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聞古人以騎射為匈奴之長技,前輩謂虜人騎兵非中國所
能敵。蓋敵之所長者馬軍,所能者騎射也。吾能料其所短而不
能料其所長,則己一而敵二,非兵家之上謀;吾能製其拙而不
有以製其巧,則敵算多而己算少,尤兵家之深患。況河南、冀
北之地,為地最廣而畜牧頗多;吾國之數,十不足以及其四五。
宕昌、橫山之監,為地絕遠而驛程斷絕;吾國之馬,十不足以
及其二三。馬步三司之馬,雖僅言數萬,而羸弱老病將及其半。
江上諸軍之馬,不過五萬,而在假未該入隊之數,不啻三分之
一。此其為馬尤非中國所能敵矣!況吾之馬行石則癮,行泥則
陷。敵之馬則雨雪連月,其去如躍;沙磧千裏,其疾如飛,而
非吾馬之所能敵也。吾之馬遇午而飲,遇晡而料。敵之馬則連
牧數月而汲飲不拘,連餓數日而乘騎不乏,而非吾馬之所能及
也。然則何以製之邪?曰車而已。
夫所謂車者,太公之扶胥,其製不傳於古;楚子之乘廣,
其用不適於今;宣王之四牧八鸞,則百五十人之製,於曹、鄭
為太多;荀、吳之攻車守車,則一百人之製,於荊、淮為太少。
昔信陽使臣張敵萬,嚐為車以獻於朝矣。下置四輪,上施一屋,
前張以幔,後掩以木。其製非不善也,然十人兩牛,非獨力之
所能舉。昔池州帥臣劉震,亦嚐為車以獻於朝矣。下置一輪,
上載一弩,頂覆一蓋,中立四柱。其觀非不美也,然上重下輕,
非獨輪之所能勝。蓋張之本意,惟欲其運糧。故兼用以禦敵,
始於敵不可禦,而終於糧之不可載。臣之為車則不然,能總數
木之器而聚以成車,則車之用可以禦敵騎之衝突;分一乘之車
而析以成器,則器用可以助吾兵之搏擊。平原曠野,則合而為
車也,勢如山嶽,環如營壁,而敵騎不得以嬰吾之鋒。阻山帶
河,則析而為器也,長以禦短,短以禦長,而敵人不得以測吾
之妙。古之車重而艱於回環也,吾之車輕而易於回環;古之車
大而艱於搬運也,吾之車小而易於搬運;古之車行地一丈二尺,
吾之車亦行地一丈二尺,而雕斫之工比古為無費;古之車一乘
當八人,而吾之車亦一乘當八人,材幹之用比古為不多。前掩
以牌,氵囪以藥石,而火不能焚,水不能溺;中貫以槍,透以
孔竅,而行則後推,陷則前舉。平地大阪,賊方欲逞其騎射之
能,吾乃以是車而列陣之前,則敵之射騎窮矣。便風利地,賊
方欲極其番馬之勁,吾乃以強弩而伏之於車之後,則敵之馬軍
鈍矣。無他,弓之所及者近,而弩之所及者遠;步之所禦者虛,
而車之所禦者實。中發以極遠之弩,外捍以禦實之車,則伏從
胸背而發,騎從腰脅而出。敵雖聖智,亦有所不可逃矣。此臣
所謂禦騎之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