諺日"一著錯,滿盤輸"。發軔之初,何可不慎!
[譯文]當官的誌向與趣味正派與否往往在在即將進入仁途時就應該明確。號稱自己當了某官,吹彈裘馬、豪宅、金錢之事,將在當官時爭取和補償種種利欲。到了真正走馬上任了,勢必不能潔身自好,經過很多次後越發不能自拔,所謂名節早就給自己敗壞掉了。
俗話說"一著錯,滿盤輸"。剛剛踏入仁途不能不事事謹慎,端正為官的誌趣。
冷靜處理友人薦官
[原文]有司之職,禮士勤民。迎來送往,謁上官、接寮屬,日有應理之公事,簿書鱗集,雖能者亦須借次幕友。
況省例不同,俗尚各別。惟習其土者知之。故到省,先諮訪賢友,聘請入幕。同寅推薦,不宜濫許上官。情勢有必不可卻者,寧如數贈修,隆以賓禮。勿輕信妄任,馴致誤事。
[譯文]官吏的職責,在於禮士勤民。而迎來送往、拜會上司、接待寮屬等等每日都必須處理的公事,以及待處理的賬簿、書冊、公文一類,即使有能力的官吏也必須借助於幕友。
何況各省、各地條例不同,習俗風尚也不同,隻有熟悉當地風情的人才知道底蘊。所以到了省署,應當向當地的賢朋好友谘詢、商榷民情官勢,聘請他們做幕僚。對同僚有所推薦的時候,不宜隨便許以較高的職位。情勢不得已、無法推辭的時候,寧可贈其以厚禮,待之如賓客。切忌輕易相信所薦之官並隨便委任職官,此中事稍無主見就可能誤事。
官風敗壞身不由己
[原文]嗟乎!幕道難言矣。
往餘年二十二、三初習幕學,其時司刑名錢穀者儼然以賓師自處。自曉至暮,常據幾案治交書,無博奕之娛,無應酬之費。遇公事援引律義,反覆辨論,間遇上官駁飭,亦能自申其說。為之主者,敬事惟命禮貌、衰論義,忤輒辭去。遇有一二不自重這人,群焉指目而訕笑之,未有唯阿從事者。
至餘年三十七、八時猶然。已而,稍稍委蛇。
又數年,以守正為迂闊矣。江河日下,砥柱為難,甚至苟苴關說,狼狽黨援,端方之操什無二三。
初入仕途,往往坐受其誤則不自知。於此,欲得賢友,宜向老成同官虛心延訪,庶幾遇之。
[譯文]唉,入幕治輔佐上司的事難啊!
回憶我在二十二、三歲開始作幕客時,掌管刑名、錢穀的那些幕客儼然以師傅自處。我每天從早到晚總坐在桌前,習練公事,沒有下棋打牌的那些娛樂,也沒有心思參與應酬往來那些無聊的事。碰到公事有問題往往嚴格按律例反複辨證,其中有些也遇到上司的駁斥,當時也能說清楚自己的主張。而做主的人往往在乎禮貌,而不看你是否能講清道理。這種情況下我當時就會辭去幕職。有時偶而也有一二個不自重的人,當眾笑話我,也沒有使我放棄自己的立場去阿庚奉承。
到了三十七、八歲時仍然是那副脾氣,隻是稍稍地開始有點圓滑子。
再過數年,就以守持正道為迂闊。江河日下,世風不古,自號為中流砥柱,也太難了。甚至於苟苴從事,狼狽奸,拉幫結派。端正操守的事十件中難有二、三件。
所以初入仕途,往往受到環境的影響而不自知。在這種情形下,要得到賢友指點就非常不易。如果多向老成者虛心請教,或許還可以找到這種賢友。
擇友自輔之道
[原文]人之氣質大概不同。毗於陽者,剛不免伉直忤物;毗於陰者,柔類多和易近人。然非平日究心律例,斷不能高自持議,較之隨波逐流、胸無定見者。遇事終可倚賴。擇友自輔,當無取其鐵美也。
[譯文]人的氣質稟賦不相同。比如陽剛之人,不免帶棱帶角,觸物傷人;而陰柔一類多半平易近人。
在幕客群中,如不是平日裏對律例有極深的研究,斷不能自顧自地堅持高於他人的論調,否則槍打出頭鳥,受傷害的是自己。比較而言,隨波逐流、胸無定見者,遇到要表態的時候,風吹牆頭草,終可倚重一方。官場之中,擇友在於保護自我,不宜選擇太易出格的那一類。
對公事了然於胸
