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第6章 村叟之卜(3)

  先姚安公言:雍正庚戌會試,與雄縣湯孝廉同號舍。湯夜半忽見披發女鬼,搴簾手裂其卷,如蛺蝶亂飛,湯素剛正,亦不恐怖,坐而問之曰:“前生吾不知,今生則實無害人事。汝胡為來者?”鬼愕眙卻立曰:“君非四十七號耶?”曰:“吾四十九號。”蓋前有二空舍,鬼除之未數也。諦視良久,作禮謝罪而去。斯須間,四十七號喧呼某甲中惡矣。此鬼殊憒憒,湯君可謂無妄之災。幸其心無愧作,故倉卒間敢與詰辯,僅裂一卷耳。否亦殆哉。

  東嶽冥官

  顧員外德懋,自言為東嶽冥官。餘弗深信也。然其言則有理。曩在裘文達公家,嚐謂餘曰:“冥司重貞婦,而亦有差等:或以兒女之愛,或以田宅之豐。有所係戀而弗去者,下也;不免情欲之萌,而能以禮義自克者,次也;心如枯井,波瀾不生,富貴亦不睹,饑寒亦不知,利害亦不計者,斯為上矣。如是者千百不得一,得一則鬼神為起敬。一日,喧傳節婦至,冥王改容,冥官皆振衣佇迓。見一老婦儽然來,其行步步漸高,如躡階級。比到,則竟從殿脊上過,莫知所適。冥王憮然曰:‘此已升天,不在吾鬼籙中矣。’”又曰:“賢臣亦三等:畏法度者為下;愛名節者為次;乃心王室,但知國計民生,不知禍福毀譽者為止。”又曰:“冥司惡躁競,謂種種惡業,從此而生,故多因躓之,使得不償失。人心愈巧,則鬼神之機亦愈巧。然不甚重隱逸,謂天地生才,原期於世事有補。人人為巢、許,則至今洪水橫流,並掛瓢飲犢之地,亦不可得矣。”又曰:“陰律如《春秋》責備賢者,而與人為善。

  君子偏執害事,亦錄以為過。小人有一事利人,亦必予以小善報。世人未明此義,故多疑因果或爽耳。”

  永公索藥

  內閣學士永公,諱寧,嬰疾,頗委頓。延醫診視,未遽愈。改延一醫,索前醫所用藥帖,弗得。公以為小婢誤置他處,責使搜索,雲不得,且笞汝。方倚枕憩息,恍惚有人跪燈下曰:“公勿笞婢。此藥帖小人所藏。小人即公為臬司時平反得生之囚也。”問:“藏藥帖何意?”曰:“醫家同類皆相忌,務改前醫之方,以見所長。公所服藥不誤,特初試一劑,力尚未至耳。使後醫見方,必相反以立異,則公殆矣。所以小人陰竊之。”公方昏悶,亦未思及其為鬼。稍頃頓悟,悚然汗下。乃稱前方已失,不複記憶,請後醫別疏方。視所用藥,則仍前醫方也。因連進數劑,病霍然如失。公鎮烏魯木齊日,親為餘言之,曰:“此鬼可謂諳悉世情矣。”

  遊僧幻術

  族叔楘庵言:肅寧有塾師,講程朱之學。一日,有遊僧乞食於塾外,木魚琅琅,自辰逮午不肯息。塾師厭之,自出叱使去,且曰:“爾本異端,愚民或受爾惑耳。此地皆聖賢之徒,爾何必作妄想?”僧作禮曰:“佛之流而募衣食,猶儒之流而求富貴也,同一失其本來,先生何必定相苦?”塾師怒,自擊以夏楚。僧振衣起曰:“太惡作劇。”遺布嚢於地而去。意必複來,暮竟不至。捫之,所貯皆散錢。諸弟子欲探取。塾師曰:“俟其久而不來,再為計。然須數明,庶不爭。”甫啟嚢,則群蜂坌湧,螫師弟麵目盡腫。號呼撲救,鄰裏鹹驚問。僧忽排闥入曰:“聖賢乃謀匿人財耶?”提嚢徑行,臨出,合掌向塾師曰:“異端偶觸忤聖賢,幸見恕。”觀者粲然。或曰:“幻術也。”或曰:“塾師好辟佛,見僧輒詆。僧故置蜂於嚢以戲之。”楘庵曰:“此事餘目擊,如先置多蜂於嚢,必有蠕動之狀見於嚢外,爾時殊未睹也。雲幻術者為差近。”

  人耶鬼耶

  朱青雷言:有避仇竄匿深山者,時月白風清,見一鬼徙倚白楊下,伏不敢起。鬼忽見之,曰:“君何不出?”栗而答曰:“吾畏君。”鬼曰:“至可畏者莫若人,鬼何畏焉?使君顛沛至此者,人耶鬼耶?”一笑而隱。餘謂此青雷有激之寓言也。

  大魚擊小奴

  先祖有小奴,名大月,年十三四。嚐隨村人罩魚河中,得一大魚,長計二尺。方舉手以示眾,魚忽撥刺掉尾,擊中左頰,仆水中。眾怪其不起,試扶之,則血縷浮出。有破碗在泥中,鋒銛如刃,刺其太陽穴死矣。先是其母夢是奴為人執縛俎上,屠割如羊豕,似尚有餘恨。醒而惡之,恒戒以毋與人鬥。不虞乃為魚所擊。佛氏所謂夙生中負彼命耶!

