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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郤惠連

  大曆中,山陽人郤惠連,始居泗上。以其父嚐為河朔官,遂従居清河。父歿,惠連以哀瘠聞。廉使命吏臨吊,贈粟帛。既免喪,表授漳南尉。

  歲餘,一夕獨處於堂,忽見一人,衣紫佩刀,趨至前,謂惠連曰:“上帝有命,拜公為司命主者,以冊立閻波羅王。”即以錦紋箱貯書,進於惠連曰:“此上帝命也。”軸用瓊鈿,標以紋錦。又象笏紫綬、金龜玉帶以賜。惠連且喜且懼,心甚惶惑,不暇顧問,遂受之。立於前軒,有相者趨入,讚曰:“驅殿吏卒且至。”已而有數百人,繡衣紅額,左右佩兵器趨入,羅為數行,再拜。一人前曰:“某幸得為使之吏,敢以謝。”詞竟又拜。拜訖,分立於前。相者又曰:“五嶽衛兵主將。”複有百餘人趨入,羅為五行,衣如五方色,皆再拜。相者又曰:“禮器樂懸吏、鼓吹吏、車輿乘馬吏、符印簿書吏、帑藏廚膳吏。”近數百人,皆趨而至。有頃,相者曰:“諸嶽衛兵及禮器樂懸車與乘馬等,請使躬自閱之。”惠連曰:“諸嶽衛兵安在?”對曰:“自有所,自有所耳。”惠連即命駕,於是控一白馬至,具以金玉,其導引控禦従輩,皆向者繡衣也。數騎夾道前驅,引惠連東北而去。傳呼甚嚴。可行數裏,兵士萬餘,或騎或步,盡介金執戈,列於路。槍槊旗旆,文繡交煥。俄見朱門外,有數十人,皆衣綠執笏,曲躬而拜者,曰:“此屬吏也。”其門內,悉張帷簾幾榻,若王者居。惠連既升階,據幾而坐。俄綠衣者十輩,各齋簿書,請惠連判署。已而相者引惠連於東廡下一院。其前庭有車輿乘馬甚多。又有樂鼓簫及符印管鑰,盡致於榻上,以黃紋帕蔽之。其榻繞四墉。又有玉冊,用紫金填字,似篆籀書,盤屈若龍鳳之勢。吏白曰:“此閻波羅王之冊也。”有一人具簪冕來謁,惠連與抗禮,既坐,謂惠連曰:“上帝以鄴郡內黃縣南蘭若海悟禪師有德,立心畫一冊,有閻波羅王禮甚。言以執事有至行,故拜執事為司命主者,統冊立使。某幸列賓掾,故得侍左右。”惠連問曰:“閻波羅王居何?”府掾曰:“地府之尊者也,標冠嶽瀆,總幽冥之務,非有奇特之行者,不在是選。”惠連思曰:“吾行冊禮於幽冥,豈非身已死乎?”又念及妻子,怏怏有不平之色。府掾已察其旨,謂惠連曰:“執事有憂色,得非以妻子為念乎?”惠連曰:“然。”府掾曰:“冊命之禮用明日,執事可暫歸治其家。然執事官至崇,幸不以幽顯為恨。”言訖遂起。惠連即命駕出行,而昏然若醉者,即據案假寐。及寤,已在縣,時天才曉。

  驚歎且久,自度上帝命,固不可免,即具白妻子,為理命。又白於縣令,令曹某不信。惠連遂湯沐,具紳冕,臥於榻。是夕,縣吏數輩,皆聞空中有聲若風雨,自北來,直入惠連之室。食頃,惠連卒。又聞其聲北向而去。歎駭,因遣使往鄴郡內黃縣南問,果是蘭若院禪師海悟者,近卒矣。

  劉憲

  尚書李寰鎮平陽時,有衙將劉憲者,河朔人,性剛直,有膽勇。一夕,見一白衣來至其家,謂憲曰:“府僚命汝甚急,可疾赴召也。”憲怒曰:“吾軍中裨將,未嚐有過,府僚安得見命乎?”白衣曰:“君第去,勿辭。不然禍及。”憲震聲叱之,白衣馳去,行未數步,已亡所在。憲方悟鬼也。夜深又至,呼憲。憲私自計曰:“吾聞死生有命,焉可以逃之。”即與偕往。出城數裏,至一公署,見冥官在廳,有吏數十輩,列其左右。冥官聞憲至,整巾幘,降階盡禮。已而延坐,謂憲曰:“吾以子勇烈聞,故遣奉命。”憲曰:“未委明公見召之旨。”冥官曰:“地府有巡察使,以巡省嶽瀆道路,有不如法者,得以察之,亦重事,非剛烈者不可以委焉。願足下俯而任之。”憲謝曰:“某無他才,願更擇剛勇者委之。”冥官又曰:“子何拒之深耶!”於是命案掾立召洪洞縣吏王信訖,即遣一吏送憲歸。憲驚寤。後數日,寰命憲使北都,行次洪洞縣,因以事話於縣寮,縣寮曰:“縣有吏王信者,卒數日矣。”