[原文]幕賓固不可不理一切公事,究宜身親習練,不可專倚於人。蓋已不解,則賓之賢否無由識別,付托斷難盡效。且受理詞訟,登答上官,倉猝自有機宜,非幕賓所能讚襄。不能了然於心,何能了然於口?耳食之言終屬"葫蘆依樣"。底蘊一露,勢必為上所易,為下所玩,欲盡其職難矣。
[譯文]輔佐政事的幕客自然不可能不理會一切公事,總會有需要親身處理的公事。專門倚重他人,是不妥當的。自己不了解公事中的究竟,則幕客是否能幹也就無法識別,上司要有所托付也難以盡其效果。況且受理詞訟案件,應對上司,都有章可循,即使事出倉猝也自有其機關廖竅,不是幕客隨意能置其可否的。不能了然於心,也必不能了然於口。能激賞一些道聽途說的軼聞趣事並不一定就能遊刃有餘地處理事情。依樣畫葫蘆,一旦露了馬腳,勢必被上司輕視,也為下屬玩弄、哄騙,想盡到職守也就難了。
處理好上司推薦的人
[原文]長隨與契買家奴不同。忽去忽來,事無常主,裏居姓氏,俱不可憑;忠誠足信,百無一二。得缺之日,親友屬托;到省之初,同官說薦,類皆周全情麵。原未必深識其人之根底,斷不宜一概濫收。至新臨上官麵言者,其勢不得不允,處之散地尚非善策。不若任之以事,留心體察,足供驅使固為甚善。覺有弊竇,立時辭覆,使其無可歸怒,亦有辭以對上官。
[譯文]長隨(跟班)和立契收買的家奴不同。時來時去,不常事主;藉績姓氏都不足為憑,忠誠可以依賴的百裏難挑其一。
跟班有了缺額,親戚朋友都會有所囑托;到了省署之後,同官推薦,這些往往出於周全情麵的考慮,對介紹的人多不知根底,一般不宜籠統地收入門下。至於由新來的上司麵薦的那一類,礙於情麵,不得不應允。把這種人放到無事可做的位子上也不是上策,不如托付他一定的事情,留心察其行事,能供驅使自然不錯,如果發現他有不軌之處,立即辭掉,使他無法歸怒於自己,同時也有堂而皇之的理由能向上司交待。
濫收長隨之弊
[原文]濫收長隨之弊,始於誤人,終於自誤。蓋若輩求麵情而來者,猶可。其曾出薦資者,一經收錄,薦主之責已卸,投閑置散,不惟薦資落空,且常餐之外一無出息。若輩又多貪飲嗜食,加以三五聚處賭博消閑,勢不得不借債鬻衣。此皆由我誤之,彼不自度材力,又不能諒我推情收納之故。而署中公私一切彼轉略有見聞,辭去之後,或張大其詞以排同類,或點綴其事以謗主人,論言肆播,最玷官聲。
[譯文]濫收跟班的壞處,粗見是誤人,實則為害己。那些有一定情麵而來的人尤其如此。他們曾經向人交了推薦費,一經收錄,推薦的人也不管了,把他們用到閑散處,不僅那些薦資冤枉出了,跟班們除了一日三餐之外,無任何出息。這種人一般都貪酒好賭消閑,必會舉債賣衣。這些都是由濫收跟班的人慣出來的,那些休缺乏自知之明,而且並不買賬。
但是,官署中一切公事私事,他們輾轉都能知道個大概。被辭之後,他們或誇大其詞,影響到長官的同僚,或添枝加葉毀謗、誣蔑主人。這些話到處傳播開來,最容易敗壞做官做人的名聲。
用人不可自持己見
[原文]此事餘身曆之而始悟者。
往承令寧遠止錄,遊幕時先後所用舊仆五人;一門、一印、一跟班、一司倉、一管廚,其中一人素無才識。餘以閽人蒼猾,稽察不易,特令專司啟閉,不甚檢核。閱歲之後,捺�票,閣稟單稍稍婪索問有言者。餘念大小公事一手治,渠不敢旁參片語,不之深信。又一年而事敗。乃痛懲焉,已幾幾受累矣。
兼視並聽,如之何可遇恃耶?嗟乎不可自恃,又豈獨在用下人哉。
[譯文]這是我親身經曆後才有所了悟的一段教訓。
過去我在寧遠地方遊幕時,先後用過五名舊仆:門房、掌印、跟班、司庫、廚子,其中一個一向沒有什麽才識。我當時以為,這種看門的人狡猾多端,不易稽察其隱秘行為,特地讓他隻管大門的開、閉,也沒有去檢核他的行為。
