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俠劍

5 鐵皮人

他們走了沒多久，黃磚就越來越壞，路麵坑坑窪窪，非常難走。托托跳了過去，多蘿茜繞了過去。

輪到稻草人由於沒有腦子，就筆直地向前走，結果跌到洞裏去了，全身掉在堅硬的磚頭上。

當然，他永遠不會受傷，多蘿茜把他提了起來，扶穩了，他很快就趕上了她，對自己倒楣的事，竟快活地大笑著。這裏遠不象以前他們經過的地方，卻是荒廢的田野，稀疏的果林，更不會有碧綠的草地，偶爾會出現幾叢雜草，似乎也要枯萎了。讓他們感到壓抑和灰暗。

中午，他們坐在一條小河岸邊，多蘿茜打開籃子，拿出一些麵包來，邀請稻草人共進午餐，但是他謝絕了。

"我根本不會餓的，"他說："這倒是一件運氣的事，因為我的嘴巴是畫出來的，如果我在那裏挖出一個洞來，我就可以吃東西了。如果我這麽吃的話，我那被填塞在裏麵的稻草就會跑出來，我頭部的形狀就會被破壞了。"

多蘿茜很快明白了，那是事實，因而她自顧自，繼續吃起麵包。

當她吃完了午飯，稻草人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從哪兒來的？"

她就向他描繪了灰色的家鄉，以及奇妙的旋風給她帶來的不幸，她現在的打算。

稻草人仔細聽著，疑惑地說："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想離開這個美麗的地方，而要千裏迢迢回到那既幹燥又灰蒙蒙的堪薩斯州。"

"你沒有腦子，不會明白的，"女孩子回答說。"我們的家鄉無論怎樣的淒涼，這無關緊要，因為我們有血有肉的人，都愛自己的家鄉，並願意住在那裏。總覺得任何別的地方，都不如自己的家鄉好。而且我想念我的叔叔和嬸嬸，他們知道我被可怕的旋風吹走，不知會多難過呢！"

稻草人歎了一口氣。

他說："我真的不能理解，如果你們的頭腦裏也塞滿著稻草，你們或者就不會離開這個美麗的地方了，於是堪薩斯州就不會有人住了。你們有了腦子，那是堪薩斯州走運。"

多蘿茜問："在我們休息的時候，你能給我們講個故事嗎？"稻草人責難地看著她，隨後回答：

"我的生命如此短暫，我還隻是前天才做成的。在那以前，對世界上發生的任何事情，我一無所知。當這個農民做好我的頭，首先畫了我的耳朵，從此我聽到這個世界的聲音。或許另一個芒奇金人和他站在一起，我第一次聽到的事情是這個農民說：

'這兩隻耳朵畫得不錯吧？'另一個回答說：'你把它畫成直線了。''無所謂，'農民說，'看上去像耳朵就是了，它們真的夠像了。''我可以畫眼睛了，'農民說。接著他畫著我的右眼，沒多久就畫成了。我用自己的眼睛看著他，並且帶著極大的好奇心，觀察著周圍的每一種事物，這也是我第一次放眼看世界。'那隻眼睛很美麗，'那個芒奇金人評論著，他在一邊看著農民畫；'藍色正是眼睛的顏色。''我想我應該把另外一隻畫大一點兒，'農民說；在第二隻眼睛畫成後，我就能看得更加清楚了。他又畫出我的鼻子和嘴巴。然而我沒有說話，因為在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嘴能說話。我好奇地看著他做我的身體，做我的手和腳；當他們最後裝上我的頭時，我感到很自豪，因為我想我簡直就是一個人了。'他肯定能夠嚇退烏鴉了，'農民說，'的確很像一個人。'哦，它是一個人了，'另外一個說。

我也同意他的話。農民把我提起來，走到稻田裏，把我撐在一根竹竿上，就像你看到的那個樣子。後來，那兩個芝奇金農民就走掉了。把我單獨留在那裏。"

"我不想一個人待著；很想跟在他們後麵走，但是被強迫吊在竹竿上，我的腳不能著地。因為我還是在一刻鍾以前被造成的，沒有什麽事情可想，就過著寂寞無聊的生活。許多烏鴉和別的鳥兒們飛到稻田裏來，當它們看見我以後，以為我是一個芒奇金人，立刻飛走了，這倒使我高興。讓我感到自己是一個重要的人物了。沒過多久，一隻老烏鴉飛近我，它在仔細地注視著我以後，站在我的肩頭說道：

'真是好笑，那個農民還想用這個蠢笨的家夥來愚弄我。隻要是有見識的烏鴉，都能夠看出你不過是個稻草人罷了。'於是它飛到稻田裏，吃著它所想吃的穀粒。別的鳥兒們看見它並沒有受到傷害，也飛下來啄著穀粒，所以沒多久，那一片稻田，被一大群烏鴉占領了。

我當然為此發愁，因為這畢竟說明我不是一個良好的稻草人；然而那老烏鴉安慰我說：'假如在你的腦殼裏有了腦子，你就會像農民一般好，甚至比他們更好。在這個世界上，對所有的生靈來說，腦子便是最有價值的東西。"

"烏鴉飛走了以後，我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決心努力取得一個腦子。我還算走運，你把我從竹竿上解救下來，從你的說法看來，一旦我們到了翡翠城，我相信那偉大的奧芝，會賜給我一個腦子。"

"但願如此，"多蘿茜誠懇地說，"因為你非常渴望也非常需要它。"

"啊，是的；我渴望得到它，"稻草人回答道。"知道自己是一個笨蛋，心情多麽不愉快啊！"

小女孩子說："對，我們繼續走罷。"她把籃子交給了稻草人。

將近黃昏，他們跑進了一座大森林裏，那些樹木長得這麽高大，樹幹緊挨著，枝葉互相叉錯著，完全遮蓋了黃磚鋪砌的道路上空。因為濃密的枝葉隔絕了陽光，使得森林顯得很黑，然而他們並不停步，一直走進森林中去。

"如果沿著這條路走，一定會走出森林去的，"稻草人說："如果翡翠城是在路的盡頭，我們必須按照這條道路所指引的方向走去。"

多蘿茜說："那是誰都明白的。"

"當然，我也知道它，"稻草人回答。"如果要用腦子計算，我就說不出來。"

大概一小時以後，森林完全黑了，隻能看見可愛的小鬆鼠亮亮的小眼睛，快活地眨著，兩個小亮球剛才還在這棵樹幹上，一會兒，又跑到另一個細小的樹叉上，堅硬的牙齒，還在嚼著什麽東西。他們在黑暗中慢慢地向前走。

除此以外，多蘿茜什麽都看不見，但是托托是條狗，在黑暗裏也看得很清楚；稻草人說他自己也能夠像白天一樣地看。所以她就拉住他的手臂，繼續向前走去。

"如果你看見屋子，或者不論什麽地方隻要能過夜的，"她說，請你告訴我；因為在黑暗中趕路，是很難受的。"走了一會兒，稻草人停住了。

他說，"在我們的右邊，有一所用木頭和樹枝造的小茅屋。你願意進去嗎？"

女孩子回答："好極了，我跑得累極了。"

於是稻草人便帶著她，徑直來到那小茅屋前，多蘿茜走了進去，發現在角落裏放著一張鋪著幹葉子的床。

對於一個疲憊的旅行者，恐怕是再舒服不過了。她馬上躺上去，托托在她的旁邊，她很快地睡著了。可是稻草人永遠不會疲倦的，他隻好站在另外一個角落裏，耐心地等待著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