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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西壁臥病詩(3)

  眾不深信,然既有此言,出入往來,不能不注視其額。舵工覺之,曰:“小兒又饒舌耶!”長喟而已。然則其事殆不虛,惜未便揭視之耳。又餘乳母李媼言:曩登泰山,見娼女與所歡皆往進香,遇於逆旅,伺隙偶一接唇,竟膠粘不解,擘之則痛徹心髓。眾為懺悔,乃開。或曰:“廟祝賄娼女作此狀,以耳人信心也。”是矣未可知矣。

  得賄者

  獻縣刑房吏王瑾,初作吏時,受賄欲出一殺人罪。方濡筆起草,紙忽飛著承塵上,旋舞不下。自是不敢枉法取錢,恒舉以戒其曹偶,不自諱也。後一生溫飽,以老壽終。

  又一吏恒得賄舞文,亦一生無禍,然歿後三女皆為娼。其次女事發當杖,伍伯夙戒其徒曰:“此某師傅女(土俗呼吏曰師傅),宜從輕。”女受杖訖,語鴇母曰:“微我父曾為吏,我今日其殆矣。”嗟乎,烏知其父不為吏,今日原不受杖哉!

  請君入甕

  交河有姊妹二妓,皆為狐所媚,羸病欲死。其家延道士劾治,狐不受捕。道士怒,趣設壇,牒雷部。狐化形為書生,見道士曰:“煉師勿苦相仇也。夫采補殺人,誠幹天律,然亦思此二女者何人哉!飾其冶容,蠱惑年少,無論其破人之家,不知凡幾,廢人之業,不知凡幾,間人之夫婦,不知凡幾,罪皆當死。即彼攝人之精,吾攝其精;彼致人之疾,吾致其疾;彼戕人之命,吾戕其命。皆所謂請君入甕,天道宜然。煉師何必曲庇之?且煉師之劾治,謂人命至重耳。夫人之為人,以有人心也。此輩機械萬端,寒暖百變,所謂人麵獸心者也。既已獸心,即以獸論。以獸殺獸,事理之常。深山曠野,相食者不啻恒河沙數,可一一上瀆雷都耶?”道士乃舍去。論者謂道士不能製狐,造此言也。然其言則深切著明矣。

  朱某有狐友

  程魚門言:朱某昵淮上一妓,金盡,被斥出。

  一日,有西商過訪妓,仆輿奢麗,揮金如土。妓兢兢恐其去,盡謝他客,曲意效媚。日贈金帛珠翠,不可縷數。居兩月餘,雲暫出赴揚州,遂不返。訪問亦無知者。資貨既饒,擬去北裏為良家。檢點篋笥,所贈已一物不存,朱某所贈亦不存;惟留二百餘金,恰足兩月餘酒食費,一家迷離惝恍,如夢乍回。或曰,聞朱某有狐友,殆代為報複雲。

  偽狐女者

  魚門又言:遊士某,在廣陵納一妾,頗嫻文墨。意甚相得,時於閨中倡和。

  一日,夜飲歸,僮婢已睡,室內暗無燈火。入視闃然,惟案上一劄曰:“妾本狐女,僻處山林。以夙負應償,從君半載。今業緣已盡,不敢淹留。本擬暫住待君,以展永別之意,恐兩相淒戀,彌難為懷。是以茹痛竟行,不敢再麵。臨風回首,百結柔腸。或以此一念,三生石上,再種後緣,亦未可知耳!諸惟自愛,勿以一女子之故,至損清神。則妾雖去而心稍慰矣。”某得書悲感,以示朋舊,鹹相慨歎。以典籍嚐有此事,費致疑也。

  後月餘,妾與所歡北上,舟行被盜,鳴官待捕;稽留淮上數月,其事乃露。

  蓋其母重鬻於人,偽以狐女自脫也。周書昌曰:“是真狐女,何偽之雲?吾恐誌異諸書所載,始遇仙姬,久而舍去者,其中或不無此類也乎!”

  死首夜蠕動

  餘在翰林日,侍讀索公爾遜同齋戒於待詔廳(廳舊有何義門書“衡山舊署”一匾,又聯句一對。今聯句尚存,匾則久亡矣)。索公言:前征霍集占時,奉參讚大臣檄調。中途逢大雪,車仗不能至,僅一行帳隨,姑支以憩。若無枕,覓得二三死人首,主仆枕之。夜中並蠕蠕掀動,叱之乃止。餘謂此非有鬼,亦非因叱而止也。當斷首時,生氣未盡,為嚴寒所束,鬱伏於中;得人氣溫蒸,凍解而氣得外發,故能自動。已動則氣散,故不再動矣。凡物生性未盡者,以火炙之皆動,是其理也。索公曰:“從古戰場,不聞逢鬼;吾心惡之,謂吾命衰也。今日乃釋此疑。

