歡。李順屢至姑臧,蒙遜漸不為禮,甚至箕踞上坐,受書不拜。順正色道:“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周天子賜祚,命無下拜。桓公猶謹守臣道,下拜登受。今王不及齊桓,我朝又未嚐諭王免拜,乃反驕蹇無禮,莫非輕視我朝不成!”這一席話,說得蒙遜神色悚惶,方起拜受詔。

  順辭行歸魏,魏主燾問及涼事,順答道:“蒙遜控製河右,將三十年,粗識機謀,綏集荒裔,雖不能貽厥孫謀,尚足傳及一世。惟禮為德輿,敬為德基,蒙遜無禮不敬,死期將至,不出一兩年,就當斃命了。”魏主複問道:“易世以後,何時當滅?”順又道:“蒙遜諸子,臣皆見過,統是庸才,惟敦煌太守牧犍,較有器識,繼位必屬此人,但終不及乃父,這乃是天授陛下呢。”魏主喜道:“能如卿言,朕當記著!”果然過了一年,北涼遣使告哀,說是蒙遜已歿,由世子牧犍嗣位。魏主謂李順道:“卿言已驗,看來朕取北涼,亦當不遠了。”乃進授安西將軍,仍令他齎送封冊,拜牧犍為涼州刺史兼河西王。

  牧犍有妹興平公主,曾由魏主求為夫人,蒙遜前已允諾,尚未遣送,至是牧犍奉父遺命,特派右丞李繇,送妹入魏,得冊為右昭儀。魏主亦願將親妹武威公主,嫁與牧犍,牧犍仍遣李繇迎歸。彼此聯姻,共敦睦誼,總道是親戚關係,可以無虞,偏魏主征令牧犍子封壇,入侍左右。牧犍雖然不願,也隻好惟命是從。且因魏使李順,仍然往來,特厚加饋賂,托他斡旋,所以魏主欲依順前言,加兵北涼,均經順婉言勸止,暫免兵戈。

  忽有老人在敦煌東門,投入書函,函中寫著:“涼王三十年若七年。”守吏得書,視為奇事,四處尋覓老人,並無下落,乃將原書呈獻牧犍。牧犍也是不懂,召問奉常張慎,奉常宦官。慎答道:“臣聞虢國將亡,有神降莘,願陛下崇德修政,保有三十年世祚;若好遊畋,耽酒色,臣恐七年以後,必有大變。”可作警鐸。牧犍聽了,很是不樂。

  原來牧犍有嫂李氏,色美好淫,牧犍兄弟三人,均與通奸,惟婦人格外勢利,對著牧犍,特別加媚,大得牧犍歡心,獨王後拓跋氏即武威公主看不過去,常有怨言。李氏遂與牧犍姊密商,置毒食中,謀斃王後。牧犍姊何故通謀,莫非想做魯文薑麽?幸拓跋氏稍稍進食,便覺腹痛,自知遇毒,即令內侍飛報魏主。魏主燾急遣解毒醫官,乘傳往救,始得告痊。醫官還報魏主,魏主又傳諭牧犍,索交李氏,牧犍與李氏結不解緣,怎肯將她獻出,佯對魏使,將李氏黜居酒泉,其實是辟窟藏嬌,仍與往來。

  魏主再遣尚書賀多羅至涼州,探伺牧犍舉動。多羅返報,謂牧犍外修臣禮,內實乖悖,魏主乃更問崔浩。浩答道:“牧犍逆萌已露,不可不誅!”於是大集公卿,會議出師。自奚斤以下三十餘人,統說牧犍心雖未純,職貢無闕,朝廷待以藩臣,妻以公主,原為羈縻起見,今罪惡未彰,應加恕宥。且北涼土地鹵瘠,難得水草,若往攻不下,野無所掠,反致進退兩難,不如不討為是。魏主因李順常使北涼,複詳加諮詢。順至北涼已有十二次,前時亦嚐得蒙遜賂遺,及牧犍嗣立,贈饋加厚,乃偽語道:“姑臧附近一帶,地皆枯石,野無水草,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積雪,深至丈餘,春夏消釋,下流成川,居民引以灌溉。若我軍往討,彼必決通渠口,泄去積水,並且無草可資,人馬饑渴,如何久留!奚斤等所言,不為無見,還請陛下三思!”