一年之後他開始稍有一些向求事者索取私利的行為。我想大小公事我一手辦理,輪不到他來給我出主意支招,對那些犯規的做法也沒有深加追究。再過一年,捅了大漏子,於是不得不對他嚴加懲罰。但此時自己已經受到他的拖累,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當時如果多從旁觀察了解也不致固執已見。唉!不僅對下人應該如此,用其他人時也要深思我這個教訓。
不向屬下借錢
[原文]選官初至省城及簡縣、調繁間遇資斧告匱,輒向幕友、長隨假貸予錢,挈以到官分司職事。此等人即有挾而來,必攬權以逞,辭之則負不能償用之,則名為所敗。
所當謹之於初,無已寧厚其息,而不用其人。
[譯文]到省城候補選官,在離縣上調時繁雜的人情交際裏,碰到銀錢短缺,則向幕友、跟班借錢。到上任之後,便去提挈他們。這類借錢給上司的人"小九九"打得很精,權到手以後少不了要逞威作勢再撈回來。到時候,辭掉吧,就會招來忘恩負義這種非議,自己的官聲由此而被敗壞。如果要避免這種後果,隻有在當初向他們借錢的時候就講清楚,實在沒辦法的話,寧可給他豐厚的息錢,也不用其人。
交接須心存忠厚
[原文]受前官交代,是到任先務。
其時官親長隨急欲自見,往往盤量倉穀,百計按求,以為出力甚者。不肖長隨借刁難為由,從中需索。一信其說,便著刻薄之名。迨監交持平說,亦終歸無用。
此等人須留意,不宜委以事權。至平庸幕友,大處不能察核,每斤斤於些小節目,苛駁見長,亦不可輕聽。第同監交官三麵核算,正項虧缺斷難接收。留抵如有詳案,自不妨斟酌承受。其他雜項短少些微,直可慷慨出結。
此實品行攸關,勿效官情低薄。
[譯文]與前任官員交接事務是到任以後的第一件大事。
在這種時候,官長的跟班往往急於顯示自己的才幹,查賬、清倉,想盡辦法使它不帶水分,做得非常起勁。甚至還有些不肖長隨,以刁難為由。從中向前任索取私利,就可能會抬來"刻薄不容人"的名聲。即使監督交接的人居中說道,也無法挽回。
所以對這種人的做事要小心留意,不應該委事托權要以於他。至於那些平庸幕友,大的地方查不出來,每每在一些枝枝節節上做文章,苛刻而了無章法。他們的話也不可輕聽。
要辦好交接,隻有同監督交接的官員三方六麵核算清楚。正項圯缺,自然不能接收,但要對其它存檔的詳細資料細加斟酌接收方案,一些雜項上即使缺少一些,也不妨慷概地了結。
交接時心存忠厚,關係到在同道之中的官聲品行,切莫刻薄不容於人。
玩上司於股掌
[原文]財賦繁重之地,印官初到,書吏之有倉庫職事者,間有饋獻陋規。若輩本非素封,其所饋獻,大率挪用錢糧,一經交納,玩官於股掌之上矣。無論不能覺其幣弊也,覺之亦必為所挾持,不敢據實究辦。
諺雲"漏脯救饑,鴆酒止渴,非不暫飽,死亦及之。"其斯之謂歟。
顧官既洗心,則門印亦難染指,必且多方慫恿,非有定識定力不惑者甚少矣。
[譯文]在財賦繁重的工商地區,有上任新官、掌管倉庫一類的書吏給上司送禮的舊規矩。這種書吏不是原本就在其職,他所送來的禮金一般都是挪用庫中錢糧而來,一送到上官的手中,便可玩上司於股掌之中。不用說蒙在鼓裏不知其弊害,即使知道了這種陋規,其結果也是為他所挾持,"拿人的手軟",沒有辦法據實追案。
俗話說:"割了身上的肉來飽肚子,喝毒酒來止渴,不是能暫時填飽肚子,而是離死也不遠了。"針砭的就是這類受隨而受製於人的蠢舉。
做官的人如果心無雜念,手下的門子、跟班也難輕易染指。不過還要謹防小人的多方慫恿,一定要看清楚、想清楚,把握住自己不受盅惑。