  巨蟒

  都察院庫中有巨蟒,時或夜出。餘官總憲時,凡兩見。其蟠跡著塵處,約廣二寸餘,計其身當橫徑五寸。壁無罅,門亦無罅,窗欞闊不及二寸,不識何以出入。大抵物久則能化形,狐魅能由窗隙往來,其本形亦非窗隙所容也。堂吏雲:其出應休咎,殊無驗,神其說耳。

  神笞奴子

  幽明異路,人所能治者,鬼神不必更治之,示不瀆也。幽明一理,人所不及治者,鬼神或亦代治之,示不測也。戈太仆仙舟言:有奴子嚐醉寢城隍神案上,神拘去笞二十,兩股青痕斑斑。太仆目見之。

  廟祝救人

  杜生村,距餘家十八裏。有貪富室之賄,鬻其養媳為妾者。其媳雖未成婚,然與夫聚已數年,義不再適。度事不可止,乃密約同逃。翁姑覺而追之。二人夜抵餘村土神祠,無可棲止,相抱泣。忽祠內語曰:“追者且至,可匿神案下。”俄廟祝踉蹌醉歸,橫臥門外。翁姑追至,問蹤跡。廟祝囈語應曰:“是小男女二人耶?年約若幹,衣履若何,向某路去矣。”翁姑急遁所指路往。二人因得免,乞食至媳之父母家。父母欲訟官,乃得不鬻。爾時祠中無一人。廟祝曰:“吾初不知是事,亦不記作是語。”蓋皆土神之靈也。

  孝悌通神

  乾隆庚子,京師楊梅竹斜街火,所毀殆百楹。有破屋巋然獨存,四麵頹垣,齊如界畫,乃寡媳守病姑不去也。此所謂“孝悌之至,通於神明”。

  托夢稱疾

  於氏,肅寧舊族也。魏忠賢竊柄時,視王侯將相如土苴。顧以生長肅寧,耳濡目染,望於氏如王謝。為侄求婚,非得於氏女不可。適於氏少子赴鄉試,乃置酒強邀至家。麵與議。於生念許之則禍在後日,不許則禍在目前,猝不能決。托言父在難自專。忠賢曰:“此易耳。君速作劄,我能即致太翁也。”是夕,於翁夢其亡父,督課如平日,命以二題:一為“孔子曰諾”,一為“歸潔其身而已矣”。方構思,忽叩門驚醒。得子書,恍然頓悟。因覆書許姻,而附言病頗棘,促子速歸。肅寧去京四百餘裏,比信返,天甫微明,演劇猶未散。於生匆匆束裝,途中官吏迎候者已供帳相屬。抵家後,父子俱稱疾不出。是歲為天啟甲子。越三載而忠賢敗,竟免於難。事定後,於翁坐小車,遍遊郊外,曰:“吾三載杜門,僅博得此日看花飲酒,岌乎危哉!”於生瀕行時,忠賢授以小像曰:“先使新婦識我麵。”於氏於餘家為表戚,餘兒時尚見此軸,貌修偉而秀削,麵白色隱赤,兩顴微露,頰微狹,目光如醉,臥蠶以上,赭石薄暈如微腫。衣緋紅。座旁幾上,露列金印九。

  道士夢神

  杜林鎮土神祠道士,夢土神語曰:“此地繁劇,吾失於嗬護,致疫鬼誤入孝子節婦家,損傷童稚。今鐫秩去矣。新神性嚴重,汝善事之,恐不似我姑容也。”謂春夢無憑,殊不介意。越數日,醉臥神座旁,得寒疾幾殆。

  桐園女子

  景州戈太守桐園,官朔平時,有幕客夜中睡醒,明月滿窗,見一女子在幾側坐。大怖,呼家奴。女子搖手曰:“吾居此久矣,君不見耳。今偶避不及,何驚駭乃爾?”幕客呼益急。女子哂曰:“果欲禍君,奴豈能救?”拂衣遽起,如微風之振窗紙,穿欞而逝。

