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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重黎卷(11)

  或問“信”。曰:“不食其言。”〔注〕食,偽。“請人”。曰:“晉荀息,趙程嬰、公孫杵臼,秦大夫鑿穆公之側。”〔注〕此章全論不食言之德。問“義”。〔注〕既聞諸賢之信,又問於義誰得。曰:“事得其宜之謂義。”〔注〕義者,得死生之宜也。不得死生之宜者,非義也。若程嬰、杵臼,兼乎信義者也。秦、晉大夫,可謂重食言之信,蹈義則未也。〔疏〕“問信,曰:‘不食其言。’”者,公羊傳僖公篇:“晉裏克弒其君卓子及其大夫荀息。及者何?累也。何以書?賢也。何賢乎荀息?荀息可謂不食其言矣。”解詁雲:“不食言者,不如食受之而消亡之。”“晉荀息”者,左傳僖公篇雲:“九年九月,晉獻公卒,裏克、平鄭欲納文公,故以三公子之徒作亂。初,獻公使荀息傅奚齊,公疾,召之曰:‘以是藐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稽首而對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貞,其濟,君之靈也;不濟,則以死繼之。’公曰:‘何謂忠貞?’對曰:‘公家之利,知無不為,忠也;送往事居,耦俱無猜,貞也。’及裏克將殺奚齊,先告荀息曰:‘三怨將作,秦、晉輔之,子將何如?’荀息曰:‘將死之。’裏克曰:‘無益也。’荀叔曰:‘吾與先君言矣,不可以貳,能欲複言而愛身乎?雖無益也,將焉辟之!且人之欲善,誰不如我?我欲無貳,而能謂人已乎?’冬十月,裏克殺奚齊於次,書曰:‘殺其君之子。’未葬也,荀息將死之,人曰:‘不如立卓子而輔之。’荀息立公子卓以葬。十一月,裏克殺公子卓於朝,荀息死之。”杜注雲:“荀叔,荀息也。”公羊傳雲:“奚齊、卓子者,驪姬之子也,荀息傅焉。驪姬者,國色也,獻公愛之甚,欲立其子,於是殺世子申生。申生者,裏克傅之,獻公病將死,謂荀息曰:‘士何如則謂之信矣?’荀息對曰:‘使死者反生,生者不愧乎其言,則可謂信矣。’獻公死,奚齊立。裏克謂荀息曰:‘君殺正而立不正,廢長而立幼,如之何?願與子慮之。’荀息曰:‘君嚐 臣矣,臣對曰:使死者反生,生者不愧乎其言,則可謂信矣。裏克知其不可與謀,退,弒奚齊。荀息立卓子,裏克弒卓子,荀息死之。荀息可謂不食其言矣。”“趙程嬰、公孫杵臼”者,趙世家雲:“晉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賈欲誅趙氏。賈不請而擅與諸將攻趙氏於下宮,殺趙朔、趙同、趙括、趙嬰齊,皆滅其族。趙朔妻成公姊有遺腹,走公宮匿。趙朔客曰公孫杵臼,杵臼謂朔友人程嬰曰:‘胡不死?’程嬰曰:‘朔之婦有遺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即女也,吾徐死耳。’居無何而朔婦免身生男,公孫杵臼曰:‘立孤與死孰難?’程嬰曰:‘死易,立孤難耳。’公孫杵臼曰:‘趙氏先君遇子厚,子強為其難者,吾為其易者,請先死。’乃二人謀,取他人嬰兒負之,衣以文葆,匿山中。程嬰出,謬謂諸將軍曰:‘嬰不肖,不能立趙孤,誰能與我千金,吾告趙氏孤處。’諸將皆喜,許之。發師隨程嬰攻公孫杵臼,遂殺杵臼與孤兒。諸將以為趙氏孤兒良已死,皆喜。