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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江南吳生

  有吳生者,江南人,嚐遊會稽,娶一劉氏女為妾。後數年,吳生宰縣於雁門郡,與劉氏偕之官。劉氏初以柔婉聞,凡數年,其後忽曠烈自恃,不可禁。往往有逆意者,即發怒。毆其婢仆,或齧其肌,血且甚,而怒不可解。吳生始知劉氏悍戾,心稍外之。嚐一日,吳與雁門部將數輩獵於野,獲狐兔甚多,致庖舍下。明日,吳生出,劉氏即潛入庖舍,取狐兔,生啖之且盡。吳生歸,因詰狐兔所在,而劉氏俛然不語。吳生怒,訊其婢,婢曰:“劉氏食之盡矣。”生始疑劉氏為他怪。旬餘,有縣吏以一鹿獻,吳生命致於庭。已而吳生始言將遠適。既出門,即匿身潛伺之。見劉氏散發袒肱,眥皆盡裂,狀貌頓異。立庭中,左手執鹿,右手拔其髀而食之。吳生大懼,仆地不能起久之。乃召吏卒十數輩,持兵仗而入。劉氏見吳生來,盡去襦袖,挺然立庭,乃一夜叉耳。目若電光,齒如戟刃,筋骨盤蹙,身盡青色。吏卒俱戰怵不敢近。而夜叉四顧,若有所懼。僅食頃,忽東向而走,其勢甚疾,竟不知所在。

  朱峴女

  武陵郡有浮屠祠,其高數百尋,下瞰大江。每江水泛揚,則浮屠勢若搖動。故裏人無敢登其上者。有賈人朱峴,家極贍,有一女,無何失所在。其家尋之,僅旬餘,莫窮其適。一日,天雨霽,郡民望見浮屠之顛若有人立者,隱然紋纈衣,郡民且以為他怪。峴聞之,即往觀焉。望其衣裝,甚類其女。即命人登其上取之,果見女也。峴驚訊其事,女曰:古“某向者獨處,有夜叉,長丈餘,甚詭異,自屋上躍而下,入某之室,謂某曰:‘無懼我也。’即攬衣馳去,至浮屠上。既而兀兀然,若甚醉者。凡數日方稍寤,因懼且甚。其夜叉率以將曉則下浮屠,行裏中取食飲某。一日,夜叉方去,某下視之,見其行裏中,會遇一白衣。夜叉見,辟易退遠百步,不敢竊視。及暮歸,某因詰之:‘何為懼白衣者乎’夜叉曰:‘向者白衣自小不食太牢,故我不得近也。’某問何故,夜叉曰:‘牛者,所以耕田疇,為生人之本。人不食某肉,則上帝佑之。故我不得而近也。’某默念曰:‘吾人也,去父母與異類為伍,可不悲乎’明日,夜叉去,而祝曰:‘某願不以太牢為食。’凡三祝,其夜叉忽自郡中來至浮屠下,望某而語曰:‘何為有異誌而棄我乎使我終不得近子矣。従此別去。’詞畢,即東向走,而竟不知其所往。某喜甚,由浮屠中得以歸。”

  陳越石

  穎州陳越石,初名黃石,郊居於王屋山下,有妾張氏者。元和中,越石與張氏俱夜食,忽聞燭影後有呼吸之聲,甚異。已而出一手至越石前。其手青黑色,指短,爪甲纖長,有黃毛連臂,似乞食之狀。越石深知其怪,惡而且懼。久之,聞燭影下有語:“我病饑,故來奉謁。願以少肉致掌中。幸無見阻。”越石即以少肉投於地,其手即取之而去。又曰:“此肉味甚美。”食訖,又出手越石前。越石怒罵曰:“妖鬼何為輒來宜疾去,不然,且擊之,得無悔耶!”其手即引去,若有所懼。俄頃,又出其手至張氏前,謂張曰:“女郎能以少肉見惠乎?”越石謂張氏曰:“慎無與!”張氏竟不與。久之,忽於燭影旁出一麵,乃一夜叉也。赤發蓬然,兩目如電,四牙若鋒刃之狀,甚可懼。以手擊張氏,遽仆於地,冥然不能動。越石有膽勇,即起而逐之,夜叉遂走,不敢回視。明日,窮其跡。於垣上有過蹤。越石曰:“此物今將再來矣。”於是至夜持杖立東北垣下以伺之。僅食頃,夜叉果來。既逾牆,足未及地,越石即以杖連擊數十。及夜叉去,以燭視其垣下,血甚多,有皮尺餘,亦在地,蓋擊而墮者。自是張氏病愈。至夕,聞數裏外有呼者曰:“陳黃石何為不歸我皮也?”連呼不止。僅月餘,每夕嚐聞呼聲。越石度不可禁,且惡其見呼,於是遷居以避之。因改名越石。元和十五年,登第進士。至會昌二年,卒於藍田令。

