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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烈婦忍死殉夫 賢媼割愛成女

  廉恥日頹喪,舉世修妖淫。

  朱粉以自好,靡麗竟相尋。

  香分韓氏幃,情動相如琴。

  自非奇烈女,孰礪如石心。

  蜉蝣視生死,所依在槁砧。

  同衾固所樂,同穴亦足歆。

  豈耽千古名,豈為一時箴。

  一死行吾是,芳規良可欽。

  婦人稱賢哲的有數種,若在處變的,隻有兩種:一種是節婦,或是夫亡子幼,或是無子,或是家貧,他始終一心,曆青年皓首不變,如金石之堅;一種是烈婦,當夫之亡,便不欲獨生,慷慨捐軀,不受遏抑,如火焰之烈。如今人都道慷慨易,從容難,不知有節婦的肝腸,自做得烈婦的事業;有烈婦的意氣,畢竟做得節婦的堅貞。我太祖高皇帝,首重風孝,故即位未幾,旌表遼東高希鳳家為五節婦之門、裴鐵家為貞節之門,總是要激勵人。但婦人中有可守而不守的,上有公姑,下有兒女,家事又盡可過,這時代亡夫養公姑、代亡夫教子嗣,豈不是好?他卻生性好動不好靜,飽暖了卻思淫欲,天長地久,枕冷衾寒,便也不顧兒女,出身嫁人。或是公姑伯叔、自己弟兄,為體麵強要留他,到後來畢竟私奔苟合,貽笑親黨。又有欲守而不能的,是立心貞靜,又夫婦過得甚恩愛,不忍忘他。但上邊公姑年老,桑榆景逼,妯娌驕悍,鶺鴒無依,更家中無爺兄,眼前沒兒女,有一餐,沒有一餐,置夏衣,典賣冬衣,這等窮苦,如何過得日子?這便不得已,隻得尋出身。但自我想來,時窮見節,偏要在難守處見守,即籌算後日。

  卻有一個以烈成節的榜樣,這便無如蘇州昆山縣歸烈婦。烈婦姓陳,他父親叫作陳鼎彝,生有二女,他是第二。母親周氏生他時,夢野雉飛入床幃,因此叫他做雉兒。自小聰明,他父親教他識些字,看些古今《列女傳》,他也頗甚領意。萬曆十八年,他已七歲。周氏忽然對陳鼎彝道:“我當日因懷雉兒時,曾許下杭州上天竺香願,經今七年,不是沒工夫,便是沒錢。今年私已趲下得兩匹布、五七百銅錢,不若去走一走,也完了心願。”陳鼎彝道:“這兩個女兒怎麽?”周氏道:“在家中沒人照管,不若帶了他去,也等他出一出景。”夫婦計議已定,便預先約定一隻香船,離了家中,望杭州進發。來至平望,日已落山,大家香船都聯做一幫歇了。船中內眷都捉隊兒上岸,上茅廁中方便。周氏與這兩個女兒也上涯來,遇著一個白發老婆婆,卻是有些麵善,細看,正是周氏房分姑娘。他嫁在太倉歸家,十九歲喪了丈夫,他卻苦守,又能孝養公姑,至今已六十五歲,有司正在表揚題請,也與兩個侄兒媳婦來杭燒香。大家都相見了,周氏也叫這兩個女兒廝叫。姑娘道:“好好幾年不見,生得這兩個好女兒,都吃了茶未?”道:“大的已吃了,小的尚未曾。”正說,隻見歸家船上跳起一個小哥兒來,穿著紗綠綿綢海青,瓜子紅襪子,毛青布鞋,且自眉目清秀。他姑娘見了道:“這是我侄孫兒,才上學,叫做歸善世。倒也肯讀書,識得字,與你小女兒年紀相當。我作主,做了親上親罷。”周氏道:“隻怕仰攀不起。”那姑娘道:“莫說這話,都是舊親。”上了船,便把船鑲做一塊。歸家便送些團子、果子過來,這邊也送些烏菱、塔餅過去,一路說說笑笑,打鼓篩鑼,宣卷念佛,早已過了北新關,直到鬆木場,尋一個香蕩歇下。那姑娘又談起親事,周氏與陳鼎彝計議道:“但憑神佛罷,明日上天竺祈簽,若好便當得。”次日就上了岸,洗了澡,買了些香燭紙馬,尋了兩乘兜轎,夫妻兩個坐了,把兩個女兒背坐在轎後。先自昭慶過葛嶺,到嶽王墳,然後往玉泉、雷院、靈隱、三竺,兩岸這些開店婦人,都身上著得紅紅綠綠,臉上搽得黑黑白白,頭上插得花花朵朵,口裏道:“客官請香燭去。”“裏麵洗澡去。”“吃飯。”再不絕聲,好不鬧熱。一到上天竺,下了轎,走進山門,轉到佛殿,那些和尚又在那邊道:“詳簽這邊來,寫疏這邊來。”陳鼎彝去點蠟燭,正點第二枝,第一枝已被吹滅拔去了,隻得隨眾,把些牙降香往諸天羅漢身上一頓撒,四口兒就地上拜上幾拜。陳鼎彝叫周氏看了兩女兒,自去求簽問婚姻之事,摸了個錢去討簽票時,那裏六七個和尚且是熟落,一頭扯,一頭念道:春日暖融融,鴛鴦落水中。

