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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陸顒

  吳郡陸顒,家於長城,其世以明經仕。顒自幼嗜麵,為食愈多而質愈瘦。及長,従本郡貢於禮部,既下第,遂為生太學中。

  後數月,有胡人數輩挈酒食詣其門。既坐,顧謂顒曰:“吾南越人,長蠻貊中,聞唐天子庠羅天下英俊,且欲以文物化動四夷,故我航海梯山來中華,將觀太學文物之光。唯吾子峨焉其冠,襜焉其裾,莊然其容,肅然其儀,真唐朝儒生也。故我願與子交歡。”顒謝曰:“顒幸得籍於太學,然無他才能,何足下見愛之深也?”於是相與酣宴,極歡而去。顒,信士也,以為群胡不我欺。旬餘,群胡又至,持金繒為顒壽。顒至疑其有他,即固拒之。胡人曰:“吾子居長安中,惶惶然有饑寒色,故持金繒為子仆馬一日之費,所以交吾子歡耳。豈有他哉幸勿疑我也。”顒不得已,受金繒。及胡人去,太學中諸生聞之,偕來謂顒曰:“彼胡率愛利不顧其身,爭鹽米之微,尚致相賊殺者,寧肯棄金繒為朋友壽乎且太學中諸生甚多,何為燭厚君耶君匿身郊野間,以避再來也。”顒遂僑居於渭水上,杜門不出。

  僅月餘,群胡又詣其門。顒大驚,胡人喜曰:“比君在太學中,我未得盡言,今君退居郊野,果吾心也。”既坐,胡人挈顒手曰:“我之來,非偶然也。蓋有求於君耳,幸望許之。且我所祈,於君固無害,於我則大惠也。”而言曰:“謹受教。”胡人曰:“吾子好食麵乎?”曰:“然。”又曰:“食麵者,非君也,乃君肚中一蟲耳。今我欲以一粒藥進君,君餌之,當吐出蟲。則我以厚價従君易之,其可乎?”顒曰:“若誠之,又安有不可耶!”已而胡人出一粒藥,其色光紫,命餌之。有頃,遂吐出一蟲,長二寸許,色青,狀如蛙。胡人曰:“此名‘消麵蟲’,實天下之奇寶也。”顒曰:“何以識之?”胡人曰:“吾每旦見寶氣亙天,在太學中,故我訪君而取之。然自一月餘,清旦望之,見其氣移於渭水上,果君遷居焉。夫此蟲稟天地中和之氣而結,故好食麵,蓋以麥自秋始種,至來年夏季方始成實,受天地四時之全氣,故嗜其味焉。君宜以麵食之,可見矣。”顒即以麵鬥餘致其前,蟲乃食之立盡。顒又問曰:“此蟲安使用也!”胡人曰:“夫天下之奇寶,俱稟中和之氣。此蟲乃中和之粹也。執其本而取其末,其遠乎哉!”既而以筒盛其蟲,又金函扃之,命顒致於寢室。謂顒曰:“明日當再來。”及明旦,胡人以十輛重輦,金玉繒帛約數萬獻於顒,共持金函而去。顒自此大富,致園屋為治生具,日食粱肉,衣鮮衣,遊於長安中,號豪士。