  鄭氏女

  通州有王居士者,有道術。會昌中,刺史鄭君有幼女,甚念之,而自幼多疾,若神魂不足者。鄭君因請居士,居士曰:“此女非疾,乃生魂未歸其身。”鄭君訊其事,居士曰:“某縣令某者,即此女前身也。當死數歲矣,以平生為善,以幽冥佑之得過期。今年九十餘矣。今歿之日,此女當愈。”鄭君急發人馳訪之,其令果九十餘矣。後月,其女忽若醉寤,疾愈。鄭君又使往驗,令果以女疾愈之日無疾卒。

  廬江民

  貞元中,有廬江郡民,因采樵至山。會日暮,忽見一胡人,長丈餘,自山崦中出,衣黑衣,執弓矢。民大恐,遽走匿古木中窺之。胡人佇望良久,忽東向發一矢。民隨望之,見百步外有一物,狀類人,舉體黃毛數寸,蒙烏巾而立,矢中其腹,輒不動。胡人笑曰:“果非吾所及。”遂去。又一胡,亦長丈餘,魁偉愈於前者,亦執弧矢,東望而射。中其物之胸,亦不動。胡人又曰:“非將軍不可。”又去。俄有胡人數十,衣黑,臂弓腰矢,若前驅者。又見一巨人,長數丈,被紫衣,狀貌極異,緩步而來。民見之,不覺懍然。巨胡東望,謂其前驅者曰:“射其喉。”群胡欲爭射之,巨胡誡曰:“非雄舒莫可。”他胡皆退。有一胡前,引滿一發,遂中其喉。其物亦不懼,徐以手拔去三矢,持一巨礫西向而來。胡人皆有懼色,前白巨胡:“事迫矣。不如降之。”巨胡即命呼曰:“將軍願降。”其物乃投礫於地,自去其巾,狀如婦人,無發。至群胡前,盡收奪所執弓矢,皆折之。遂令巨胡跪於地,以手連掌其頰。胡人哀祈,稱死者數四,方釋之。諸胡高拱而立,不敢輒動。其物徐以巾蒙首,東望而去。胡人相賀曰:“賴今日甲子耳。不然,吾輩其死乎!”既而俱拜於巨胡前,巨胡頷之,良久,遂導而入山崦,時欲昏黑。民雨汗而歸,竟不知其何物也。

  謝翱

  陳郡謝翱者,嚐舉進士,好為七字詩。其先寓居長安升道裏,所居庭中多牡丹。一日晚霽,出其居,南行百步,眺終南峰。佇立久之,見一騎自西馳來,繡繢仿佛,近乃雙鬟,高髻靚妝,色甚姝麗。至翱所,因駐謂翱:“郎非見待耶!”翱曰:“步此,徒望山耳。”雙鬟笑降,拜曰:“願郎歸所居。”翱不測,即回望其居,見青衣三四人偕立其門外,翱益駭異。入門,青衣俱前拜。既入。見堂中設茵毯,張帷帟,錦繡輝映,異香遍室。翱愕然且懼,不敢問。一人前曰:“郎何懼固不為損耳。”頃之,有金車至門。見一美人,年十六七,風貌閑麗,代所未識。降車入門,與翱相見。坐於西軒,謂翱曰:“聞此地有名花,故來與君一醉耳。”翱懼稍解。美人即命設饌同食,其器用物,莫不珍豐。出玉杯,命酒遞酌。翱因問曰:“女郎何為者得不為他怪乎?”美人笑不答。固請之,乃曰:“君但知非人則已,安用問耶!”夜闌,謂翱曰:“某家甚遠,今將歸,不可久留此矣!聞君善為七言詩,願有所贈。”翱悵然,因命筆賦詩曰:

  “陽台後會杳無期,碧樹煙深玉漏遲。

  半夜香風滿庭月,花前竟發楚王悲。”美人覽之,泣下數行,曰:“某亦嚐學為詩,欲答來贈,幸不見誚。”翱喜而請。美人求絳箋,翱視笥中,唯碧箋一幅,因與之。美人題曰:知“相思無路莫相思,風裏花開隻片時。

  惆悵金閨卻歸處,曉鶯啼斷綠楊枝。”

  其筆劄甚工,翱嗟賞良久。美人遂顧左右撒帳帟,命燭登車。翱送至門,揮淚而別。未數十步,車與人馬俱亡見矣。翱異其事,因貯美人詩笥中。

  明年春,下第東歸,至新豐,夕舍逆旅。因步月長望,感前事,又為詩曰:

  “一紙華箋麗碧雲,餘香猶在墨猶新。空添滿目淒涼事,不見三山縹緲人。斜月照人今夜夢,落花啼鳥去年春。紅閨更有堪愁處。窗上蟲絲鏡上塵。”即而朗吟之。忽聞數百步外有車音西來甚急,俄見金閨従數騎,視其従者,乃前時雙鬟也。驚問之,雙鬟遽前告,即駐車。使謂翱曰:“通衢中,恨不得一見。”翱請其舍逆旅,固不可。又問所適,答曰:“將之弘農。”翱因曰:“某今亦歸洛陽,願偕東,可乎?”曰:“吾行甚迫,不可。”即褰車簾,謂翱曰:“感君意勤厚,故一麵耳。”言竟,嗚咽不自勝。翱亦為之悲泣,因誦以所製之詩。美人曰:“不意君之不忘如是也,幸何厚焉。”又曰:“願更酬此一篇。”翱即以紙筆與之,俄頃而成,曰:主“惆悵佳期一夢中,五陵春色盡成空。

  欲知離別偏堪恨,隻為音塵兩不通。

  愁態上眉凝淺綠,淚痕侵臉落輕紅。

  雙輪暫與王孫駐,明日西馳又向東。”翱謝之。良久別去,才百餘步,又無所見。翱雖知為怪,眷然不能忘。

  及至陝西,遂下道至弘農,留數日,冀一再遇,竟絕影響。及還洛陽,出二詩,話於友人。不數月,以怨結,遂卒。

  僧法長

  河南龍門寺僧法長者,鄭州原武人。寶曆中,嚐自龍門歸原武。家有田數頃,稔而未刈。一夕因乘馬行田間,馬忽屹不前,雖鞭抶輒不動,唯瞪目東望,若有所見。時月明,隨其望,數百步外有一物,如古木色,兀然而來。長懼,即回馬走道左數十步伺之。其物來漸近,乃白氣,高六七尺,腥穢甚,愈於鮑肆。有聲綿綿如呻吟,西望而去。長策馬隨其後,常遠數十步。行一裏餘,至裏民王氏家,遂突入焉。長駐馬伺之,頃之,忽聞其家呼曰:“車宇下牛將死,可偕來視之。”又頃聞呼後舍驢蹶仆地,不可救。又頃,聞驚哭,有出者。長佯過訊之,曰:“主人有子十餘歲,忽卒。”語未竟,又聞哭音,或驚叫,聯聯不已。夜分後,聲漸少,迨明而絕。長駭異,即具告其鄰,偕來王氏居偵之。其中悄然無聞,因開戶,而其家十餘人,皆死,雞犬無存焉。

  鄭生

  俗傳人之死凡數日,當有禽自柩中而出者,曰“殺”。大和中,有鄭生者,常於隰川與郡官畋於野,有網得一巨鳥,色蒼,高五尺餘,主將命解而視之,忽無所見。生驚,即訪裏中民訊之,民有對者曰:“裏中有人死且數日,卜人言今日‘殺’當去,其家伺而視之,有巨鳥色蒼,自柩中出。君之所獲果是乎?”生異而歸天寶中,京兆尹崔光遠因遊略,常遇一妖鳥,事與此同也。

  清江郡叟

  唐開元中,清江郡叟常牧牛於郡南田間,忽聞有異聲自地中發。叟與牧童數輩俱驚走辟易,自是叟病熱且甚。僅旬餘,病少愈,夢一丈夫,衣青襦,顧謂叟曰:“遷我於開元觀。”叟驚而寤,然不知其旨。後數日,又適野,複聞之。即以其事白於郡守封君。怒曰:“豈非昏而妄乎!”叱遣之。是夕,叟又夢衣青襦者告曰:“吾委跡於地下久矣,汝速出我,不然得疾。”叟大懼。及曉,與其子偕往郡南,即鑒其地,約丈餘,得一鍾,色青,乃向所夢丈夫色衣也。遂再白於郡守,郡守置於開元觀。是日辰時,不擊忽自鳴,聲極震響。清江之人俱而驚歎。郡守因其事上聞,玄宗詔宰臣林甫寫其鍾樣,告示天下。

  東萊客

  東萊郡有館亭,其西軒常有怪異。客有寢其下者,夜常聞有犬吠,聲甚微。以獨視之,則一無所見。如是者累年矣。其後郡守命扃鍵為庫。嚐一夕,月皎,有庫更見一犬甚小,蒼色,自軒下環庭而走。庫更怪其與常犬異,因投石擊之,其犬吠而去,入西軒下。明日庫吏以其事白於郡守,郡守命於西軒窮其跡。見門上狗有蒼毛甚多,果庫吏所見蒼犬之色,眾方悟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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