  廟中判官

  穎州吳明經躍鳴言:其鄉老儒林生,端人也。嚐讀書神廟中,廟故宏闊,僦居者多。林生性孤峭,率不相聞問。

  一日,夜半不寐,散步月下,忽一客來敘寒溫。林生方寂寞,因邀入室共談,甚有理致。偶及因果之事,林生曰:“聖賢之為善,皆無所為而為者也。有所為而為,其事雖合天理,其心已純乎人欲矣。故佛氏福田之說,君子弗道也。客曰:“先生之言,粹然儒者之言也。然用以律己則可,用以律人則不可;用以律君子猶可,用以律天下之人則斷不可。聖人之立教,欲人為善而已。其不能為者,則誘掖以成之;不肯為者,則驅策以迫之。於是乎刑賞生焉。能因慕賞而為善,聖人但與其善,必不責其為求賞而然也。能因畏刑而為善,聖人亦與其善,必不責其為避刑而然也。苟以刑賞使之循天理,而又責慕賞畏刑之為人欲,是不激勸於刑賞,謂之不善;激勸於刑賞,又謂之不善,人且無所措手足矣。況慕賞避刑,既謂人之欲,而又激勸以刑賞,人且謂聖人實以人欲導民矣,有是理歟?蓋天下上智少而凡民多,故聖人之刑賞,為中人以下設教。佛氏之因果,亦為中人以下說法。儒釋之宗旨雖殊,至其教人為善,則意歸一轍。先生執董子謀利計功之說,以駁佛氏之因果,將並聖人之刑賞而駁之乎?先生徒見緇流誘人布施,謂之行善,謂可得福。見愚民持齋燒香,謂之行善,謂可得福。不如是者,謂之不得善,謂必獲罪。遂謂佛氏因果,適以惑眾。而不知佛氏所謂善惡,與儒無異;所謂善惡之報,亦與儒無異也。”林生意不謂然,尚欲更申己意。俯仰之頃,天已將曙。客起欲去。固挽留之,忽挺然不動,乃廟中一泥塑判官。

  遇冥吏者

  族祖雷陽公言:昔有遇冥吏者,問:“命皆前定,然乎?”曰:“然。然特窮通壽夭之數,若唐小說所稱預知食料,乃術士射覆法耳。如人人瑣記此等事,雖大地為架,不能庋此簿籍矣。”問:“定數可移乎?”曰:“可。大善則移,大惡則移。”問:“孰定之?孰移之?”曰:“其人自定自移,

  鬼神無權也。”問:“果報何有驗有不驗?”曰:“人世善惡論一生,禍福亦論一生。冥司則善惡兼前生,禍福兼後生,故若或爽也。”問:“果報何以不同?”曰:“此皆各因本命。以人事譬之,同一遷官,尚書遷一級則宰相,典史遷一級,不過主簿耳。同一鐫秩,有加級者抵,無加級,則竟鐫矣。故事同而報或異也。”問:“何不使人先知?”曰:“勢不可也。先知之,則人事息,諸葛武侯為多事,唐六臣為知命矣。”問:“何以又使人偶知?”曰:“不偶示之,則恃天鬼神而人心肆,曖昧難知之處,將無不為矣。”先姚公嚐述之曰:“此或雷陽所論,托諸冥吏也。然揆之以理,諒亦不過如斯。”

  姚安公之仆

  先姚安公有仆,貌謹厚而最有心計。一日,乘主人急需,飾詞邀勒,得贏數十金。其婦亦悻悻自好,若不可犯;而陰有外遇,久欲與所歡逃,苦無資斧。既得此金,即盜之同遁。

  越十餘日捕獲,夫婦之奸乃並敗。餘兄弟甚快之。姚安公曰:“此事何巧相牽引,一至於斯!殆有鬼神顛倒其聞也。夫鬼神之顛倒,豈徒博人一快哉!凡以示戒示爾。故遇此種事,當生警惕心,不可生歡喜心。

  甲與乙為友,甲居下口,乙居泊鎮,相距三十裏,乙妻以事過甲家,甲醉以酒而留之宿,乙心知之,不能言,反致謝焉。甲妻渡河覆舟,隨急流至乙門前,為人所拯。乙識而扶歸,亦醉以酒而留之宿。甲心知之,不能言也,亦反致謝焉。其鄰媼陰知之,合掌誦佛曰:‘有是哉,吾知懼矣。’其子方佐人誣訟,急自往呼之歸。汝曹如此媼可也。”

  廢祠亡靈

  四川毛公振翧,任河間同知時,言其鄉人有薄暮山行者,避雨入一廢祠,已先有一人坐簷下。諦視,乃其亡叔也,驚駭欲避。其叔急止之曰:“因有事告汝,故此相待。不禍汝,汝勿怖也。我歿之後,汝叔母失汝祖母歡,恒非理見棰撻。汝叔母雖順受不辭,然心懷怨毒,於無人處竊詛詈。吾在陰曹為伍伯,見土神牒報者數矣。憑汝寄語,戒其悛改。如不知悔,恐不免魂墮泥犁也。”語訖而滅。鄉人歸,告其叔母。雖堅諱無有,然悚然變色,如不自容。知鬼語非誣矣。

  裏胥鞭囚

  毛公又言:有人夜行,遇一人,狀似裏胥,鎖縶一囚,坐樹下。因並坐暫息。囚啜泣不止,裏胥鞭之。此人竟不忍,從旁勸止。裏胥曰:“此桀黠之魅,生平所播弄傾軋者,不啻數百。冥官判七世受豕身,吾押之往生也。君何憫焉!”此人栗然而起。二鬼亦一時滅跡。

  
更多

編輯推薦

1聚焦長征...
2聚焦長征--長征中的...
3紅軍長征在湖南畫史
4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5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6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7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8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9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10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