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郡李府的名頭,在這整個中山郡的老百姓心中何止是如雷貫耳,在廣大中山郡人民群眾的心中,三朝宰相李司再是一個無論用何種角度去仰望,都不可能占得到邊兒的神聖存在,即便如今的李府已經家道中落,但在這些老百姓的心中,也依舊是高不可攀的富貴存在。
所以當李小姐報出自己的名號之後,那老婦當即便傻在了那裏,似信非信,說不出話來。
半晌之後,那老婦才回過神兒來,扯著嗓子扭頭衝那上房喊道:“老頭子,你快出來,咱家今天來貴客啦。”
“老婆子嚷嚷啥,咱們這小戶之家,還能來什麽貴客?”
聲先到,人後出,一個佝僂著身軀的老漢,推開那上房的木門,伴隨著吱吱嘎嘎的開門聲,跨過門檻,走了出來。
這老漢似乎是因為年歲大了,乍一出來時,隻看到兩個人影,卻看不清麵目,待晃晃悠悠的走到陳飛揚與李采雪的麵前,看清了二人那不俗的樣貌,尤其是李小姐那優雅高貴的氣質,這才吃了一驚,身子一顫,差點跌坐在地上。
老婦哎喲一聲,一把扶住那老漢,笑罵道:“你這老頭子,入土的人了,見到漂亮姑娘,還是這般德性,這位小姐可是城裏李府家的大小姐,咱們可怠慢不得。”
老漢先是一愣,緊接著老臉一紅,拱手道:“失禮,失禮,叫二位貴客笑話了,咱們上房說話,二花啊,小春啊,你們倆收拾收拾,趕快做飯去,把前兩天蒸好的肉還有老婆子藏起來的酒都拿出來,今晚我要好好款待貴客。”
東西屋前的兩位少婦應了一聲,各自收了手裏的活兒,急匆匆的朝那冒著青煙的廚房而去。
陳飛揚和李采雪二人卻是受寵若驚,這一次不等李小姐說話,陳飛揚先一步道:“老伯,不麻煩了,我們不吃飯,隻討口水喝,喝完水馬上就走。”
那老漢見陳飛揚一副家丁打扮,當下也不客氣,硬聲道:“小哥說的什麽話,莫不是瞧不起我們這平民小戶之家。”
陳飛揚還待作解釋,李小姐卻橫在了他的身前,將他的話壓了下去,向那老漢笑道:“老伯既然好客知禮,我們若再推辭,倒顯得有些小氣了,既然如此,我們便進去歇息一會兒,可是這晚飯,我們便不多打擾了,此次出來一日未歸,若回去晚了,我怕家母擔憂。”
那老漢笑了兩聲,沒再說話,領著陳飛揚二人去了上房。
與李府相比,這老漢家自然顯得很是寒酸,不過這屋子雖小,但器具整潔,一塵不染,給人的感覺倒也頗為清新。
坐定之後,那老漢的一個兒媳匆匆跟了進來,上了一壺清茶水,擺了兩個剛剛洗淨的杯子,給陳飛揚和李采雪各自倒滿了一杯茶水。
陳飛揚口渴的厲害,也顧不得什麽禮儀客氣,拿起來便喝,誰知剛一入口,卻被燙的哇的一聲盡皆噴了出來。
李小姐白了他一眼,朝那老漢笑道:“家仆失禮,叫老伯笑話了”
老漢擺手道:“鄉下人家,本就沒什麽講究,怎能談得上笑話。”
陳飛揚與李采雪在屋中歇息了片刻,就著茶水慢慢喝,總算是解了饑渴。
那老漢半晌沒說話,眼神一直在陳飛揚和李小姐臉上閃來閃去,神情莫測,看上去似有難言之隱。
李小姐本就無意打擾老漢一家太久,可貿然說要走,又覺得不好意思,遂問道:“老伯,我從進來之後便見你眉頭緊蹙,似有心事,老伯可是有什麽煩心事麽?”
老漢眼神一正,咬了咬牙,倏地站了起來,竟然朝著李小姐當麵拜跪在地。
李小姐大驚,匆匆而起,攙住那老漢的胳膊,想要將她拉起來,可是她力氣薄,愣是拽不動那老漢。
陳飛揚張著嘴,正尋思這老頭兒是不是抽風呢,卻聽到李小姐喊自己的名字,叫自己過去幫手。
那老漢卻甚是執拗,合二人之力,竟然仍是無法將那老漢拉拽起來。
“李小姐,你是大戶人家的貴人,老朽有一事相求,你若不答應,老朽便長跪不起。”
陳飛揚心中詫憤:“靠,又是電視裏那老一套,有什麽事先不說,先用這招兒賭來個承諾,老頭兒你挺牛逼啊。”
可李小姐心腸軟,哪兒忍心叫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長跪在地上,當下便點頭道:“好好,有什麽事起來再說,我答應便是了。”
那老漢麵露喜色,晃晃悠悠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身子有些發晃,扶著旁邊椅子的一角,臉色一片蒼白,半晌才緩過勁兒來。
陳飛揚心中嘀咕:“看來這老頭兒的確有事兒,剛才那一下是動了真格了,沒想到自己進來討杯水,卻討出事兒來了。”
無奈之下,陳飛揚與李采雪也隻能暫時放棄馬上告辭離開的念頭,坐在椅子上,聽那老漢講述著發生在他們家的故事。
原來這老漢姓趙,叫趙明瑞,年輕時曾經是個秀才,可惜他運氣不佳,一直不能考取更好的功名,年輕時在中山郡的學堂做先生,四十歲之後辭了學堂的工,搬到這裏蓋了房舍,閑時便給鄉裏鄉親的孩子教書識字糊口。
這趙明瑞有兩子一女,兩個兒子都沒什麽出息,一直在家種田或者出去打打臨工,隻有那個小女兒,生性聰明好學,可惜身為女兒之身,不能考取功名。
晉國實行選美之製後,多數百姓之家都開始提前嫁女,趙明瑞也給他小女兒說了一戶人家,可誰知他那小女兒卻死活不肯認這門親,不論強推軟磨,就是不肯出嫁。
可悲的是,他的小女兒最終為自己的固執付出了代價,前幾日中山郡突然提前進行了人口勘察,他的女兒年過十六,卻仍未出嫁,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在那次勘察中,領頭兒的勘察官正是中山郡郡守範西元的侄子範轍,這範轍在中山郡是一個出了名的好色惡少,看中了趙明瑞的小女兒,威逼利誘之下,終是被範轍給搶走做了小妾。
趙明瑞痛苦自責,早知如此,還不如不顧女兒反對早些將她嫁給同村的少年,也免得屈人膝下,做那範轍的小茜,他女兒生性好強,此次被人搶走,說不定會一時想不開走上絕路。如今遇到了李采雪,知道她是名門之後,想要李采雪幫忙施以援手,將她女兒救出火坑來。
聽完趙明瑞這一番訴說,陳飛揚雖然來氣,但他知道這種欺行霸市、強搶民女之事在古時候比比皆是,這種不幸也不過是這大的封建體製大海中的一朵浪花而已,說白了,趙明瑞女兒的遭遇在晉國不知道還有多少,昨天有,今天有,明天一樣會有,隻要那選美製度存在一天,這種事情就會一直發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