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第2章 總序(2)

  且說東晉哀帝興寧元年,江南丹徒縣地方,生了一位亂世的梟雄,姓劉名裕字德輿,小字叫作寄奴,他的遠祖,乃是漢高帝弟楚元王交。交受封楚地,建國彭城,子孫就在彭城居住。及晉室東遷,劉氏始徙居丹徒縣京口裏。東安太守劉靖,就是裕祖,郡功曹劉翹,就是裕父,自從楚元王交起算,傳至劉裕,共曆二十一世。裕生時適當夜間,滿室生光,不啻白晝;偏偏嬰兒墮地,母趙氏得病暴亡,乃父翹以生裕為不祥,意欲棄去,還虧有一從母,憐惜侄兒,獨為留養,乳哺保抱,乃得生成。翹複娶蕭氏女為繼室,待裕有恩,勤加撫字,裕體益發育,年未及冠,已長至七尺有餘。會翹病不起,竟致去世,剩得一對嫠婦孤兒,淒涼度日,家計又複蕭條,常憂凍餒。裕素性不喜讀書,但識得幾個普通文字,便算了事;平日喜弄拳棒,兼好騎射,鄉裏間無從施技;並因謀生日亟,不得已織屨易食,伐薪為炊,勞苦得了不得,尚且饔飧鮮繼,饑飽未勻;惟奉養繼母,必誠必敬,寧可自己乏食,不使甘旨少虧。揭出孝道,借古風世。一日,遊京口竹林寺,稍覺疲倦,遂就講堂前假寐。僧徒不識姓名,見他衣冠襤褸,有逐客意,正擬上前嗬逐,忽見裕身上現出龍章,光呈五色,眾僧駭異得很,禁不住嘩噪起來。裕被他驚醒,問為何事?眾僧尚是瞧著,交口稱奇。及再三詰問,方各述所見。裕微笑道:“此刻龍光尚在否?”僧答言:“無有。”裕又道:“上人休得妄言!恐被日光迷目,因致幻成五色。”眾僧不待說畢,一齊喧聲道:“我等明明看見五色龍,罩住尊體,怎得說是日光迷目呢?”裕亦不與多辯,起身即行。既返家門,細思眾僧所言,當非盡誣,難道果有龍章護身,為他日大貴的預兆?左思右想,忐忑不定。到了黃昏就寢,還是狐疑不決,輾轉反側,蒙睡去。似覺身旁果有二龍,左右蟠著,他便躍上龍背,駕龍騰空,霞光絢彩,紫氣盈途,也不識是何方何地,一任龍體遊行,經過了許多山川,忽前麵籠著一道黑霧,很是陰濃,差不多似天地晦冥一般,及向下倚矚,卻露著一線河流,河中隱隱現出黃色,黑氣隱指北魏,河中黃色便是黃河,宋初盡有河南地,已兆於此。那龍首到了此處,也似有些驚怖,懸空一旋,墮落河中。裕駭極欲號,一聲狂呼,便即驚覺,開眼四瞧,仍然是一張敝床,惟案上留著一盞殘燈,臨睡時忘記吹熄,所以餘焰猶存。回憶夢中情景,也難索解,但想到乘龍上天,究竟是個吉兆,將來應運而興,亦未可知,乃吹燈再寢。不意此次卻未得睡熟,不消多時,便晨雞四啼,窗前露白了。

  裕起床炊爨,奉過繼母早膳,自己亦草草進食,已覺果腹,便向繼母稟白,往瞻父墓,繼母自然照允。裕即出門前行,途次遇著一個堪輿先生,叫作孔恭,與裕略覺麵善。裕乘機扳談,方知孔恭正在遊山,擬為富家覓地,當下隨著同行,道出候山,正是裕父翹葬處。裕因家貧,為父築墳,不封不樹,隻聳著一黃土,除裕以外,卻是沒人相識。裕戲語孔恭道:“此墓何如?”恭至墓前眺覽一周,便道:“這墓為何人所葬,當是一塊發王地呢。”裕詐稱不知,但問以何時發貴?恭答道:“不出數年,必有征兆,將來卻不可限量。”裕笑道:“敢是做皇帝不成?”恭亦笑道:“安知子孫不做皇帝?”彼此評笑一番,恭是無心,裕卻有意,及中途握別,裕欣然回家,從此始有意自負,不過時機未至,生計依然,整日裏出外勞動,不是賣履,就是斫柴;或見了飛禽走獸,也就射倒幾個,取來充庖。