然趙氏真孤乃反在,程嬰卒與俱匿山中。居十五年,景公乃與韓厥謀立趙孤兒,召而匿之宮中。趙孤名曰武。於是攻屠岸賈,滅其族,複與趙武田邑如故。及趙武冠,為成人,程嬰乃辭諸大夫,謂趙武曰:‘昔下宮之難,皆能死。我非不能死,我思立趙氏之後。今趙武既立,為成人,複故位,我將下報趙宣、孟與公孫杵臼。’遂自殺。趙武服齊衰三年,為之祭邑,春、秋祠之,世世勿絕。”“秦大夫鑿穆公之側”者,音義:“鑿穆,顏師古漢書注曰:‘鑿謂所穿塚藏,音在到切,或如字。’”按:所引顏注見劉向傳。左傳文公篇雲:“秦伯任好卒,以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針虎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黃鳥。”杜注雲:“子車,秦大夫氏也。”按:秦本紀作“子輿”。彼正義引應劭雲:“秦穆公與群臣飲,酒酣,公曰:‘生共此樂,死共此哀。’於是奄息、仲行、針虎許諾。及公薨,皆從死。黃鳥詩所為作也。”按:左傳及毛傳皆以黃鳥為刺穆公以人從死,此以三良從死為不食其言,與應劭說同,蓋皆本魯詩。漢書匡衡傳雲:“秦穆貴信,而士多從死。”亦以三良之從死為信。匡學齊詩,則此詩齊、魯說同也。“事得其宜之謂義”者,祭義,又大戴禮曾子大孝並雲:“義者,宜此者也。”新書道術雲:“行充其宜謂之義。”注“食,偽。”按:爾雅釋詁文。王氏經義述聞雲:“孫、郭皆以食為虛偽之偽,而證以湯誓之‘朕不食言’。韋注晉語,亦以食言為偽言。皆非也。食言者,言而不行則為自食其言。食者,消滅之義,非虛偽之義也。哀二十六年左傳:‘是食言多矣,能無肥乎?’若以食言為偽言,則與‘能無肥乎’之文了不相涉矣。而梅氏書傳乃曰:‘食盡其言偽不實。’正義曰:‘言而不行,如食之消盡,後終不行,則前言為偽,故通謂偽言為食言。’不幾於穿鑿而失其本恉乎?公羊傳陳疏雲:‘按僖十五年左傳:我食吾言。又哀元年傳:不可食已。杜注並雲:食,消也。蓋言既出而複背,如飲食之消,與偽無異,因謂食為偽。此食言之本義,其實食不得訓偽也。’”榮按:言出於口,自無而之有;食入於口,自有而之無。言而不踐,則言如未言。猶取既出於口者,而複入之口,故謂之食。食雖非偽,然食言之效,無異偽言。故因以食言為偽。孫炎雲:“食(一),言之偽也。”最為得之。王氏以爾雅此條之偽皆作為之義,因通食於飭,而訓為治,則真穿鑿而失其本恉者矣。注“既聞”至“誰得”。按:孟子雲:“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趙氏章指雲:“言大人之行,行其重者,不信不果,所求合義也。”然則不食其言雖可謂之信,不必皆可謂之義,故雲“又問於義誰得”也。注“若程嬰”至“未也”。司馬雲:“程嬰自殺以報公孫杵臼,劉向以為過,恐亦未盡其宜。”按:新序節士雲:“程嬰、公孫杵臼可謂信交厚士矣,嬰之自殺下報,亦過矣。”此溫公義所本。然三良從死,為成君之過。左氏以為“人之雲亡,邦國殄瘁”。荀息死難雖賢,然解詁以為“不日者,不正遇禍終,始惡明,故略之”。程嬰之死則無此,故弘範以為兼乎信義,不必執劉說駁之也。又按:“可謂重食言之信”,世德堂本作“止可謂重言之信”。(一)“食”下原本有偏書小字“句”,蓋作者以示句讀,今刪。