  張汶

  右常侍楊潛,嚐自尚書郎出刺西河郡。時屬縣平遙,有鄉吏張汶者,無疾暴卒,數日而寤。初汶見亡兄來詣其門,汶甚驚,因謂曰:“吾兄非鬼耶何為而來?”兄泣曰:“我自去人間,常常屬念親友,若瞽不得忘視也。思平生歡,豈可得乎今冥官使我,得歸而省汝。”漢曰:“冥官為誰?”曰:“地府之官,權位甚尊。吾今為其吏,往往奉使至裏中,比以幽明異路,不可詣汝之門。今冥官召汝,汝可疾赴。”汶懼,辭之不可。牽汶袂而去。行十數裏,路曛黑不可辨,但聞車馬馳逐,人物喧語,亦聞其妻子兄弟呼者哭者,皆曰:“且議喪具。”汶但與兄俱進,莫知道途之幾何。因自念:“我今死矣,然常聞人死,當盡見親友之歿者,今我即呼之,安知其不可哉?”汶有表弟武季倫者,卒且數年,與汶善,即呼之,果聞季倫應曰:“諾。”既而俱悲泣,汶因謂曰:“今弟之居,為何所也何為曛黑如是?”季倫曰:“冥途幽晦,無日月之光故也。”又曰:“恨不可盡,今將去矣。”汶曰:“今何往?”季倫曰:“吾平生時,積罪萬狀,自委身冥途,日以戮辱。向聞兄之語,故來與兄言,今不可留。”又悲泣久之,遂別。呼親族中亡歿者數十,鹹如季倫應呼而至,多言身被塗炭,詞甚淒咽。汶雖前去,亦不知將止何所,但常聞妻子兄弟號哭及語音,曆然在左右,因遍呼其名,則如不聞焉。久之,有一人厲呼曰:“平遙縣吏張汶。”汶既應曰:“諾。”又有一人責怒汶,問平生之過有幾。汶固拒之,於是命案掾出汶之籍。頃聞案掾稱曰:“張汶未死,願遣之。”冥官怒曰:“汶未當死,何召之?”掾曰:“張汶兄今為此吏,向者許久處冥途,為役且甚,請以弟代,雖未允其請,今自召至此。”冥官怒其兄曰:“何為自召生人,不顧吾法。”即命囚之,而遣汶歸。汶謝而出。遂獨行,以道路曛晦,惶惑且甚。俄頃,忽見一燭在數十裏外,光影極微,汶喜曰:“此燭將非人居乎?”馳走,望影而去。可行百餘裏,方覺其影稍近,迫而就之,乃見己身偃臥於榻,其室有燭,果汶見者。自是寤。汶即以冥中所聞妻子兄弟號哭及議喪具,訊其家,無一異者。

  崔君

  故崔寧鎮易時,犍為守清河崔君,既以啟尹真人函,是夕,崔君為冥司所召。其冥官即故相呂諲也,與崔君友善,相見悲泣。已而謂崔曰:“尹真人有石函在貴郡,何為輒開今奉上帝命,召君按驗,將如之何?”崔謝曰:“昏俗聾瞽,不識神仙事,故輒開真人之函,罪誠重。然以三宥之典,其不識不知者俱得原赦。儻公寬之,庶獲自新耳。”諲曰:“帝命至嚴,地府卑屑,何敢違乎?”即招按掾出崔君籍。有頃,按掾至,白曰:“崔君餘位五任,餘壽十五年。今上帝有命,折壽十三年,盡奪其官。”崔又謝曰:“與公平生為友,今日之罪,誠自招,然故人豈不能宥之?”諲曰:“折壽削官,則固不可逃,然可以為足下致二年假職,優其廩祿,用副吾子之托。”崔又載拜謝。言粗畢,忽有雲氣藹然,紅光自空而下,諲及庭掾仆吏俱驚懼而起,曰:“天符下!”遂揖崔於一室中。崔即於隙間潛之,見諲具巾笏,率庭掾分立於庭,鹹挽而拱,雲中有一人,紫衣金魚,執一幅書,宣道帝命。於是諲及庭掾再拜受書,使駕雲而上,頃之遂沒。諲命崔君出坐,啟天符視之,且歎且泣,謂崔曰:“子識元三乎?”崔曰:“乃布衣之舊耳。”諲曰:“血屬無類。籲,可悲夫!某雖與元三為友,至是亦無能拯之,徒積悲歎!”詞已又泣。既而命一吏送崔君歸。再拜而出,與使者俱行,入郡城廨中,已身臥於榻,妻孥輩哭而環之。使者引崔俯於榻,魂與身翕然而合,遂寤。其家雲:“卒三日矣。”本郡以白廉使。崔即治裝,盡室往蜀,具告於寧。寧遂署攝副使,月給俸錢二十萬。時元載方執國政,寧與載善,書遣甚多,聞崔之言,懼其連坐,因命親吏齎五百金,賂載左右,盡購得其收百餘幅,皆焚之。後月餘,元載籍沒。又二年,崔亦終矣。