和上司相處的原則
[原文]獲上是治民第一義,非承奉詭隨之謂也。為下有分,恃才則傲,固寵則謅,皆取咎之道。既為上官,其性情才幹不必盡同,大約天分必高,曆事必久,閱人必多。我以樸實自居,必能為所鑒諒。相浹以誠,相莩以信,遇事有難處之時不難從容婉達,慷慨立陳。庶幾可以親民,可以盡職。
[譯文]得到上司的褒獎,的確是為官者治民理事的一個重要的出發點。這並不是指專向上司奉承獻媚那心術不正的一套。因為官場之中做下屬的有自己的本份,恃才驕傲,自以為無人可比,或者是自覺受寵於上司而得意洋洋,這些可能招來他人讒言,都可能給自己帶來麻煩。
做上司的人其性情才幹不盡相同,他們往往天分高、素質好,經曆的事也多。而下屬以樸實自居,不爭不伐,一定能為上司所理解。從而彼此以誠相待,講求信用,碰到有難處的時候也不難從容表白自己的主張,有什麽說什麽,能做什麽便做什麽。
這樣的話做官才能上通下達,可以盡到自己的職守。
上官用人非一格
[原文]上官之賢者,使人固必以器矣。即非大賢未必不用。守正之吏,我向穩處,立身辦本分之事,用亦可,不用亦可。舍已徇人,斷斷不可。
[譯文]官在上位、賢良明智的官吏在使用人才的時候,關鍵是要能器重人的某些才能。即便那人不是大賢聖哲,也未必就不用;端方守正、明哲保身、隻做本份以內的事的人,則用也可,不用也可。用人切忌不能沒有自己的主張,依人是非,胡亂猜忌。
受人賞識的禍福
[原文]屬吏受上官之知,可展素蘊矣。然先受知者憶忌之;將受知者嫉之;求知而不得者伺隙而擠治。百密一疏,謠諑生焉。
上官不一,不能無愛憎之別。即皆愛我矣,保繼求者之取舍一轍乎。駱統有言:"疾之者深,譖之者巧"。受寵如驚,唯閱事者知之。
[譯文]當下屬的得到上司的賞識自然可以一展平生抱負,作出一番成績。然而同時禍福相參,那些從前受過上司賞識的人恨你;盼望上司賞識的的嫉妒你;而期期以求賞識而屢屢不得者,會想盡辦法找你的茬排擠你。百密難防一疏,謠言誹謗會接踵而來。
上司並不專有一個下屬就能成事,不能沒有愛憎原則。即使傾愛於一人,也要使繼起者能在某一原則下求得提拔。
我的朋友駱炳文說,得到上司的賞識的同時,應發現宣言仇視的人做得激烈,造事生非的人做得巧妙,這些不能不防。
要人大員的興衰
[原文]既經受知必自受任,任之既重,權漸歸焉。而要人之勢,成於不自知矣。
探上官之意旨者,從而窺伺氣焉。卜上官之喜怒者,從而承顏色焉。從不敢攬而斡旋微驗,門如市矣。況趨奉者日眾,勢必至於鬻權乎。
曩見吾浙為上官要人者,初焉僚屬不屑顧,繼以同官不暇顧,終且分在己上者,亦欲先一見而不可得。未幾,雪山見消,玉屑何漂。而端人正士甘受其陵肆者,乃安吉磐石,名位且日上焉,豈盡天定哉,豈無天定哉?
[譯文]既受賞識必得任用。擔任的職位越重要,權力也逐漸地有了,此時要人大員的氣派也自然而然地產生了。
專門探聽上司意旨的人,或窺伺或旁敲側擊,極力想摸清底蘊;專門猜度上司喜怒的人,巧言辭令,極盡奉承巴結之能事。成為要人的官員由不敢攬權而至斡旋官場,有求者多了,也慢慢地門庭若市。趨炎附勢之徒越聚越多,其勢必造成壟斷專權。
以前我們浙江有一個要人大員,勢起之時,不把同事、下屬放在眼裏,繼而同級官僚也無暇顧及,最後連位在其上的高人賢士想見一見他都困難,一時之間炙可熱。不久如雪山崩消,權力的光環不複存在,往日的威風掃地而光。而當時某受其環不複存在,往日的威風掃地而光。而當時甘受其權淩虐之士如今安如磐石,名位也日見其高了。
這豈不是天意?畢竟於下筵席呀!