  或問:“季布忍焉,可為也?”〔注〕季布為項羽將,嚐困高祖。高祖既立,購之千金。困迫,乃為奴,賣與魯朱家。曰:“能者為之,明哲不為也。”〔注〕言能忍辱貪生者乃為之。或曰:“當布之急,雖明哲之如何?”曰:“明哲不終項仕,如終項仕,焉攸避?”〔注〕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疏〕“季布忍焉,可為也”者,史記季布欒布列傳雲:“季布者,楚人也,為氣任俠,有名於楚。項籍使將兵,數窘漢王。及項羽滅,高祖購求布千金,敢有舍匿,罪及三族。季布匿濮陽周氏,周氏乃髡鉗布,衣褐衣,置廣柳車中,幷與其家僮數十人之魯朱家所賣之。朱家心知是季布,乃買而置之田,誡其子曰:‘田事聽此奴,必與同食。’朱家乃乘軺車之洛陽,見汝陰侯滕公曰:‘季布何大罪而上求之急也?’滕公曰:‘布數為項羽窘上,上怨之,故必欲得之。’朱家曰:‘君視季布何如人也?’曰:‘賢者也。’朱家曰:‘臣各為其主用,季布為項籍用,職耳。項氏臣可盡誅耶?今上始得天下,獨以己之私怨求一人,何示天下之不廣也?且以季布之賢而漢求之急如此,此不北走胡,即南走越耳。夫忌壯士以資敵國,此伍子胥所以鞭荊平王之墓也。君何不從容為上言邪?’汝陰侯滕公心知朱家大俠,意季布匿其所,乃許曰:‘諾。’待間,果言如朱家指,上乃赦季布。當是時,諸公皆多季布能摧剛為柔,朱家亦以此名聞當世。季布召見謝上,拜為郎中。孝惠時為中郎將。季布為河東守,孝文時人有言其賢者,孝文召,欲以為禦史大夫。複有言其勇,使酒難近。至,留邸一月見罷。布辭之官。”太史公曰:“以項羽之氣,而季布以勇顯於楚,身屢典軍搴旗者數矣,可謂壯士。然被刑戮,為人奴而不死,何其下也?彼必自負其材,故受辱而不羞,欲有所用其未足也,故終為漢名將,賢者誠重其死。夫婢妾賤人感慨而自殺者,非能勇也,其計畫無複之耳。”此季布忍焉之說。忍謂受辱而不羞也。音義出“焉可”,雲:“於虔切,下同。”則以“焉”屬下讀。司馬雲:“季布勇者,乃至髡鉗為奴,安能忍恥如此?”亦依音義讀為說,似失其義。“可為也”者,陶氏鴻慶讀法言劄記雲:“也讀為邪。”按:陶說是也。世德堂本無“也”字,蓋既以“焉可為”三字連文,則句末雖無“也”字,於義亦同,故傳寫遂刪“也”字耳。此承上章“事得其宜之謂義”而複發問,言殺身以成其信者,不必皆合乎宜;則忍辱自全以待用者,亦賢者之所或為耶?“能者為之,明哲不為也”者,司馬雲:“有才能自惜其死,欲有所施,如管仲、季布者則為之。君子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則不然。”“明哲不終項仕,如終項仕,焉攸避”者,司馬雲:“明哲必知項羽之終不可輔,而早去之。若終仕羽,羽敗當死之,複安所避乎?”世德堂本“不終項仕”作“不終”,無“項仕”二字。注“季布”至“朱家”。按:世德堂本無此注。注“言能忍辱偷生者乃為之”。按:此未得楊旨,當以溫公義為長。注“苟患失之,無所不至”。按:論語文。此引之者,謂布知羽之不可輔而不去,是亦患失之過。然此文本旨乃譏布之未能明哲,非譏其患失,弘範引此為說,似亦未當。