  魏主召入崔浩,與述眾議,浩對眾辯論道:“《漢書?地理誌》曾謂涼州畜產,素來饒富,若無水草,畜何由蕃?且前人築造城郭,建設郡縣,定有地利可因,難道無水無草,尚可立足麽?如謂人民汲飲,全恃雪水,試想雪水消融,僅足斂塵,何能通渠灌溉?似此妄言,隻可欺人,何能欺我!”數語道破,不啻親睹。李順又接口道:“眼見是真,耳聞是假,我嚐親見,何必多辯!”浩厲聲道:“汝受人金錢,便以為我目不見,樂得替人掩飾麽?”順被浩說出心病,禁不住滿麵羞慚,低首而退。奚斤亦即趨出。

  振威將軍伊獨留白魏主道:“涼州若果無水草,涼人如何立國?眾議皆不可用,請從浩言!”魏主乃治兵西郊,下敕親征,留太子晁監國,宜都王穆壽為輔。又使大將軍嵇敬,率二萬人屯漠南,防禦柔然,自率大軍登程。傳詔北涼,數牧犍十二罪,結末有數語道:“汝若親率群臣,委贄遠迎,謁拜馬首,尚不失為上策;至六軍既臨,麵縛輿櫬,已是下策;倘執迷不悟,困死孤城,自甘族滅,為世大戮,乃真正無策了。”

  牧犍受詔不報,魏主遂由雲中渡河,至上郡屬國城,部分諸軍,命永昌王拓跋健,尚書令劉潔,與常山王拓跋素為先鋒,兩道並進,樂平王拓跋丕,陽平王杜超為後繼,用平西將軍禿發源賀為向導。源賀係禿發檀子,入魏拜官,由魏主詢問征涼方略,源賀答道:“姑臧城旁,有四部鮮卑,均係祖父舊民,臣願處軍前,宣揚威信,他必相率歸命。外援既服,取孤城如反掌了。”魏主稱善。源賀沿途招慰,收得諸部三萬餘人,魏軍得專攻姑臧。永昌王拓跋健,掠得河西畜產二十餘萬頭,北涼大震。

  牧犍向柔然求救,柔然路遠不至,乃遣弟董來領兵萬人,出戰城南,略略爭鋒,便即潰退。牧犍嬰城固守,魏主親自督攻,見姑臧附近,水草甚饒,顧語崔浩道:“卿言已驗,可恨李順欺朕!”浩答道:“臣原不敢虛言呢。”魏主又遣使入城,諭令牧犍速降,牧犍還未肯應命,等到城中內潰,兄子萬年,領眾降魏,牧犍乃無法可施,麵縛出降。計自牧犍嗣位至此,正滿七年。回應老人書中語。

  魏主但詰責數語,仍令釋縛,以妹婿禮相待。一麵統軍入城,收撫戶口二十餘萬,所得倉庫珍寶,不可勝計。又使張掖王禿發保周,龍驤將軍穆羆等,分徇諸部,雜胡聞風降附,又得數十萬人。魏主遂留樂平王丕及征西將軍賀多羅,鎮守涼州,命牧犍帶領宗族,及吏民三萬戶,隨歸平城,北涼遂亡。

  尚有牧犍弟無諱、宜得、安周等,前曾分戍沙州、酒泉、張掖等處,至此為魏軍所攻,相繼奔散。無諱又收集遺眾,更取酒泉,由魏主再遣永昌王健,督軍往討。無諱窮蹙,方才請降。魏授無諱為征西大將軍兼酒泉王,又封萬年為張掖王。