  僅歲餘,群胡又來,謂顒曰:“吾子能與我偕遊海中乎我欲探海中之奇寶以耀天下,而吾子豈非好奇之士耶!”顒既以甚富,又素享閑逸自遂,即與群胡俱至海上。胡人結宇而居,於是置油膏於銀鼎中,構火其下,投蟲於鼎中,煉之,七日不絕燎。忽有一童,分發,衣青襦,自海水中出,捧月盤,盤中有徑寸珠甚多,來獻胡人。胡人大聲叱之。其童色懼,捧盤而去。僮去食頃,又有一玉女,貌極冶,衣霧綃之衣,佩王珥珠,翩翩自海中而出,捧紫玉盤,中有珠數十,來獻胡人。胡人罵之,玉女捧盤而去。俄有一仙人,戴瑤碧冠,帔霞衣,捧絳帕籍,籍中有一珠,徑三寸許,奇光泛空,照數十步。仙人以珠獻胡人,胡人笑而授之。喜謂顒曰:“至寶來矣。”即命絕燎。自鼎中收蟲,置金函中。其蟲雖煉之且久,而跳躍如初。胡人吞其珠,謂顒曰:“子隨我入海中,慎無懼。”顒即執胡人佩帶,従而入焉。其海水皆豁開數十步,鱗介之族,俱辟易回去。遊龍宮,入蛟室,珍珠怪寶,惟意所擇。才一夕,而獲甚多。胡人謂顒曰:“此可以致億萬之貨矣。”已而又以珍貝數品遺於顒。貨於南越,獲金千鎰,由是益富。其後竟不仕,老於閩越中也。

  張景

  平陽人張景者,以善射為本郡裨將。景有女,始十六七,甚敏惠。其父母愛之,居以側室。一夕,女獨處其中,寢未熟,忽見軋其戶者。俄見一人來,被素衣,貌充而肥,自欹身於女之榻。懼為盜,默不敢顧。白衣人又前迫以笑,女益懼,且慮為怪焉。因叱曰:“君豈非盜乎不然,是他類也。”白衣者笑曰:“東選吾心,謂吾為盜,且亦誤矣。謂吾為他類,不其甚乎且吾本齊人曹氏子也,謂我美風儀,子獨不知乎子雖拒我,然猶寓子之舍耳。”言已,遂偃於榻,且寢焉。女惡之,不敢竊視。迨將曉方去。明夕又來,女懼益甚。又明日,具事白於父。父曰:“必是怪也。”即命一金錐,貫鏤於其末,且利铓,以授女,教曰:“魅至,以此表焉。”是夕又來,女強以言洽之。魅果善語。夜將半,女密以錐倳其項。其魅躍然大呼,曳縷而去。明日,女告父。命僮逐其跡,出舍數十步,至古木下,得一穴而繩貫其中。乃窮之,深不數尺,果有一蠐螬,約尺餘,蹲其中焉,錐表其項。蓋所謂齊人曹氏子也。景即殺之,自此遂絕。

  楊氏

  鄭邯,耕民也。天寶中,母病,人教令啖杏實可愈,其妻楊氏曰:“此非時之物,須勞苦以求之,冀上天哀憫而賜。子其傭耕侍疾,吾欲遍於邑裏訪之,庶比於解叔謙、丁公滕之感也。”乃至鄰郡,易君子之衣而行。忽於道傍莽穢中見一杏實,悲喜,再拜取之,潔滌而歸。奉其姑曰:“他郡有人憫其事,遺此一實。”姑喜食之,疾漸瘳。

  明年夏,忽一日,雷風甚,動其屋廬,殷殷然不斷,若在簷宇。裏人驚慴,遁去者不可勝計。楊氏泣告其姑曰:“去冬以莽穢中杏實奉姑,紿為郡人所遺。令天將適妾以死,従此別矣。”乃伸臂立於庭,具訴其事。詞未畢,忽有聲苦發其庭者,雲物陰晦,默不可辨。既而楊氏覺其臂若捧千金,重莫能舉。久之開霽,乃視之,有二金龍長數尺,蟠繞其左右臂,龍頂上有字曰:“賜楊氏”。自是其家益豐,至為富室。

  虹蜺天使

  韋皋鎮蜀,宴客西亭,暴風雨,俄頃而霽,有虹蜺自空而下,垂首筵上,吸其飲食且盡。其首似驢,五色若霞。公懼,罷宴。少尹豆盧署曰:“虹蜺,天使也。降於邪則為戾,降於正則為祥。公,正人也。某敢以賀。”旬日拜中書令。