  時當秋日,洲邊蘆荻蕭森,裕腰佩弓矢,手執柴刀,特地馳赴新洲,伐荻為薪。正在俯割的時候,突覺腥風陡起,流水齊嘶,四麵八方的蘆葦,統發出一片秋聲,震動耳鼓。裕心知有異,忙跳開數步,至一高澗上麵,凝神四望,驀見蘆荻叢中,竄出一條鱗光閃閃的大蛇,頭似巴鬥,身似車輪,張目吐舌,狀甚可怖。裕見所未見,卻也未免一驚,急從腰間取出弓箭,用箭搭弓,仗著天生神力,向蛇射去,颼的一聲,不偏不倚,射中蛇項,蛇已覺負痛,昂首向裕,怒目注視,似將跳躍過來,接連又發了一箭,適中蛇目分列的中央,蛇始將首垂下,滾了一周,蜿蜒而去,好一歇方才不見。裕懸空測量,約長數丈,不禁失聲道:“好大惡蟲,幸我箭幹頗利,才免毒螫。”說至此,複再至原處,把已割下的蘆荻,捆做一團,肩負而歸。漢高斬蛇,劉裕射蛇,遠祖裔孫,不約而同。次日,複往州邊,探視異跡,隱隱聞有杵臼聲,越加詫異,隨即依聲尋覓,行至榛莽叢中,得見童子數人,俱服青衣,圍著一臼,輪流杵藥。裕朗聲問道:“汝等在此搗藥,果作何用?”一童子答道:“我王為劉寄奴所傷,故遣我等采藥,搗敷患處。”裕又道:“汝王何人?”童子複道:“我王係此地土神。”裕囅然道:“王既為神,何不殺死寄奴?”童子道:“寄奴後當大貴,王者不死,如何可殺?”裕聞童子言,膽氣益壯,便嗬叱道:“我便是劉寄奴,來除汝等妖孽,汝王尚且畏我,汝等獨不畏我麽?”童子聽得劉寄奴三字,立即駭散,連杵臼都不敢攜去。裕將臼中藥一齊取歸,每遇刀箭傷,一敷即愈。裕曆得數兆,自知前程遠大,不應長棲隴畝,埋沒終身,遂與繼母商議,擬投身戎幕,借圖進階。繼母知裕有遠誌,不便攔阻,也即允他投軍。

  裕辭了繼母,竟至冠軍孫無終處,報名入伍。無終見他身材長大,狀貌魁梧,已料非庸碌徒,便引為親卒,優給軍糧,未幾即擢為司馬。晉安帝隆安三年,會稽妖賊孫恩作亂,晉衛將軍謝琰,及前將軍劉牢之,奉命討恩,牢之素聞裕名,特邀裕參軍府事。裕毅然不辭,轉趨入牢之營。牢之命裕率數十人,往偵寇蹤,途次遇賊數千,即持著長刀,挺身陷陣,賊眾多半披靡。牢之子敬宣,又帶兵接應,殺得孫恩大敗虧輸,遁入海中。

  既而牢之還朝,裕亦隨返,那孫恩無所顧憚,複陷入會稽,殺斃謝琰。再經牢之東征,令裕往戍勾章。裕且戰且守,屢敗賊軍,賊眾退去,恩複入海。嗣又北犯海鹽,由裕移兵往堵,修城築壘。恩日來攻城,裕募敢死士百人,作為前鋒,自督軍士繼進,大破孫恩。恩轉走滬瀆,又浮海至丹徒。丹徒為裕故鄉,聞警馳救,倍道趨至,途次適與恩相遇,兜頭痛擊。恩眾見了裕旗,已先退縮,更因裕先驅殺入,似生龍活虎一般,哪裏還敢抵擋?彼逃此竄,霎時跑散。恩率餘眾走鬱州。晉廷以裕屢有功,升任下邳太守。裕拜命後,再往剿恩。恩聞風竄去,自鬱州入海鹽,複自海鹽徙臨海,徒眾多被裕殺死,所擄三吳男女,或逃或亡。臨海太守辛景,乘勢逆擊,殺得孫恩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隻好自投海中,往做水妖去了。孫恩了。

  恩有妹夫盧循,神采清秀,由恩手下的殘眾,推他為主,於是一波才平,一波又起。荊州刺史桓玄,方都督荊、江八州軍事,威焰逼人。安帝從弟司馬元顯,與玄有隙,玄遂舉兵作亂,授盧循為永嘉太守,使作爪牙。安帝即令元顯為驃騎大將軍,征討大都督,並加黃鉞,調兵討玄。遣劉牢之為先鋒,裕為參軍,即日出發。

