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可相夫,下可教子,近可宜家,遠可善種,婦道既昌,千室良善,豈不然哉,豈不然哉!是以三百五篇之訓,勤勤於母儀;七十後學之記,眷眷於胎教。宮中宗室,古經厘其規綱;德言容工,昏義程其課目;必待傅姆,陽秋之賢伯姬;言告師氏,周南之歌淑女。聖人之教,男女平等,施教勸學,匪有歧矣。去聖彌遠,古義浸墜,勿道學問,惟議酒食。等此同類之體,智男而愚婦;猶是天倫之愛,戚子而膜女。悠悠千年,芸芸億室,曾不一事生人之業,一被古聖之教。寧惟不業不教而已,且又戕其支體,蔀其耳目,黜其聰慧,絕其學業,閨闥禁錮,例俗束縛,惰為遊民,頑若土番。嗚呼!
聚二萬萬之遊民土番,國幾何而不弊也。泰西女學,駢闐都鄙,業醫課蒙,專於女師。雖在絕域之俗,邈若先王之遺,女學之功,盛於時矣。彼士來遊,憫吾窘溺,倡建義學,求我童蒙,教會所至,女塾接軌。夫他人方拯我之窘溺,而吾人乃自加其梏壓。
譬猶有子弗鞠,乃仰哺於鄰室,有田弗芸,乃假手於比耦,匪惟先民之恫,抑亦中國之羞也!甲午受創,漸知興學,學校之議,騰於朝度,學堂之址,踵於都會。然中朝大議,弗及庶媛;衿纓良規,靡逮巾幗。非曰力有不逮,未遑暇此瑣屑之事邪,無亦守扶陽抑陰之舊習,昧育才善種之遠圖耶?同誌之士,悼心斯弊,糾眾程課,共襄美舉,建堂海上,為天下倡。區區一學,萬不裨一,獨掌堙河,吾亦知其難矣。然振二千年之頹風,拯二兆人之籲命,力雖孤微,烏可以已!夫男女平權,美國斯盛;女學布濩,日本以強。
興國智民,靡不始此。三代女學之盛,寧必遜於美日哉?遺製綿綿,流風未沫,複前代之遺規,采泰西之美製,儀先聖之明訓,急保種之遠謀。海內魁傑,豈無恫遊民土番之害者歟?
傀傀窘溺,寧忍張目坐視而不一援手歟?仁而種族,私而孫子,其亦仁人之所樂為有事者也。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昌而明之,推而廣之,嗚呼,是在吾黨也矣!
(1897年11月15日)
湖南時務學堂劄記批(節錄)
李炳寰問:(略)教習梁批:
知古知今,是謂通才。能如是隨處留心,斯與讀死書者有異矣。凡賦稅於民者,苟為民作事,雖多不怨,今西國是也。上海租界每季巡捕捐極重,未有以為怨者也。苟不為民作事,雖輕亦怨矣。孟子謂:“輕於堯舜之道者,大貊小貊也。”
何以謂之貊?謂其不足以供幣帛、饔飧、百官有司之用也。今之中國是矣。以賦輕之故,乃至官俸亦不能厚;惡知官俸既薄,而彼官者乃仍取之於民之身,而其禍益烈耶!
此固非深探其源不可也。
張伯良問:(略)教習梁批:
凡權利之與智慧,相依者也。有一分之智慧,即有一分之權利;有百分之智慧,即有百分之權利;一毫不容假借者也。故欲求一國自立,必使一國之人之智慧足可治一國之事,然後可。今日之中國,其大患總在民智不開。民智不開,人材不足,則人雖假我以權利,亦不能守也。士氣似可用矣,地利似可恃矣,然使公理公法、政治之學不明,則雖有千百忠義之人,亦不能免於為奴也。諸君既共識此意,急求學成,轉教他人,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萬,便人鹹知有公理公法之學,則或可以不亡也。
周宏業問:(略)教習梁批:
有君史,有國史,有民史。西人近專重民史。中國如九通之類,可以謂之國史矣,然體裁猶未盡善也。若二十四史,則隻能謂之廿四家譜耳!無數已往人與骨皆朽化矣,而斤斤記其雞蟲得失,而自誇曰史學史學,豈不謬哉!汝見及此,汝可以為良史矣。
唐才質問:(略)教習梁批:
必智慧平等,然後能力可以平等;故開女智為第一義。
李澤雲問:(略)教習梁批:
國與國相通,則文教愈盛。必破國界,而後可言大同。此理更進一層,可再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