  黑龍甲中出

  宣律師持律第一,忽覺手如火燎之狀,師驚曰:“汝,水族也,何為潛於此乎?”即伸臂誦咒。已而震霆擊指甲,有一黑龍自甲中出。初甚小,俄長丈餘,火鬣電眸,攫空而去。

  流花寶爵

  天帝流花寶爵,致於日中則光氣連天。

  孫思邈

  孫思邈,雍州華原人也。七歲就學,日誦千餘言。弱冠,善談老莊及百家之說,亦好釋典。洛州總管獨孤信,見而歎曰:“此聖童也。”但恨其器大識小,難為用也。

  後周宣帝時,思邈以王室多故,遂隱居太白山。隋文帝輔政,徵為國子博士,稱疾不起。常謂所親曰:“過是五十年,當有聖人出,吾方助之以濟人。”及唐太宗即位,召詣京師。嗟其容色甚少,謂曰:“故知有道者誠可尊重。羨門、廣成,豈虛言哉!”將授以爵位,固辭不受。唐顯慶四年,高宗召見,拜諫議大夫,又固辭不受。上元元年,辭疾請歸,特賜良馬及鄱陽公主邑司以居焉。當時名士,如宋之問、孟詵、盧照鄰等,皆執師弟之禮以事焉。思邈嚐従幸九成宮,照鄰病,留在其宅。時庭前有大梨樹,照鄰為之賦,其序曰:

  “癸酉之歲。餘臥疾長安光德坊之官舍。戶老雲是鄱陽公主邑司,昔公主未嫁而卒,故其邑廢。時有處士孫思邈,道洽古今,學殫數術,高談正一。則古之蒙莊子,深入不二。則今之維摩詰。至於推步甲乙。度量乾坤,則洛下閎、安期先生之儔也。自雲開皇辛酉歲生,年九十三矣,察之鄉裏,鹹雲數百歲。又共話周齊間事,曆曆如目見。以此參之,不啻百歲人矣。然猶視聽不衰,神彩甚茂。可謂古之聰明博達不死者也。”

  時照鄰有盛名,而染惡疾。嗟稟受之不同,昧遐夭之殊致。因問思邈曰:“名醫愈疾,其道如何?”對曰:“吾聞善言天者,必質於人;善言人者,必本於天。天有四時五行,寒暑迭代,其轉運也。和而為雨,怒而為風,寒凝而為霜雪,張而為虹蜺,此天地之常數也。人有四肢五髒,一覺一寐,呼吸吐納,循而為往來,流而為榮衛,彰而為氣色,發而為音聲,此人之常數也。陽用其精,陰用其形,天人之所同者。及其失也,蒸則生熱,否則生寒。結而為疣贅,陷而為癰疽,奔而為喘乏,竭而為焦枯。診發乎麵,變動乎形。推此以及天地,則亦如之。故五緯盈縮,星辰失度,日月錯行,彗孛流飛,此天地之危疹也。寒暑不時,此天地之蒸否也;石立土踴,此天地之疣贅也;山崩地陷,此天地之癰疽也;奔風暴雨,此天地之喘乏也;雨澤不時,川源涸竭,此天地之焦枯也。良醫導之以藥石,救之以針劑,聖人和之以道德,輔之以政事,故體有可愈之疾,天地有可消之災。”又曰:“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詩曰:‘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謂小心也;‘糾糾武夫,公侯幹城’,謂大膽也。不為利回,不為義疚,行之方也;見機而作,不俟終日,智之圓也。”其文學也,穎出如是。其道術也,不可勝紀焉。