  行至曆陽,與玄相值,玄使牢之族舅何穆來作說客,勸牢之倒戈附玄。牢之也陰恨元顯,意欲自作卞莊,姑與玄聯絡,先除元顯,後再除玄,裕聞知消息,與牢之甥何無忌,極力諫阻,牢之不從。裕再囑牢之子敬宣,從旁申諫,牢之反大怒道:“我豈不知今日取玄,易如反掌?但平玄以後,內有驃騎,猜忌益深,難道能保全身家麽?”聯絡桓玄,亦未必保身。遂遣敬宣齎著降書,投入玄營。

  玄收降牢之,進軍建康。即晉都。元顯毫無能力,奔入東府,一任玄軍入城。玄遂派兵捕住元顯,及元顯黨羽庾楷、張法順,與譙王尚之,一並殺死,自稱丞相,總百揆,都督中外。命劉牢之為會稽內史,撤去兵權。牢之始驚駭道:“桓玄一入京城,便奪我兵柄,恐禍在旦夕了!”嗟何及矣。

  敬宣勸牢之襲玄,牢之又慮兵力未足,不免遲疑。當下召裕入商道:“我悔不用卿言,為玄所賣,今當北至廣陵,舉兵匡扶社稷,卿肯從我否?”裕答道:“將軍率禁兵數萬,不能討叛,反為虎倀,今梟桀得誌,威震天下,朝野人情,已失望將軍,將軍尚能得廣陵麽?裕情願去職,還居京口,不忍見將軍孤危呢。”言畢即退。

  牢之又大集僚佐,議據住江北,傳檄討玄。僚佐因牢之反複多端,都有去意,當麵雖勉強讚成,及牢之啟行,即陸續散去,連何無忌亦不願隨著,與裕密商行止。裕與語道:“我觀將軍必不免,君可隨我還京口。玄若能守臣節,我與君不妨事玄,否則設法除奸,亦未為晚!”無忌點首稱善,未與牢之告別,即偕裕同往京口去了。

  牢之到了新洲,部眾俱散,日暮途窮,投繯自盡。子敬宣逃往山陽,獨劉裕還至京口,為徐兗刺史桓修所召,令為中書參軍。可巧永嘉太守盧循,陽受玄命,陰仍寇掠,潛遣私黨徐道覆,襲攻東陽,被裕探問消息,領兵截擊。殺敗道覆,方才回軍。

  既而桓玄篡位,廢晉安帝為平固王,遷居尋陽,改國號楚,建元永始。桓修係玄從兄,由玄征令入朝。修馳入建業,裕亦隨行。當時依人簷下,隻好低頭,不得不從修謁玄。玄溫顏接見,慰勞備至,且語司徒王謐道:“劉裕風骨不常,確是當今人傑呢。”謐乘機獻媚,但說是天生傑士,匡輔新朝,玄益心喜。每遇宴會,必召裕列座,殷勤款待,贈賜甚優。獨玄妻劉氏,為晉故尚書令劉耽女,素有智鑒,嚐在屏後窺視,見裕狀貌魁奇,知非凡相,便乘間語玄道:“劉裕龍行虎步,瞻顧不凡,在朝諸臣,無出裕右,不可不加意預防!”玄答道:“我意正與卿相同,所以格外優待,令他知感,為我所用。”劉氏道:“妾見他氣宇深沉,未必終為人下,不如趁早翦除,免得養虎貽患!”玄徐答道:“我方欲蕩平中原,非裕不能為力,待至關隴平定,再議未遲。”劉氏道:“恐到了此時,已無及了!”玄終不見聽,仍令修還鎮丹徒。

  修邀裕同還,裕托言金創疾發,不能步從,但與何無忌同船,共還京口。舟中密圖討逆,商定計劃。既至京口登岸,無忌即往見沛人劉毅,與議規複事宜。毅說道:“以順討逆,何患不成?可惜未得主帥!”無忌未曾說出劉裕,唯用言相試道:“君亦太輕量天下,難道草澤中必無英雄?”毅奮然道:“據我所見,隻有一劉下邳。”下邳見前。無忌微笑不答,還白劉裕。適青州主簿孟昶,因事赴都,還過京口,與裕敘談,彼此說得投機。裕因詰昶道:“草澤間有英雄崛起,卿可聞知否?”昶答道:“今日英雄,舍公以外,尚有何人?”裕不禁大笑,遂與同謀起義。

  裕弟道規,為青州中兵參軍。青州刺史桓弘,為桓修從弟,裕因令昶歸白道規,共圖殺弘。且使劉毅潛往曆陽,約同豫州參軍諸葛長民,襲取豫州刺史刁逵。一麵再致書建康,使友人王元德、辛扈興、童厚之等,同作內應。自與何無忌用計圖修,依次進行。看官聽說,這是劉裕奮身建功的第一著!畫龍點睛。小子有詩詠道:

  發憤終為天下雄,不資尺土獨圖功。

  試看京口成謀日,豪氣原應屬乃公。

  欲知劉裕能否成功,容待下回續敘。

  開篇敘一楔子,括定全書大意,且援李延壽史例,將隋朝歸入北史,見地獨高。及正傳寫入劉裕,曆述符讖,俱係援引南史,並非向壁臆造。惟經妙筆演出,愈覺有聲有色,足令人刮目相看。桓玄妻劉氏,鑒貌辨色,能知裕不為人下,勸玄除裕。夫蛇神尚不能害寄奴,何物桓玄,乃能置裕死地乎?但巾幗中有此慧鑒,不可謂非奇女子,惜能料劉裕而不能料桓玄。當桓玄篡位之先,不聞出言匡正,是亦所謂知其一不知其二者歟?惟晉事當具晉史,故於晉事從略,第於劉裕事從詳雲。第二回起義師入京討逆迎禦駕報績增封第二回[1]起義師入京討逆迎禦駕報績增封卻說劉裕既商定密謀,遂與何無忌托詞出獵,號召義徒。共得百餘名,最著名的約二十餘人,除何無忌、劉毅外,姓名如左:

  劉道憐即劉裕弟。魏詠之魏欣之詠之弟。魏順之欣之弟。

  檀憑之檀祗隆憑之弟。檀道濟憑之叔。檀範之道濟從兄。

  檀韶憑之從子。劉藩劉毅從弟。孟懷玉孟昶族弟。向彌

  管義之周安穆劉蔚劉之蔚從弟。臧熹臧寶符熹從弟。

  臧穆生熹從子。童茂宗周道民田演範清

  這二十餘人各具智勇,充作前隊。何無忌冒充敕使,一騎當先,揚鞭入丹徒城,黨徒隨後跟入。桓修毫不覺察,聞有敕使到來,便出署相迎,無忌見了桓修,未曾問答,即拔出佩刀,把修殺死。隨與徒眾大呼討逆,吏士驚散,莫敢反抗。劉裕也馳入府署,揭榜安民,片刻即定。當將桓修棺殮,埋葬城外。召東莞人劉穆之為府主簿,更派劉毅至廣陵,囑令孟昶劉道規,即日響應。

  昶與道規,偽勸桓弘出獵,以詰旦為期。翌日昧爽,昶等率壯士數十人,佇待府署門前,一俟開門,便即馳入。弘方在啜粥,被道規持刃直前,劈破弘腦,死於非命。當即收眾渡江,來會劉裕。

  徐州司馬刁弘,聞丹徒有變,方率文武佐吏,來至丹徒城下,探問虛實,裕登城偽語道:“郭江州已奉戴乘輿,反正尋陽,我等奉有密詔,誅除逆黨,今日賊玄首級,已當曉示大航。諸君皆大晉臣,無故來此,意欲何為?”刁弘等信為真言,便即退去。

  可巧劉道規、孟昶等自廣陵馳至,眾約千人,裕即令劉毅追殺刁弘。待毅歸報,又令毅作書與兄,即遣周安穆持書入京,促令起事。原來毅兄劉邁留官建康,桓玄令邁為竟陵太守,整裝將發。既得毅書,躊躇莫決。安穆見邁懷疑,恐謀泄罹禍,匆匆告歸,連王元德、辛扈興、童厚之等處也未及報聞。邁計無所出,意欲夤夜下船,赴任避禍。忽由桓玄與書,內言北府人情,未知何如?近見劉裕,亦未知彼作何狀,須一一報明。此書寓意,乃俟邁抵任後,令他稟報。偏邁誤會書義,還道玄已察裕謀,不得不預先出首。這叫作賊膽心虛。遂不便登舟,坐以待旦,一俟晨光發白,即入朝報玄。

  玄聞裕已發難,不禁大懼,麵封邁為重安侯。邁拜謝退朝,偏有人向玄譖邁,謂邁縱歸周安穆,未免同謀。玄乃收邁下獄,並捕得王元德、辛扈興、童厚之三人,與邁同日加刑。一麵召弟桓謙,及丹陽尹卞範之等,會議拒裕,謙請從速發兵,玄欲屯兵覆舟山,堅壁以待。經謙等一再固請,始命頓邱太守吳甫之,右衛將軍皇甫敷,北遏裕軍。

  裕聞桓玄已經發兵,也銳意進取,自稱總督徐州事,命孟昶為長史,守住京口。集得二州義旅,共千七百人,督令南下。且囑何無忌草檄,聲討玄罪。

  
更多

編輯推薦

1聚焦長征...
2聚焦長征--長征中的...
3紅軍長征在湖南畫史
4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5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6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7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8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9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10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