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揚結束了他的反方陳述,他的眼睛一直看著那幕後的小姐,他很清楚,這個時候,誰說的都不算,隻有那位布幔後的小姐,才說了算。
陳飛揚沒有發現的是,此時此刻,還有一個人在癡癡的看著他,眼神迷離,內含複雜,似欣喜,似激動,似惶恐,一滴晶瑩的淚珠,從那人的眼角輕輕的滑下,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從一開始就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燕無雙。
陳飛揚這番話妙語連珠,震驚全場,一時間整個內室寂靜一片,隻聽到燭火燃燒發出的嗤響。
人人都知道陳飛揚的話實在是太過另類,甚至是大逆不道,但人人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話來反駁其話中所說的道理,自由戀愛這四個字,對於這些被封建落後思想壓榨的連頭都抬不起來的人來說,所產生的震撼,絲毫不亞於陳飛揚從二十一世紀現代中國穿越到這晉國來的玄妙經曆。
所以陳飛揚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他很清楚自己剛才所說的那番理論真的是太過超前了,顯然與這個時代的主旋律道德倫理觀念格格不入,所以他並不在乎這些人會怎麽看他,怎麽想他,他唯一在乎的,隻有那位一直隱藏在布幔之後的小姐。
陳飛揚有一種奇怪而又強烈的感覺,他發覺自己自從進了這內室之後,突然產生的那種莫名其妙的興奮和衝動,應該就與那位幕後的小姐有關,這種感覺陳飛揚無法解釋,就如同出於本能一般。所以現在他想留在這李府為丁,已經不單單隻是為了解決自己以後的溫飽住宿問題了,更多的原因,是想滿足自己那強烈的好奇心,他很想知道,那位小姐身上究竟有什麽魔力,居然令他如此坐立難安。
那位幕後的小姐在沉默了大半天之後,終於開口說話了:“福伯,你叫他們各自將自己的見解做詩一篇,交付於我即可,我看過之後,自有定奪。”
福伯悶悶應下,吩咐丫鬟家丁,呈上筆墨紙硯。
陳飛揚詫異,我日他奶奶個熊的,這還要考作文嗎?老子胡吹亂侃瞎擺唬行,但讓老子提筆寫那文縐縐的繁體文,這不是扯淡嗎?
扭頭看了一眼燕無雙,見他正癡癡地看著自己,倆人眼神對了一會兒,燕無雙才輕叫一聲,匆匆瞥開了頭,青黑色的臉膛似乎還顯出紅來,神情羞羞答答,眼神兒幽幽怨怨,表情模樣看上去古怪無比。
陳飛揚心裏打了個冷戰:“這小子,不會真看上我了吧。”
他使勁搖搖頭,攆走了這個可怕的想法,問道:“燕兄弟,剛才那小姐說要作什麽詩,這是什麽意思?”
燕無雙低著頭,不敢看陳飛揚,回道:“陳兄,你便將你之前話中所要表達的意思總結成詩即可,此事對你來說,應該不難。”
陳飛揚會意,不就是用詩的形式總結中心思想嘛,五言也行,七言也可,總之看起來像首詩就行了。
但到底寫什麽詩呢?中國古代詩詞他倒是知道不少,但究竟那首才能應景呢?
想來想去,突然想到了有個叫裴多菲的外國詩人,好像有一首叫什麽自由讚歌的譯體詩,影響了一大批清末民初的革命青年,將那首詩套在這裏倒是挺合適,最重要的是,那首詩字體簡單,繁體字不多,寫起來更容易一些。
見旁邊的燕無雙已經開始動筆寫起來,陳飛揚也不再猶豫,提筆、展紙,將那首裴多菲的知名作剽竊到了這個時代。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慶幸慶幸,陳飛揚長出了一口氣,這裏麵的繁體字不多,陳飛揚恰巧都會寫。
落筆之後,陳飛揚側身看了看燕無雙,見他也是剛剛收筆,好奇心起,悄悄瞥了一眼他所作的詩。
“百年兒女情長事,人世留言輾轉間,妝花對鏡人不識,可歎鏡中人無緣;半世漂泊一世累,難為情苦嫁衣衫,天下女子皆薄命,今朝鳳巢明朝倦;人前歡笑人後哭,誰識女兒風塵怨,雲榻錦被歡恩意,今世為奴來世還。”
字體清秀,文采斐然,陳飛揚心中暗讚,這燕無雙雖然其貌不揚,但寫得一手好字,作得一首好詩,倒也是個人才。
自己的詩是剽竊的,但人家燕無雙的詩卻是貨真價實,論寫詩作賦,陳飛揚自歎不如。
他在偷看燕無雙的詩,燕無雙又何曾不在偷看他的詩?見他最後寫的那兩句:“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棄。”心中悲歎:“人世太多枷鎖,豈能事事隨心,那樣的自由,自問我是一生無法企及了。”
福伯將陳飛揚四人的詩一一收起,臨到陳飛揚跟前兒時,那福伯用眼神狠狠的剜了陳飛揚一眼,恨不得以眼做刀,將陳飛揚那張可惡的嘴臉砍成稀爛。
丫鬟將那些詩作傳給了那幕後的小姐,片刻之後,那小姐輕輕發出一聲歎息,道:“諸位辛苦了,過後我叫管家設宴,款待諸位,若不嫌棄,今晚不妨在府中歇息,明日辰時,我自會叫人將最後四個中選家丁姓名布示於眾,諸位明日到宅前看榜即可,一日勞累,恕我無禮,先行告退了。”
這小姐說走就走,喚了兩個丫鬟,跟福伯交代了一句款待陳飛揚等人之後,便匆匆去了。
隨著那小姐的離去,陳飛揚心中那股燥熱興奮之感也隨之淡去,再不複存在。
當晚真正留在這李府吃飯過夜的人其實並不多,大多數人知道自己應選家丁無望,自覺的走了,剩下的都是有些希望的,數來數去,不過二十來個人。這些人中,那農夫王大寶居然也在內。
吃飯的時候,陳飛揚、燕無雙和王大寶三個相對而言比較熟悉的人坐在一起,夥食沒想象中豪華豐盛,他們的身份畢竟隻是家丁,這李府名為款待,實則管飽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