  或問“賢”。曰:“為人所不能。”“請人”。曰:“顏淵、黔婁、四皓、韋玄。”〔注〕顏淵簞瓢,不改其操;黔婁守正不邪,死而益彰;四皓白首,高尚其事;韋玄,漢丞相賢之少子也,賢薨,玄當襲封,被發佯狂,欲以讓兄。或曰:“擬人必於其倫,顏子至賢,其殆庶幾。黔婁、四皓,既非其儔,況以韋玄,不亦甚哉?”釋曰:“顏淵之賢,備體之賢。韋玄之賢,一至之賢。王莽篡天下,而韋玄讓一家,於是乎賢耳。亦猶論德行稱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凡此數子,豈必皆與顏淵俱盡至賢之道哉?”問“長者”。曰:“藺相如申秦而屈廉頗,欒布之不倍,朱家之不德,直不疑之不校,韓安國之通使。”〔注〕相如申理於秦王,屈意於廉頗,義在史記。欒布為梁大夫,奉使,高祖誅梁王彭越,布使還,報命首下,哭而祠斂之也。朱家以季布有阨見滕公,得解其急也,而不使布知,又終身不複見布。直不疑常為郎,三人同室。一人有金,一人急歸,誤持金去。主意不疑,不疑買金償之。其後歸者持金還,乃明之。又人謗其淫嫂,而乃無兄,亦不自明也。韓安國,梁孝王內史。時景帝疑梁王,梁王大懼,安國稱病去官,陰往長安,因長公主以解王事。〔疏〕“黔婁”者,音義:“黔婁,其廉切,又音琴。”列女傳賢明雲:“魯黔婁妻者,魯黔婁先生之妻也。先生死,曾子與門人往吊之。其妻出戶,曾子吊之。上堂,見先生之屍在牖下,枕墼席稿,縕袍不表,覆以布被,手足不盡斂,覆頭則足見,覆足則頭見。曾子曰:‘斜引其被則斂矣。’妻曰:‘斜而有餘,不如正而不足也。先生以不斜之故,能(同“乃”。)至於此。生時不邪,死而邪之,非先生意也。’曾子不能應,遂哭之曰:‘嗟呼!先生之終也,何以為諡?’其妻曰:‘以康為諡。’曾子曰:‘先生在時,食不充口,衣不蓋形;死則手足不斂,旁無酒肉。生不得其美,死不得其榮,何樂於此而諡為康乎?’其妻曰:“昔先生君嚐欲授之政,以為國相,辭而不為,是有餘貴也。君嚐賜之粟三十鍾,先生辭而不受,是有餘富也。彼先生者,甘天下之淡味,安天下之卑位,不戚戚於貧賤,不忻忻於富貴,求仁而得仁,求義而得義,其諡為康,不亦宜乎?’曾子曰:‘唯斯人也而有斯婦。’王氏照圓補注雲:“黔婁,姓名也。同時,齊有黔敖,蓋其族人。張景陽雜詩李注引皇甫謐高士傳雲:‘黔婁先生者,齊人也。’是先生亦齊人,此作‘魯’,或誤耳。”四皓,詳後篇。說文:“顥,白貌,從頁,從景。”會意。商山四顥,白首人也。古書通作“皓”。韋玄者,漢書韋賢傳雲:“本始三年,封扶陽侯,食邑七百戶。賢四子,少子玄成複以明經曆位至丞相。玄成字少翁,以父任為郎,常侍騎。少好學,修父業,以明經擢為諫大夫,遷大河都尉。初玄成兄弘為太常丞,職奉宗廟,典諸陵邑,煩劇多罪過。父賢以弘當為嗣,故敕令自免。弘懷謙不去官。及賢病篤,弘竟坐宗廟事係獄,罪未決,室家問賢當為後者,賢恚恨不肯言。於是賢門下與宗家計議,矯賢令,使家丞上書以玄成為後。賢薨,玄成在官聞喪,又言當為嗣,深知其非賢雅意,即陽為病狂,臥便利,妄笑語昏亂。征至長安。既葬,當襲爵,以病狂不應召。大鴻臚奏狀,章下丞相、禦史案驗。玄成素有名聲,士大夫多疑其欲讓爵辟兄者,丞相、禦史遂以玄成實不病劾奏之。有詔勿劾引拜,玄成不得已受爵。宣帝高其節,以玄成為河南太守,兄弘太山都尉,遷東海太守。及元帝即位,以玄成為少府,遷太子太傅,至禦史大夫。永光中,代於定國為丞相。玄成為相七年,守正持重不及父賢,而文采過之。建昭三年薨,諡曰共侯。”音義:“韋玄,天複本作‘韋玄成’。”按:司馬雲:“李、宋、吳本無‘成’字。”明舊本皆作“韋玄”,天複本有“成”字,乃校刊者所增。困學紀聞諸子引亦作“韋玄成”,則所據即溫公集注本也。“問長者”者,韓非子詭使雲:“重厚自尊謂之長者。”漢書趙廣漢傳顏注雲:“長者,有名德之人也。”