謹受上司私托
[原文]職官之義,唯上所使。上官以公事見委,艱苦皆不可辭,使我以私,必當自遠。不特私事也,名為公事而行私意於其間,一有迎合便失本心。為愈熟,委之愈堅,其勢必至喪檢枉法。
此當於受之知之初,矢以樸誠,不知有私,惟知有公。上官以為不達權宜,便是立身而高處。
[譯文]擔任職官以服從上司指派為第一。上司委托給你公事,無論艱或苦都不可推辭。如果受上司指派去處理私事,則撇清一點最好。
不僅私事,有些是名為公事而實為要執行上司的私見,實現上司的私欲。一旦有所迎合就會失掉自己"處心純正"的本心。而且與上司關係越熟,托付給你時的態度越堅決,最終勢必替人貪贓枉法。
避免上司指派私事,應當在得其賞識之初就明確表示不知有私、惟知有公的誠心,上司必以為給你指派權宜之事不適合。這樣的話可以使你立身處世有較高的起點。
施人以恩的上司
[原文]亦有憐才上官,不懾之以威,而結之以恩。遷以好官,調以美缺,受恩漸重,圖報漸重,不得不承其誌趣,為之驅策。
餘向言佐治勿過受主人情,受非分之情恐辦非分之事。唯吏亦然,攻受恩之名,最不易處。
[譯文]也有此上司愛惜人才,不用威嚴使他歸服,而是結以恩情。如通過提拔做官、調任美缺使下屬受恩漸重,下屬的圖報之心也更為切,以至不得不仰承上司誌趣,供他驅策。
我一向主張輔佐上司的幕客不要接受太多的主人恩情,得到非分的恩寵的同時可能要受托去做非分之事。做官也是如此,上司於你有恩時,他提出的非分請求你就最難推托。
遷調非不可居
[原文]然則作吏非不可遷調乎,日非也,所論止爭公私之別耳。出於市恩,斷不可受,出於搶才若之何不受?士為知己用,況重以職守哉。
報上官郡所以盡職守,不敢告勞,致身之義也,不則進而危,不若退而安矣。
[譯文]那麽為人下屬如果處心純正,不幫上司徇私豈不是得不到升遷上調的機會嗎?我說,並非完全如此。
在公與私的立場上,要分清楚。如果自己行為做事,是出於還贖上司恩情的話寧可不升不調。如果為是因為上司重才,又如何能不接受呢?士為知己者用,何況委托給你重職呢?
為報答上司而恪盡職守,不在乎如何辛苦,這是立身的原則。與其有所升遷榮調而前途危險,不如全身而退來得舒心快意。
以恩為餌籠下屬
[原文]且為上官者皆有知人之明,不強人以所難也。
我不希恩,彼豈漫予之恩。以恩為餌,大率躁進者自取之。上官既投其所好,而欲拂上官之性,是謂天良。況由此而進,必無退理。凡所雲雲仍為安分者言之也。
[譯文]做上司的人一般對下屬的秉性看得較清楚,不會強人所難,如果你不希罕上司施恩,上司也不會毫無目的地去做,上司針對的是那些急功好利的急進者。上司選中了目標,下屬也不去拂逆上司未言明的心跡,"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隻是由此而得到的升調,肯定沒有全身而退的可能。這些話都是為告誡為吏者當立身純正,不宜枉自急進。
求功之心不可工發
[原文]縱不躁進,而有喜功之念,亦非所以自立。身膺民社,皆見過之,端無見功之處;克盡厥職也,偶叨上官讚譽,揚揚得意必將遇事求功,長阪之馳,終虞銜橛。
[譯文]即使不躁進,好大喜功也不是在官場中立身處世所當為。身上肩負著百姓禍福,大家卻都說不上你的好處,自然沒有什麽功勞可言。而克盡職守,偶爾得到上司的稱譽便揚揚得意的人,遇事必然求功心切。
知己豈易提哉
[原文]古人有言"得一知已可以不憾"。夫知已詎易得哉!
知己雲者,用己所長並恕己所短。若已之才品未賞不知,而已之短長尚未周知,謂己可用,用違其分,是謂知人,而不得謂之知己。卒之不能盡我所長,轉致絀我以短,斯殆所謂命矣。
[譯文]古人說:"得一知己可以沒有遺憾啊",可是知己豈是容易得到的嗎?