  妖魅投棗

  崔莊多棗,動輒成林,俗謂之棗行(戶郎切)。餘小時,聞有婦女數人,出挑菜,過樹下,有小兒坐樹杪,摘紅熟者擲地下。眾競拾取。小兒急呼曰:“吾自喜周二姐嬌媚,摘此與食。爾輩黑鬼,何得奪也?”眾怒詈,二姐惡其輕薄,亦怒詈,拾塊擊之。小兒躍過別枝,如飛鳥穿林去。忽悟村中無此小兒,必妖魅也。

  姚安公曰:“賴周二姐一詈一擊,否則必為所媚矣。凡妖魅媚人,皆自招致。蘇東坡《範增論》曰:‘物必先腐也而後蟲生之。’”

  新塚幽魂

  有選人在橫街夜飲,步月而歸。其寓在珠市口,因從香廠取捷徑。一小奴持燭籠行,中路踣而滅。望一家燈未息,往乞火。有婦應門,邀入茗飲。心知為青樓,姑以遣興。然婦羞澀低眉,意色慘沮。欲出,又牽袂固留。試調之,亦宛轉相就。適攜數金,即以贈之。婦謝不受,但祈曰:“如念今宵愛,有長隨某住某處,渠久閑居,妻亡子女幼,不免饑寒。君肯攜之赴任,則九泉感德矣。”選人戲問:“卿可相隨否?”泫然曰:“妾實非人,即某妻也。為某不能贍子女,故冒恥相求耳。”選人悚然而出,回視乃一新塚也。後感其意,竟攜此人及子女去。求一長隨,至鬼亦薦枕,長隨之多財可知。財自何來?其蠹官而病民可知矣。

  龍淫衰翁

  牛犢馬駒,或生鱗角,蛟龍之所合,非真麟也。婦女露寢,為所合者亦有之。惟外舅馬氏家,一佃戶年近六旬,獨行遇雨,雷電晦冥,有龍探爪按其笠。以為當受天誅,悸而踣,覺龍碎裂其褲,以為褫衣而後施刑也。不意龍捩轉其背,據地淫之。稍轉側縮避,輒怒吼,磨牙其頂。懼為吞噬,伏不敢動。移一二刻,始霹靂一聲去。呻吟塍上,腥涎滿身。幸其子持蓑來迎,乃負以返。初尚諱匿,既而創甚,求醫藥,始道其實。耘苗之候,饁婦眾矣,乃狎一男子;牧豎亦眾矣,乃狎一衰翁。此亦不可以理解者。

  蒙陰劉生

  王方湖言:蒙陰劉生,嚐宿其中表家。偶言家有怪物,出沒不恒,亦不知其潛何所。但暗中遇之,輒觸人倒,覺其身堅如鐵石。劉故喜獵,恒以鳥銃隨,曰:“若然,當攜此自防也。”書齋凡三楹,就其東室寢。方對燈獨坐,見西室一物向門立,五官四體,一一似人,而目去眉約兩寸,口去鼻僅分許,部位乃無一似人。劉生舉銃擬之,即卻壁。俄手掩一扉,出半麵外窺,作欲出不出狀。才一舉銃,則又藏,似懼出而人襲其後者。劉生亦懼怪襲其後,不敢先出也。如是數回,忽露全麵,向劉生搖首吐舌,急發銃一擊,則鉛丸中扉上,怪已衝煙去矣。

  蓋誘人發銃,使一發不中,不及再發,即乘機遁也。兩敵相持,先動者敗,此之謂乎!使忍而不發,遲至天曉,此怪既不能透壁穿窗,勢必由戶出,則必中銃;不出,則必現形矣。

  然自此知其畏銃。後伏銃窗欞,伺出擊之,琤然仆地,如簷瓦隨裂聲。視之,乃破甕一片,兒童就近沿無泑處戲畫作人麵,筆墨拙澀,隨意塗抹,其狀一如劉生所見雲。

  大善大惡不可抵

  有富室子病危,絕而複蘇,謂家人曰:“吾魂至冥司矣。吾嚐捐金活二命,又嚐強奪某女也。今活命者在冥司具保狀,而女之父亦訴牒喧辯。尚未決,吾且歸也。”

  越二日,又絕而複蘇曰:“吾不濟矣。冥吏謂奪女大惡,活命大善,可相抵。冥王謂活人之命,而複奪其女,許抵可也。今所奪者此人之女,而所活者彼人之命;彼人活命之德,報此人奪女之仇,以何解之乎?既善業本重,未可全銷,莫若冥司不刑賞,注來生恩自報恩,怨自報怨可也。”語訖而絕。