  無諱複有異誌,再經魏鎮南將軍尉眷往擊,無諱食盡,與弟安周西走鄯善。鄯善王比龍怯走,城為無諱所據。無諱兄弟,又還據高昌,遣部吏汜雋奉表宋廷。宋封無諱為征西大將軍河州刺史河西王,都督涼、河、沙三州軍事。無諱病死,弟安周繼得宋封,仍襲兄職,後為柔然所並。

  萬年調任冀、定二州刺史,複坐謀叛罪賜死,就是牧犍父子,留居平城,忽被魏人告訐,說他隱蓄毒藥,姊妹皆為左道,朋行淫佚,毫無愧顏。終為西僧所誤。魏主遂將沮渠昭儀,勒令自盡,也怕做元緒公麽?並令司徒崔浩,賜牧犍死,誅沮渠氏宗族數百人。惟牧犍妻武威公主,係是魏主胞妹,才得保全。小子有詩歎道:

  休言婚媾本相親,隙末凶終反喪身;

  才識丈夫應自立,事功由己不由人。

  魏主已滅北涼,大河南北,盡為魏有,隻有一氐王楊難當,尚據上,一隅僅保,免不得同就滅亡。欲知後事,再閱下回。

  北燕、北涼,興亡之跡不同,而其因女色而亡也則同。馮弘以妾為妻,偏愛少子,沮渠、牧犍以叔盜嫂,下毒正妃,卒皆得罪強鄰,同歸覆滅。故弘之有妾慕容氏,牧犍之有嫂李氏,實皆燕涼之禍水,而以美色傾人家國者也。然馮弘之得國也,由於乃兄之寵宋夫人,嫡庶相爭,因亂竊位,故其受報也亦在於寵妾;沮渠、牧犍之嗣國也,由於乃父之譖殺男成,昆季相戕,托名報怨,故其受報也即在於豔嫂。報應之來,遲早不爽,閱者觀於燕、涼之遺事,有以知亡國之由來矣。第十三回捕奸黨殷景仁定謀露逆萌範蔚宗伏法第 十 三 回[1]捕奸黨殷景仁定謀露逆萌範蔚宗伏法卻說氐帥楊難當,自梁州兵敗,保守己土,不敢外略,每年通使宋魏,各奉土貢。過了年餘,複自稱大秦王,立妻為王後,世子為太子,也居然大赦改元。釋出兄子楊保宗,使鎮薰亭。魏主燾聞難當僭號。即命樂平王拓跋丕,尚書令劉等,率軍進討。先遣平東將軍崔頤齎奉詔書,往諭難當,難當大懼,情願將上歸魏,令子順引還仇池。魏主才算允議,但飭拓跋丕入上城,撫慰初附,全軍還朝。

  看官聽著!從前東晉時代,五胡並起,迭為盛衰,先後凡十六國,二趙前趙、後趙四燕前燕、後燕、南燕、北燕三秦前秦、後秦、西秦五涼前涼、後涼、南涼、西涼、北涼還有成夏,到了晉亡宋興,隻有夏赫連氏,北燕馮氏,北涼沮渠氏,尚算存在。魏主燾連滅三國,滅夏見第九回,滅燕滅涼見前回。於是竊據一方的酋長,除殆盡。總計十六國的土地,惟李雄據蜀稱成,三傳為晉所滅,中經譙縱攻取,複由劉裕克複。見第四回。裕篡晉祚,蜀亦由晉歸宋,此外統為北魏所並,所以中國疆域,宋得三四,魏得六七,兩國對峙,劃分南北,後世因稱為南北朝。總揭數語,為上文結束,俾閱者醒目。

