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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淵騫卷(3)

  “周之順、赧,以成周而西傾;秦之惠文、昭襄,以西山而東幷,孰愈?”曰:“周也羊,秦也狼。”“然則狼愈與?”曰:“羊、狼一也。”〔注〕過猶不及,兩不與也。〔疏〕“周之順、赧,以成周而西傾”者,音義:“周之順、赧,諸本皆作‘順、赧’,順靚王及赧王也。俗本作‘周之傾’,字之誤也。史記作‘慎靚王’,索隱作‘順靚王’,或是‘慎’轉為‘順’。赧,奴板切。”司馬雲:“宋、吳本作‘周之傾赧’。”按:周本紀:“顯王崩,子慎靚王定立。”梁氏誌疑雲:“晉常璩華陽國誌作‘慎王’,而路史前紀注引誌作‘靜王’,又作‘順王’,蓋單稱之耳。靚即靜字,順與慎通。”按:逸周書諡法:“慈和遍服曰順。”別無“慎”字,明慎即順也。作“傾”者,順、傾形近,兼涉下文“西傾”字而誤。本紀又雲:“慎靚王立六年崩,子赧王延立。”按:詳重黎疏。成周,周敬王至順靚王所都之東周也。自春秋至戰國,東周凡三:其一,平王以後所都之王城也。詩黍離序鄭箋雲:“宗周,鎬京也,謂之西周。周,王城也,謂之東周。”是也。其二,敬王以後所都之成周也。公羊傳昭公篇雲:“王城者何?西周也。成周者何?東周也。”是也。其三,考王之弟之孫所封之鞏也。周本紀索隱雲:“西周,河南也。東周,鞏也。”是也。漢時,王城為河南縣,成周為雒陽縣,鞏為鞏縣,並屬河南郡。宋雲:“平王東遷於洛,即周公所營之王城,是謂成周。”此誤以河南縣與雒陽縣牽合為一也。周本紀:“王赧徙都西周。”正義雲:“敬王從王城東徙成周,十世至王赧,從成周西徙王城。”然則王赧之時已去成周而複都王城,此雲以成周西傾者,因兼舉順靚王,從其前者言之耳。西傾謂王赧奔秦,(本紀書“西周君”。正義以為西周武公,誤也。)盡獻其邑三十六,口三萬,是也。“秦之惠文、昭襄以西山而東幷”者,秦本紀:“孝公卒,子惠文君立。”索隱雲:“名駟。”又本紀:“武王取魏女為後,無子,立異母弟,是為昭襄王。”索隱雲:“名則,一名稷,武王弟。”按:武王即悼武王,為惠文君子,昭襄為悼武弟,亦惠文子也。吳雲:“秦都雍州,西山在焉,而東滅周,故曰東幷。”本紀曰:“文公卒,葬西山。”按:秦文公葬地,據集解引皇甫謐雲,在今隴西之西縣,則當今甘肅鞏昌府西和縣境。此文西山,不當指此。易隨“上六,王用亨於西山”,又升“六四,王用亨於岐山”,毛氏奇齡仲氏易雲:“西山者,岐山也。”焦氏循易章句亦雲:“岐山猶西山也。”然則此即用易文,西山猶雲岐山耳。地理誌:“右扶風美陽,禹貢岐山在西北中水鄉,周太王所邑。”音義:“東幷,音並。”新書過秦雲:“孝公既沒,惠文、武、昭襄蒙故業,因遺策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諸侯恐懼。”秦本紀雲:“昭襄王五十一年,西周君走來自歸,頓首受罪。”按:不雲莊襄、始皇者,以周之亡在昭襄之世也。“孰愈”者,問道雲:“或問:‘狙詐與亡孰愈?’曰:‘亡愈。’”故複發此問。“周也羊,秦也狼”者,國策楚策雲:“夫秦虎狼之國也。”“然則狼愈與”者,既無許周之文,故更疑強勝於弱也。“羊、狼一也”者,宋雲:“言周以不道而弱,秦以不道而強,強與弱雖異,而不道一也。”

  或問:“蒙恬忠而被誅,忠奚可為也?”曰:“塹山堙穀,起臨洮,擊遼水,力不足而死有餘,忠不足相也。”〔注〕相,助也。雖盡一身之節,而殘百姓之命,非所以務民之義。〔疏〕“蒙恬忠而被誅”者,蒙恬列傳雲:“蒙恬者,其先齊人也。恬大父蒙驁自齊事秦昭王,官至上卿。驁子武,武子曰恬,蒙恬弟毅。始皇二十六年,蒙恬因家世得為秦將,攻齊,大破之,拜為內史。秦已幷天下,乃使蒙恬將三十萬眾北逐戎狄,收河南,築長城。因地形用險製塞,起臨洮,至遼東,延袤萬餘裏。於是渡河據陽山,逶蛇而北,暴師於外十餘年,居上郡。