後漢書馬援傳章懷太子注雲:“長者,謂豪俠者也。”“藺相如申秦而屈廉頗”者,世德堂本“申”作“伸”。按:當作“信”。“屈”當作“詘”,說見上。廉頗藺相如列傳雲:“藺相如者,趙人也,為趙宦者令繆賢舍人。趙惠文王時得楚和氏璧,秦昭王聞之,使人遺趙王書,願以十五城請易璧。趙王於是遂遣相如奉璧西入秦。相如奉璧奏秦王,秦王大喜。相如視秦王無意償趙城,乃前曰:‘璧有瑕,請指示王。’王授璧。相如乃謂秦王曰:‘和氏璧天下所共傳寶也。趙王送璧時,齋戒五日。今大王亦宜齋戒五日,設九賓於廷,臣乃敢上璧。’秦王遂許齋五日。相如乃使其從者衣褐,懷其璧,從徑道亡,歸璧於趙。秦王齋五日後,引趙使者藺相如。相如至,曰:‘臣誠恐見欺於王而負趙,故令人持璧歸,間至趙矣。且秦強而趙弱,大王遣一介之使至趙,趙立奉璧來。今以秦之強而先割十五都予趙,趙豈敢留璧而得罪於大王乎?’秦王卒廷見相如,畢禮而歸之。相如既歸,拜為上大夫。其後秦王使使者告趙王欲與王為好會於西河外澠池。趙王遂行,相如從。秦王飲酒酣,曰:‘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奏瑟。’趙王鼓瑟,秦禦史前,書曰:‘某年、月、日,秦王與趙王會飲,令趙王鼓瑟。’藺相如前,曰:‘趙王竊聞秦王善為秦聲,請奉盆秦王,以相娛樂。’秦王怒,不許。於是,相如前,進,因跪請秦王曰:‘五步之內,相如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於是秦王不懌,為一擊。相如顧召趙禦史書曰:‘某年、月、日,秦王為趙王擊。’秦之群臣曰:‘請以趙十五城為秦王壽。’藺相如亦曰:‘請以秦之鹹陽為趙王壽。’秦王竟酒終不能加勝於趙,趙亦盛設兵以待秦,秦不敢動。既罷,歸國,以相如功大,拜為上卿,位在廉頗之右。廉頗曰:‘我為趙將,有攻城野戰之大功,而藺相如徒以口舌為勞,而位居我上,我見相如,必辱之。’相如聞,不肯與會。每朝時,常稱病不欲與廉頗爭列。相如出,望見廉頗,引車避匿。於是舍人相與諫,請辭去。藺相如固止之,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獨畏廉將軍哉!顧吾念之強秦之所以不敢加兵於趙者,徒以吾兩人在也。今兩虎共鬥,其勢不俱生,吾所以為此者,以先國家之急而後私讎也。’廉頗聞之,至藺相如門,謝罪曰:‘鄙賤之人,不知將軍寬之至此也。’卒相與驩,為刎頸之交。”“欒布之不倍”者,季布欒布列傳雲:“欒布者,梁人也。始梁王彭越為家人時,嚐與布遊。布為人所略賣為奴於燕,燕將臧荼舉以為都尉。及臧荼反,漢擊燕,虜布。梁王彭越聞之,乃言上請贖布以為梁大夫,使於齊。未還,漢召彭越,責以謀反,夷三族。已而梟彭越頭於雒陽,下詔曰:‘有敢收視者,輒捕之。’布從齊還,奏事彭越頭下,祠而哭之。吏捕布以聞,上召布,罵曰:‘若與彭越反邪?吾禁人勿收,若獨祠而哭之,與越反明矣。’趣亨之。布顧曰:‘願一言而死。方上之困於彭城,敗滎陽、成皋間,項王所以遂不能西,徒以彭王居梁地,與漢合從苦楚也。且垓下之會,微彭王,項氏不亡。今陛下一征兵於梁,彭王病不行,而陛下疑以為反。反形未見,以苛小案誅滅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於是上乃釋布罪,拜為都尉。孝文時,為燕相,至將軍。吳軍反時,以軍功封俞侯,複為燕相。