  案歐羅巴書不取釋氏輪回之說,而取其天堂地獄,亦謂善惡不相抵。然謂善惡不抵,是絕惡人為善之路也。大抵善惡可抵,而恩怨不可抵,所謂冤家債主,須得本人是也。尋常善惡可抵,大善大惡不可抵。曹操贖蔡文姬,不得不謂之義舉,豈足抵篡弑之罪乎(曹操雖未篡,然以周文王自比,其誌則篡也,特畏公議耳)?至未來生中,人未必相遇,事未必相值,故因緣湊和者,或在數世以後耳。

  正人君子與狐

  宋村廠(從弟東白莊名,土人省語呼廠裏)倉中舊有狐。餘家未析箸時,姚安公從王德庵先生讀書是莊。仆隸夜入倉院,多被瓦擊,而不見其形,惟先生得納涼其中,不遭擾戲。然時見男女往來,且木榻藤枕,俱無纖塵,若時拂試者。

  一日,暗中見一人循牆走,似是一翁,呼問之曰:“吾聞狐不近正人,吾其不正乎?”翁拱手對曰:“凡興妖作祟之狐,則不敢近正人;若讀書知禮之狐,則樂近正人。先生君子也,故雖少婦稚女,亦不相避,信先生無邪心也。先生何反自疑耶?”先生曰:“雖然,幽明異路,終不宜相接。請勿見形可乎?”翁磬折曰“諾。”

  自是不複睹矣。

  兩狐論金

  沈瑞彰寓高廟讀書,夏夜就文昌閣廊下睡。人靜後,聞閣上語曰:“吾曹亦無用錢處,爾積多金何也?”一人答曰:“欲以此金鑄銅佛,送西山潭柘寺供養,冀仰托福佑,早得解形。”一人作啐聲曰:“咄咄大錯!布施須己財。佛豈不問汝來處,受汝盜來金耶?”再聽之,寂矣。

  善哉野狐,檀越雲集之時,倘聞此語,應如霹靂聲也。

  深山誦聲

  瑞彰又言:嚐偕數友遊西山,至林巒深處,風日暄妍,泉石清曠,雜樹新綠,野花半開。眺賞間,聞木杪誦書聲。仰視無人,因揖而遙呼曰:“在此朗吟,定為仙侶。叨同儒業,可請下一談乎?”誦聲忽止,俄琅琅又在隔溪。有欲覓路追尋者,瑞彰曰:“世外之人,趁此良辰,尚耽研典籍。我輩身列黌官,乃在此攜酒榼看遊女,其鄙而不顧宜矣,何必多此跋涉乎!”

  眾乃止。

  滄州遊方尼

  滄州有一遊方尼,即前為某夫人解說因緣者也,不許婦女至其寺,而肯至人家。雖小家以粗糲為供,亦欣然往。不勸婦女布施,惟勸之存善心,作善事。

  外祖雪峰張公家,一範姓仆婦,施布一匹。尼合掌謝訖,置幾上片刻,仍舉付此婦曰:“檀越功德,佛已鑒照矣。既蒙布施,布既我布。今已九月,頃見尊姑猶單衫。謹以奉贈,為尊姑製一絮衣可乎?”仆婦踧躇無一詞,惟麵頳汗下。

  姚安公曰:“此尼乃深得佛心。”惜閨閣多傳其軼事,竟無人能舉其名。

  二狐媚少年

  先太夫人乳母廖媼言:四月二十八日,滄州社會也,婦女進香者如雲。有少年於日暮時,見城外一牛車向東去,載二女,皆妙麗,不類村妝。疑為大家內眷,又不應無一婢媼,且不應坐露車。正凝思間,一女遺紅帕於地,其中似裹數百錢,女及禦者皆不顧。少年素樸實,恐或追覓為累,亦未敢拾。歸以告母,譙訶其癡。

  越半載,鄰村少年為二狐所媚,病瘵死。有知其始末者,曰:“正以拾帕索帕,兩相調謔媾合也。”

  母聞之,憬然悟曰:“吾乃知癡是不癡,不癡是癡。”

  天道好還

  有納其奴女為媵者,奴弗願,然無如何也。其人故隸旗籍,亦自有主。媵後生一女,年十四五。主聞其姝麗,亦納為媵。心弗願,亦無如何也。喟然曰:“不生此女,無此事。”其妻曰:“不納某女,自不生此女矣。”乃爽然自失。

  又親串中有一女,日構其嫂,使受譙責不聊生。及出嫁,亦為小姑所構,日受譙責如其嫂。歸而對嫂揮涕曰:“今乃知婦難為也。”天道好還,豈不信哉!