所謂知己,往往能用自己所長而又寬容自己所短。如果朋友清楚自己的才性,卻並不了解自己的短處,就認為自己可用,用了就可能不會恰如其分,僅能說是知人而已,不能說是知己。相處以事不能盡我所長,卻使我顯出所短來也可以說是命中注定了。
束縛手下有二難
[原文]州縣之屬無幾,才略自易周知,此中大有端人,非無奇士。然朝夕相見,性情易為窺測。
有等近利之徒內與閽人相狎,外與訟師相聯,揣摩恐嚇,無弊不為。概以坦白相待,多為所賣;操之穩急,輒去"難乎為下"。
束縛之?馳聚之?嗚呼難言哉。
[譯文]州縣地方不大,自然容易了解並得到有才略的人。此中有不少端行方正之人,也並非沒有奇士。然而朝夕相見,其性情容易暗中調查。
有些好利之徒,內與跟班廝混,外和刑名師爺串通或揣摩上司意圖,或恐嚇魚肉百姓,無所不為。如果隻是糊裏糊塗地以坦誠相待,多數會被其出賣;如果對其嚴厲管束,他們又會叫嚷"做下手難呐"等等。
是束縛他們,還是放縱他們呢?唉,太難說了。
禮士為行政要務
[原文]官與民疏,士與兵近,民之信官不若信士。朝廷之法紀不能盡喻於民,而士易解析,諭之於士,使轉諭於民,則道易明,而教易行。
境有良士,所以輔官宣化也。且各鄉樹藝異宜,早潦異勢,淳淳異習。某鄉有無盜賊,吏役之言,不足為據。博采周諮,惟士是賴。
故禮士為行政要務。
[譯文]官府和百姓疏遠,士子卻和官府能親近,老百姓相信士了,卻不易相信官府。所以朝廷的法律綱紀往往不能直接傳達給普通百姓,士子們卻容易理解。所以朝遷的法律綱紀往往不能直接傳達給普通百姓,士子們卻容易理解。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告之於士子,讓他們作中介,則朝遷的政令法紀容易為百姓理解,教化民眾也就更為易行了。境內賢良之士,他們的重要職責就在於輔助官府教化人民。況且各鄉鄉情風習不同,如某鄉有無土匪,某鄉有無盜賊,吏役的話不足為據,隻有博采民風、廣泛谘詢當地士子才最為可信。
所以禮賢下士是地方行政的重要事務。
人品不能不辨
[原文]第士之賢否,正自難齊。概從優禮,易受欺蔽。自重之士必不肯仆,仆請見,胃味陳言。愈親之,而蹤跡愈遠者,宜敬而信之。
若無故晉謁,指揮唯命,非中無定見即意有於求。甚或交結仆胥,伺探動靜,招搖指撞,弊難枚舉,是士之賊也。又斷斷不容,輕假詞色,墮其術中。
故能睿知人之明,始可得尊賢之益。
[譯文]大抵士子賢良與否,難以以固定的標準衡量,如果一概優禮以加,容易被其中的小人欺騙蒙蔽。那些自重自愛之士,一般不肯甘為驅策,請到了也很少發什麽高論,你越親近他,他躲得越遠。所以,最好是敬仰他們,信任他們。
至於無緣無故便晉謁長官、對長官惟命是從的人如果不是胸無定見,就是有求於長官。他們巴結署中仆胥伺探長官的動靜,借以招搖撞騙,其危害不勝枚舉,這種人就是士子中的敗類啊!切記不要容忍他們在長官麵前輕假詞色,以免落入小人圈套!
所以有知人之明時,方可得到尊禮好賢的益處。
初任須估問風俗
[原文]人情俗尚各處不同,入國問禁,為吏亦然。初到官時不可師心判事。蓋所判不協與情,即滋議論。
持之於後,用力較難。每聽一事,須於堂下稠人廣眾中擇傳老成數人,體問風俗,然後折中剖斷,自然情法兼到。
一日解一事,百日可解百事,不數月諸事了然,不惟理事中肯,亦令下如流水矣。
[譯文]人情風俗習尚各處不同,到一個地方後應隨鄉問俗,為官者也必須要懂得這個道理。
新到一地上任,不要自以為是地輕易判斷處事。所判即使有理,如果與民情民風相悖,也可能會滋生非議。
"不妄下結論",做起來不容易,每處理一件事應到大庭廣眾之中選擇一些老成的人來谘詢風穀習尚,之後再折中處斷。這樣自然而然就可以情與法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