  劉溉

  彭城劉溉者,貞元中為韓城令,卒於官。家甚貧,因寄韓城佛寺中。歲未半,其縣丞竇亦卒,三日而寤。

  初,竇生晝寐,夢一吏導而西去,經高原大澤,數百裏,抵一城。既入門,導吏亡去。生懼甚,即出城門。門有衛卒,舉劍而列。竇生訊之,衛卒舉劍南指曰:“由此走生道耳。”竇始知身死,背汗而髀怵。即南去,雖殆,不敢息。俄見十餘人立道左,有一人呼竇生,摯其手以泣,熟視之,乃劉溉,曰:“吾子何為而來?”竇具以告,曰:“我自與足下別,若委身於陷井中,念平生時安可得?”因涕泣。竇即訊冥途事,溉泣不語。久之,又曰:“我妻子安在得無恙乎?”竇曰:“賢子僑居韓城佛寺中,將半歲矣。”溉曰:“子今去,為我問訊。我以窮泉困辱,邈不可脫,每念妻孥,若肘而不忘步。幽顯之恨,何可盡道哉?”別,謂竇曰:“我有詩贈君,曰:

  冥路杳杳人不知,不用苦說使人悲。

  喜得逢君傳家信,後會茫茫何處期。已而又泣。竇遂告別。未十餘裏,聞擊鍾聲極震響,因悸而寤。

  竇即師錫従祖兄,其甥崔氏子常以事語於人。

  樊欽賁

  寇天師謙之,後魏時得道者也。常刻石為記,藏於嵩山。上元初,有洛川郜城縣民,因采藥於山,得之以獻縣令樊文。言於州,州以上聞,高宗皇帝詔藏於內府。其銘記文甚多,奧不可解。略曰“木子當天下”;又曰“止戈龍”;又曰“李代代不可移宗”;又曰“中鼎顯真容”;又曰“基千萬歲”。所謂“木子當天下”者,蓋言唐氏受命也。“止戈龍”者,言天後臨朝也。止戈為“武”,武,天後氏也。“李代代不移宗”者,謂中宗中興,再新天地。“中鼎顯真容”者,實真宗之廟諱,“真”為睿聖之徽諡,得不信乎?“基千萬歲”者,“基”玄宗名也,“千萬歲”,蓋曆數久長也。後中宗禦曆,樊文男欽賁以石記本上獻,上命編於國史。

  薑師度

  衛先生大經,解梁人,以文學聞。不狎俗,常閉門絕人事。生而敏悟。周知天文曆象,窮冥索玄,後以壽終,墓於解梁之野。開元中大水,薑師度奉詔鑿無堿河以溉鹽田,剗室廬、潰丘墓甚多,解梁人皆病之。既至衛先生墓前,發基地,得一石刻字為銘,蓋先生之詞也。曰:“薑師度更移向南三五步。”工人得之,以狀言之於師度。師度異其事,歎詠久之。顧謂僚吏曰:“衛先生真奇士也。”即命工人遷其河,遠先生之墓數十步。

  鄔載

  開元中,江南大水,溺而死者數千。郡以狀聞,玄宗詔侍禦史鄔君載往巡之。載至江南,忽見道傍有古墓,水潰其穴。公念之,命遷其骸於高原上。既發墓,得一石,鑿而成文,蓋誌其墓也。誌後有銘二十言,乃卜地者之詞。詞曰:

  “爾後一千歲,此地化為泉。賴逢鄔侍禦,移我向高原”。

  載覽而異之。因校其年,果千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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