  又一少年,喜窺婦女,窗罅簾隙,百計潛伺。一日醉寢,或戲以膏藥糊其目。醒覺腫痛不可忍,急揭去,眉及睫毛並拔盡;且所糊即所蓄媚藥,性至酷烈,目受其熏灼,竟以漸盲。

  又一友好傾軋,往來播弄,能使膠漆成冰炭。一夜酒渴,飲冷茶。中先墮一蠍,陡螫其舌,潰為瘡。雖不致命,然舌短而拗戾;話言不複便捷矣。

  此亦若或使之,非偶然也。

  有機心者

  先師陳文勤公言:有一同鄉,不欲著其名,平生亦無大過惡,惟事事欲利歸於己,害歸於人,是其本誌耳。

  一歲,北上公車,與數友投逆旅。雨暴作,屋盡漏。初覺漏時,惟北壁數尺無漬痕。此人忽稱感寒,就是榻蒙被取汗。眾知其詐病,而無詞以移之也。雨彌甚,眾坐屋內如露宿,而此人獨酣臥。俄北壁頹圮,眾未睡皆急奔出;此人正壓其下,額破血流,一足一臂並折傷,竟舁而歸。此足為有機心者戒矣。

  因憶奴子於祿,性至狡。從餘往烏魯木齊,一日早發,陰雲四合。度天欲雨,乃盡置其衣裝於車箱,以餘衣裝覆其上。行十餘裏,天竟放晴,而車陷於淖,水從下入,反盡濡焉。其事亦與此類,信巧者造物之所忌也。

  吳縣沈淑孫

  沈淑孫,吳縣人。禦史芝光先生孫女也。父兄早卒,鞠於祖母。祖母,楊文叔先生妹也,諱芬,字瑤季,工詩文,畫花卉尤精。故淑孫亦習詞翰,善渲染。幼許餘侄汝備,未嫁而卒。

  病革時,先太夫人往視之。沈夫人泣呼曰:“招孫(其小字也),爾祖姑來矣,可以相認也。”時已沉迷,猶張目視,淚承睫,舉手攀太夫人釧。初病時,自知不起,畫一卷,緘封甚固,恒置枕函邊,問之不答。至是亦悟其留與太夫人,發之,乃雨蘭一幅,上題曰:“獨坐寫幽蘭,圖成隻自看;憐渠空穀裏,風雨不勝寒。”

  蓋其家庭之間,有難言者,阻滯嫁期,亦是故也。太夫人悲之,欲買地以葬。姚安分謂於禮不可,乃止。後其柩附漕舶歸,太夫人尚恍惚夢其泣拜雲。

  敗理亂常神弗佑

  王西候言:曾與客作都四,夜行淮鎮西。倦而少憩,聞一鬼遙呼曰:“村中賽神,大有酒食,可共往飲啖。”眾鬼曰:“神筵那可近?爾勿造次。”呼者曰:“是家兄弟相爭,叔侄互軋,乖戾之氣,充塞門庭,敗征已具,神不享矣。爾輩速往,毋使他人先也。”而候素有膽,且立觀其所往。鬼漸近,樹上係馬皆驚嘶。惟見黑氣蒙蒙,轉繞從他道去,不知其詣誰氏也。

  夫福以德基,非可祈也;禍以惡積,非可禳也。苟能為善,雖不祭,神亦助之;敗理亂常,而瀆祀以冀神佑,神其受賕乎?

  冥魂狡獪

  梁豁堂言:有廖太學,悼其寵姬,幽鬱不適。姑消夏於別墅,窗俯清溪,時開對月。

  一夕,聞隔溪搒掠冤楚聲,望似縛一女子,伏地受杖。正懷疑凝眺,女子呼曰:“君乃在此,忍不相救耶?”諦視,正其寵姬,駭痛欲絕。而崖陡水深,無路可過,問:“爾葬某山,何緣在此?”姬泣曰:“生前恃寵,造業頗深。歿被謫配於此,猶人世之軍流也。社會酷毒,動輒鞭捶。非大放焰口,不能解脫也。”語訖,為眾鬼牽曳去。廖愛戀既深,不違所請;乃延僧施食,冀拔沉淪。

  月餘後,聲又如前。趨視,則諸鬼益眾,姬裸身反接,更摧辱可憐。見廖哀號曰:“前者法事未備,而牒神求釋,被駁不行。社公以祈靈無驗,毒虐更增,必七晝夜水陸道場,始能解此厄也。”廖猛省社公不在,誰此監刑?社公如在,鬼豈敢斥言其惡?且社公有廟,何為來此?毋乃黠鬼幻形,紿求經懺耶?姬見廖凝思,又呼曰:“我實是某,君毋過疑。”廖曰:“此灼然偽矣。”因詰曰:“汝身有紅痣,能舉其生於何處,則信汝矣。”鬼不能答,斯須間,稍稍散去。自是遂絕。

  此可悟世情狡獪,雖鬼亦然;又可悟情有所牽,物必抵隙。廖自雲有灶婢歿葬此山下,必其知我眷念,教眾鬼為之,又可悟外患突來,必有內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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