  魏以此時為最盛,威震塞外。就是西域諸國,如龜茲、疏勒、烏孫、悅般、渴陀、鄯善、焉耆、車師、粟特九大部落,先後入貢。遠如破落那、者舌二國,去魏都約萬五千裏,亦向魏稱臣,極西如波斯,極東如高麗,統皆服魏,獨柔然不服,經魏主屢次出師,逐出漠北,部落亦漸漸離散,不敢入犯。魏主燾乃專意修文,命司徒崔浩,侍郎高允,纂修國史,訂定律曆,尚書李順,考課百官,嚴定黜陟。順素性貪利,未免受賄,品第遂致不平,魏主察破贓私,並憶及前時保庇北涼,麵欺誤國等情,索性兩罪並發,立賜自盡;仕途為之一肅。

  惟當時有嵩山道士寇謙之,宗尚道教,自言遇老子玄孫李譜文,授以圖籍真經,令佐輔北方太平真君,因將神書獻入魏主。魏主轉示崔浩,浩竟擬為河圖洛書,極言天人相契,應受符命,說得魏主欣慰無似,下詔改元,稱為太平真君元年。即宋元嘉十七年。尊寇謙之為天師,立道場,築道壇,親受符?。謙之請魏主作靜輪宮,高約數仞,使雞犬無聞,才可上接天神。崔浩在旁慫恿,工費巨萬,經年不成。崔浩為北魏智士,奈何迷信異端?太子晃入諫道:“天人道殊,高下有定,怎能與神相接?今耗府庫,勞百姓,無益有損,不如勿為。”魏主不聽,一意信從寇謙之。

  這且慢表。且說宋主義隆,素好儉約,嚐戒皇後袁氏,服飾毋華,袁後亦頗知節省,得宋主歡。惟後族寒微,不足自贍,每由後代求錢帛,接濟母家。宋主雖然照允,但不肯多給,每約錢隻三五萬緡,帛隻三五十匹,後來選一絕色麗姝,納入後宮,大得宋主寵愛,不到數年,便加封至淑妃,與皇後隻差一級。這淑妃姓潘,巧笑善媚,有所需求,輒邀宋主允許。袁皇後頗有所聞,故意轉托潘妃,向宋主索求三十萬緡。果然片語回天,求無不應,僅隔一宿,即由潘妃報達袁後,如數給發。袁皇後佯為道謝,暗中卻深怨宋主,並及潘妃。往往托病臥床,與宋主不願相見。

  宋主得新忘舊,把袁皇後置諸度外,每日政躬有暇,即往西宮餐宿。潘淑妃產下一男,取名為浚,母以子貴,子以母貴,潘淑妃越加專寵,宋主義隆亦越覺垂憐。區區老命,要在她母子手中送死了。古人有言,蛾眉是伐性的斧頭,況宋主本來羸弱,自為潘淑妃所迷,越害得精神恍惚,病骨支離;一切軍國大事,統委任彭城王義康。

  義康外總朝綱,內侍主疾,幾乎日無暇晷,就是宋主藥食,必經義康親嚐,方準獻入。友愛益篤,倚任益專,凡經義康陳奏,無不允準。方伯以下,俱得義康選用,生殺予奪,往往由錄命處置,義康錄尚書事,見十一回。勢傾遠近,府門如市。義康聰敏過人,好勞不倦,所有內外文牘,一經披覽,曆久不忘,尤能鉤厘剔,務極精詳。惟生平有一極大的壞處,不學無術,未識大體。他自以為兄弟至親,不加戒慎,朝士有才可用,並引入己府,又私置豪僮六千餘人,未嚐稟報,四方獻饋,上品概達義康,次品方使供禦。宋主嚐冬月啖柑,嫌它味劣。義康在側,即令侍役至己府往取,擇得甘大數枚,進呈宋主,果然色味俱佳,宋主不免動了疑心。還有領軍劉湛,仗著義康權勢,奏對時輒多驕倨,無人臣禮,宋主益覺不平。殷景仁密表宋主,謂相王權重,非社稷計,應少加裁抑,宋主也以為然。