  初魏徵等受詔修齊梁周隋等五代史,恐有遺漏,屢訪於思邈,口以傳授,有如目睹。東台侍郎孫處約,嚐將其五子亻延、儆、俊、侑、佺,以謁思邈,思邈曰:“俊當先貴,侑當晚達,佺最居重位,禍在執兵。”後皆如其言。太子詹事盧齊卿,自幼時請問人倫之事,思邈曰:“汝後五十年,位登方伯,吾孫當為屬吏,可自保也。”齊卿後為徐州刺史,思邈孫溥,果為徐州蕭縣丞,邈初謂齊卿言時,溥猶未生,而預知其事。凡諸異跡,多如此焉。永淳元年卒,遺令薄葬,不藏冥器,不奠生牢。經月餘,顏貌不改。舉屍就木,空衣而已。時人異之。自注老子、慶子,撰《千金方》三十卷、《福祿論》三十卷,《攝生真籙》、《枕中素書》、《會三教論》各一卷。

  開元中,複有人見隱於終南山,與宣律師相接,每往來參請宗旨。時大旱,西域僧請於昆明池結壇祈雨,詔有司備香燈,凡七日,縮水數尺。忽有老人夜詣宣律師求救曰:“弟子昆明池龍也。無雨時久,匪由弟子。胡僧利弟子腦將為藥,欺天子言祈雨,命在旦夕。乞和尚法力救護。”宣公辭曰:“貧道持律而已,可求孫先生。”老人因至,思邈謂曰:“我知昆明龍宮有仙方三十首,若能示予,予將救汝。”老人曰:“此方上帝不許妄傳,今急矣,固無所吝。”有頃,捧方而至。思邈曰:“爾但還,無慮胡僧也。”自是湖水忽漲,數日溢岸。胡僧羞恚而死。又嚐有神仙降,謂思邈曰:“爾所著《千金方》,濟人之功,亦已廣矣。而以物命為藥,害物亦多,必為屍解之仙,不得白日輕舉矣。昔真人桓闓謂陶貞白,事亦如之,固吾子所知也。”其後思邈取草木之藥,以代虻蟲水蛭之命,作《千金方翼》三十篇,每篇有龍宮仙方一首,行之於世。

  及玄宗避羯胡之亂,西幸蜀。既至蜀,夢一叟須發盡白,衣黃襦,再拜於前。已而奏曰:“臣孫思邈也。廬於蛾眉山有年矣。今聞鑾駕幸成都,臣故候竭。”玄宗曰:“我熟識先生名久矣。今先生不遠而至,亦將有所求乎?”思邈曰:“臣隱居雲泉,好餌金石藥。聞此地出雄黃,願以八十兩為賜。脫遂臣請,幸降使齎至峨眉山。”玄宗諾之,悸然而寤。即召寺臣陳忠盛,挈雄黃八十兩,往峨眉宣賜思邈。忠盛既奉詔,入峨眉。至屏風嶺,見一叟貌甚俊古,衣黃襦,立於嶺下,謂忠盛曰:“汝非天子使乎我即孫思邈也。”忠盛曰:“上命以雄黃賜先生。”其叟僂而受。既而曰:“吾蒙天子賜雄黃,今有表謝。屬山居無翰墨,天使命筆劄傳寫以進也。”忠盛即召吏持牘染翰。叟指一石曰:“表本在石上,君可錄焉。”忠盛目其石,果有朱字百餘,實表本也。遂謄寫其字。寫畢,視叟與石,俱亡見矣。於是具以其事聞於玄宗。玄宗因問忠盛,叟之貌與夢者果同,由是益奇之。自是或隱或見。

  鹹通末,山下民家有兒十餘歲,不食葷血。父母以其好善,使於白水僧院為童子。忽有遊客稱孫處士,周遊院中訖,袖中出湯末以授童子曰:“為我如茶法煎來。”處士呷少許,以餘湯與之。覺湯極美,願賜一碗。處士曰:“此湯為汝來耳。”即以末方寸匕,更令煎吃。因與同侶話之,出門,處士已去矣,童子亦乘空而飛,眾方驚異。顧視煎湯銚子,已成金矣。其後亦時有人見思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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