是時蒙恬威振匈奴,始皇甚尊寵蒙氏,信任賢之而親近。蒙毅位至上卿,恬任外事,而毅常為內謀,名為忠信。故雖諸將相,莫敢與之爭焉。始皇欲遊天下,道九原,直抵甘泉。乃使蒙恬信道,自九原抵甘泉,塹山堙穀,千八百裏,道未就。始皇三十七年冬行出遊會稽,並海上,北走琅邪。道病,使蒙毅還禱山川。未反,始皇至沙丘崩。中車府令趙高乃與丞相李斯、少子胡亥陰謀,立胡亥為太子。太子已立,遣使者以罪賜公子扶蘇、蒙恬死。扶蘇已死,蒙恬疑而複請之。使者還報。毅還至,趙高因為胡亥忠計,欲以滅蒙氏。胡亥聽而係蒙毅於代,前已囚蒙恬於陽周。喪至鹹陽,已葬,太子立,為二世皇帝。而趙高親近,日夜毀惡蒙氏。胡亥令蒙毅曰:‘先主欲立太子,而卿難之,今丞相以卿為不忠,罪及其宗。朕不忍,乃賜卿死,亦甚幸矣。’遂殺之。二世又遣使者之陽周,令蒙恬曰:‘君之過多矣,而卿弟毅有大罪,法及內史。’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孫,積功信於秦三世矣。今臣將兵三十餘萬,身雖囚係,其勢足以倍畔。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主也。恬之宗世無二心,而事卒如此,是必孽臣逆亂,內陵之道也。’使者曰:‘臣受詔行法於將軍,不敢以將軍言聞於上也。’蒙恬喟然太息曰:‘我何罪於天,無過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當死矣。起臨洮,屬之遼東,城塹萬餘裏,此其中不能無絕地脈哉,此乃恬之罪也。’乃吞藥自殺。”“塹山堙穀”者,音義:“塹山,七豔切。”按:世德堂本作“塹”。說文:“塹,坑也。”塹即塹之別體,史記亦作“塹”。說文:“垔,塞也。”俗字作“湮”。“起臨洮,擊遼水”者,音義:“臨洮,音叨(一)。”按:地理誌:“隴西郡臨洮,洮水出西羌中,北至抱罕,東入河。禹貢西傾山在縣西(二),南部都尉治也。今甘肅鞏昌府岷州,秦長城起州西。秦校雲:“‘擊’當作‘係’。係,屬也。史記雲屬之遼東,不作‘擊’,可知。但各本皆誤,或治平初刻已如此。”俞雲:“擊字無義,疑‘罄’字之誤。爾雅釋詁:‘罄,盡也。’言起臨洮,而盡遼水也。史記作‘起臨洮,至遼東’,‘至’即盡義。”按:秦說是也。地理誌:“遼東郡望平,大遼水出塞外,南至安市入海,行千二百五十裏。”按:今遼河有東、西二源,自邊外合流而南,徑開原、鐵嶺縣西,又徑承德、遼陽、海城之西,又南入海。“力不足而死有餘”,司馬依宋、吳本,“死”作“屍”。俞雲:“力者,功也。周官司勳‘治功曰力’,是也。言蒙恬為秦築長城,無救於秦之亡,以論功則不足,以致死則有餘矣。故曰力不足而死有餘。宋、吳本‘死’作‘屍’,誤也。溫公從之,非是。”按:宋、吳本固非,俞義亦未安。力不足而死有餘,謂用民之力而不惜民之死,民力匱而死者多耳。太史公曰:“吾適北邊,自直道歸,行觀蒙恬所為秦築長城亭障,塹山堙穀,通直道,固輕百姓力矣。夫秦之初滅諸侯,天下之心未定,痍傷者未瘳,而恬為名將,不以此時強諫,振百姓之急,養老存孤,務修眾庶使之和,而阿意興功,此其兄弟遇誅,不亦宜乎!”即此文之義。忠不足相也,音義:“相,息亮切。”按:“相”疑“稱”之駁文,傳寫誤耳。注“相,助也”。按:俞雲:“說文木部:‘相,省視也,從目從木,易曰:地可觀者,莫可觀於木。’是相與觀義近。忠不足相也,猶曰忠不足觀也。不曰觀而曰相,子雲好為艱深之辭故耳。李注訓相為助,將誰使助之乎?失楊旨矣。”榮按:弘範以相為助,猶雲讚也,義雖稍紆,然固可通。曲園訓為觀,而以此為子雲好作艱深之辭,尤謬。(一)“叨”字原本作“洮”,音近,且涉上文“臨洮”而訛,今據音義改。(二)“西”下原本有偏書小字“句”,蓋作者以示句讀,今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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