  義康長史劉斌、王履、劉敬文、孔胤秀等,均諂事義康,見宋主多疾,嚐密語義康道:“主上千秋以後,應立長君。”這句話是挑動義康,明明有兄終弟及,情願擁立義康的意思。可巧袁皇後一病不起,竟爾歸天,宋主悼亡念切,也累得骨瘦如柴,不能視事。原來宋主待後,本來恩愛,不過因潘妃得寵,遂致分情。袁皇後憤恚成疾,竟於元嘉十七年孟秋,奄奄謝世。臨終時由宋主入視,執袁後手,唏噓流涕,問所欲言。袁後不答一詞,但含著兩眶眼淚,注視多時,既而引被覆麵,喘發而亡。宋主見了袁後死狀,免不得自嗟薄幸,悲悔交乘,特令前中書侍郎顏延之作一誄文,說得非常痛切,益使宋主悲不自勝,嚐親筆添入“撫存悼亡感今懷昔”八字,特詔諡後為元,哀思過度,舊恙複增。既有今日,何必當初?好幾日不進飲食,遂召義康入商後事,預草顧命詔書。義康還府,轉告劉湛。湛說道:“國勢艱難,豈是幼主所可嗣統?”義康流涕不答,湛竟與孔胤秀等,就尚書部曹索檢晉立康帝故例,康帝係成帝弟,事見晉史。意欲推戴義康,其實義康全未預聞。哪知宋主服藥有效,得起沉屙,漸漸聞知劉湛密謀,總道是義康串同一氣,疑上加疑。義康欲選劉斌為丹陽尹,宋主不允,義康倒也罷議,偏劉湛從旁窺察,引為己憂,不幸母又去世,丁艱免職,湛顧語親屬道:“這遭要遇大禍了!”汝亦自知得罪麽?

  先是殷景仁臥疾五年,常為劉湛等所讒毀,虧得宋主明察,不使中傷。及湛免官守製,景仁遽令家人拂拭衣冠,似將入朝,家人統莫名其妙。到了黃昏,果有密使到來,立促景仁入宮。景仁戴朝冠,服朝衣,應召趨入,見了宋主,尚自言腳疾,由宋主指一小床輿,令他就坐,密商要事。看官道為何因?就是要收誅劉湛,黜退義康的密謀。景仁一力擔承,便替宋主下敕,先召義康入宿,留止中書省。待至義康進來,時已夜半,複開東掖門召沈慶之。慶之為殿中將軍,防守東掖門,驀聞被召,猝著戎服,縛褲徑入。宋主驚問道:“卿何故這般急裝?”慶之答道:“夜半召臣,定有急事,所以倉猝進來。”宋主知慶之不附劉湛,遂命他捕湛下獄,與湛三子黯、亮、儼及湛黨劉斌、劉敬文、孔胤秀等。

  時已天晚,當即下詔暴湛罪惡,就獄誅湛父子,及湛黨八人。一麵宣告義康,備述湛等罪狀。義康自知被嫌,慌忙上表辭職,有詔出義康為江州刺史,往鎮豫章,進江夏王義恭為司徒,錄尚書事。義康待義恭到省,便即交卸,入宮辭行。宋主惟對他慟哭,不置一言,義康亦涕泣而出。宋主遣沙門慧琳送行,義康問道:“弟子有還理否?”慧琳道:“恨公未讀數百卷書!”義康尚將信將疑,悵悵辭去。夢尚未醒。

  驍騎將軍徐湛之,係是帝甥,為會稽長公主所出,公主嫁徐逵之見第九回。至是亦坐劉湛黨,被收論死。會稽長公主聞報,倉皇入宮,手中攜一錦囊,擲置地上,囊內貯一衲布衫襖,取示宋主,且泣且語道:“汝家本來貧賤,此衣便是我母與汝父所製,今日得一飽餐,便欲殺我兒麽?”宋主瞧著,也不禁淚下。這衲布衫襖的來曆,係是宋武微賤時,由臧皇後手製,臧後薨逝,留付公主道:“後世子孫,如有驕奢不法,可舉此衣相示。”公主奉了遺囑,因將此衣藏著,這次正好取用,引起宋主悵觸,乃將湛之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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