景帝中五年,薨。”“不倍”,各本皆作“不塗”。音義:“欒布之不塗,天複本作‘不倍’。”按:不塗無義。司馬雲:‘塗’當作‘渝’,變也。”亦未確。作“不倍”,於義為長,今從之。孟子:“師死而遂倍之。”彼音義引丁雲:“義當作偝,古字借用耳。”按:說文無“偝”,古止以“背”或“倍”為之,不倍謂不負死者也。會稽刻石雲:“有子而嫁,倍死不貞。”史記自序雲:“欒公不劫於勢而倍死。”然則倍死乃秦、漢常語。此文“欒布之不倍”,即用史記自序文也。“朱家之不德”者,遊俠列傳雲:“魯朱家者,與高祖同時。魯人皆以儒教,而朱家用俠聞,所藏活豪士以百數,其餘庸人不可勝言,然終不伐其能,歆其德。諸所嚐施,唯恐見之。振人不贍,先從貧賤始。家無餘財,衣不完采,食不重味,乘不過駒牛,專趨人之急,甚己之私。既陰脫季布將軍之阨,及布尊貴,終身不見也。”此文“不德”,即“不伐其能,歆其德”之謂。“直不疑之不校”者,萬石張叔列傳雲:“塞侯直不疑者,南陽人也,為郎,事文帝。其同舍有告歸,誤持同舍郎金去。已而金主妄意不疑,不疑謝有之,買金償。而告歸者來而歸金,而前郎亡金者大慚,以此稱為長者。文帝稱舉,稍遷至太中大夫。朝廷見人或毀之曰:‘不疑狀貌甚美,然獨無柰其善盜嫂,何也?’不疑聞曰:‘我乃無兄。’然終不自明也。吳、楚反時,不疑以二千石將兵擊之。景帝後元年,拜為禦史大夫。天子修吳、楚時功,乃封不疑為塞侯。不疑學老子言,不好立名稱,稱為長者。”索隱雲:“直,姓也;不疑,名也。”“韓安國之通使”者,音義:“通使,色吏切。”韓長孺列傳雲:“禦史大夫韓安國者,梁城安人也,事梁孝王為中大夫。梁孝王,景帝母弟,竇太後愛之,令得自請置相、二千石,出入遊戲,僭於天子。天子聞之,心弗善也。太後知帝不善,乃怒梁使者,弗見,案責王所為。韓安國為梁使,見大長公主而泣曰:‘夫前日吳、楚、齊、趙七國反時,自關以東皆合從西鄉,梁王念太後、帝在中,而諸侯擾亂,一言泣數行下,跪送臣等六人,將兵擊卻吳、楚,吳、楚以故兵不敢西而卒破亡,梁王之力也。今太後以小節苛禮責望梁王,梁王恐,日夜涕泣思慕,不知所為。何梁王之為子孝,為臣忠,而太後弗恤也?’大長公主具以告太後,太後喜,曰:‘為言之帝。’言之,帝心乃解,而免冠謝太後曰:‘兄弟不能相教,乃為太後遺憂。’悉見梁使,厚賜之。太後、長公主更賜安國,可直千餘金,名由此顯。建元六年,安國為禦史大夫,以元朔二年中卒。”注“高尚其事”。按:易蠱上九文。注“或曰”至“甚哉”。按:世德堂本“或曰”作“鹹曰”,以為宋注語,誤也。注“釋曰”至“道哉”。按:世德堂本“釋曰”作“秘曰”,以為吳注語;又“一至之賢”作“未至之賢”,皆誤也。困學紀聞引王介甫雲:“出乎顏淵,則聖人矣;出乎韋玄成,則眾人矣。”注“相如申理於秦王”。按:世德堂本“申”作“伸”。注“義在史記”。按:世德堂本無此語。注“其後歸者持金還”。按:世德堂本作“其後誤持金者還之主”。注“而乃無兄”。按:世德堂本“乃”作“雲”。注“安國稱病去官,陰往長安”。按:史記、漢書惟言安國為梁使,見大長公主雲雲,無“稱病去官,陰往長安”之語。然法言以安國為長者,則其為梁王解說,當有不令王知者,弘範此注,必別有所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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