  由他風浪起,生死自相同。又道:“這是大吉簽,求甚麽的?”鼎彝道:“是婚姻。”和尚道:“正是婚姻簽。有人破,不可聽他。”又騙三五個詳簽的銅錢。鼎彝正拿著簽票來與周氏說時,隻見幾個和尚也有拿緣簿的,拿椽木的,攔這些妙年婦女道:“親娘舍舍。”內中有一個被他纏不過,舍了一根椽子。和尚就在椽木上寫道:“某縣信女某氏,喜舍椽木一根,祈保早生貴子,吉祥如意。”寫的和尚又要了幾個錢。又道:“公修公德,婆修婆德”,還要眾人舍。內中一個老世事親娘道:“舍倒要舍,隻是你們舍了,又要跑去哄人。”那和尚便道:“個親娘那話?抱了你幾次?哄了你幾次?”這婦人紅了臉便走。一齊出了寺門,到飯店吃了飯。苦是在寺裏又被和尚纏,在階上又被花子臥滿階,叫的喊的,扯的拽的,轎夫便放箭,一溜風便往法相摸一摸長耳相真身,淨寺數一數羅漢,看一看大鍋,也不曾看得甚景致。回到船時,轎錢酒錢也去了一錢伍分一乘。抬的、走的,大約傍晚都到船中。那歸老親娘便問:“求得簽何如?”周氏便把簽遞去,老親娘道:“大吉,是好簽了。我這裏也求得一簽上上。”簽道:柳色滿河津,桃花映水濱。

  無邊好光景,行樂在三春。歸老親娘道:“看起簽來都是好,我們便結了親罷。”一路船上都“親家”稱呼。到家不多幾時,歸家行了些茶,兩家定了這門親。

  不料不上一年,陳鼎彝染病身亡,丟他母子三人,剩得破屋一間、薄田幾畝。三人又做針指,湊來度日。後來長姊出嫁,止他母子二人。到萬曆三十一年,歸善世年十八,烈女已年十九了。善世父親因善世生得瘦弱,又怕他分了讀書心,還未肯做親。倒是善世母道:“兩邊年紀已大,那邊窮苦,要早收拾他。”遂做了親。烈婦自窮困來,極甘淡泊勤儉,事公姑極是孝順,夫婿極是和睦。常對善世道:“公姑老了,你須勉力功名,以報二親。”每篝燈相向,一個讀書,一個做針指。

  一日將次初更,善世正讀書,忽然聽聽嗚嗚的哭聲,甚是淒慘,道:“是何處?這哭聲可憐。”烈婦道:“不讀書,又閑聽!是左鄰顧家娘子喪了丈夫,想這等哭。”細細聽去,又聽得數說道:“我的人,叫我無兒無女看那個?”又道:“叫我少長沒短怎生過?”善世聽了,不覺歎息道:“這娘子丈夫叫顧諟,是我小時同窗,大我兩歲,做得三年夫妻,生有一女,又因痘子沒了。他在日,處一個鄉館,一年五七兩銀子尚支不來,如今女人真是叫他難過,倒不如一死完名節。”又歎息道:“死也是難,說得行不得。”烈婦道:“隻是不決烈,不肯死,有甚難處!”似此年餘,適值學院按臨,善世便愈加攻苦,府縣也得高取,學院也考了,隻是勞心過甚,竟成弱症。始初還是夜間熱,發些盜汗,漸漸到日間也熱,加之咳嗽。爹娘慌張請醫調治。這疾原三好兩怯的,見他好些,醫生便道:“我甚麽藥去捉著了。”不數日又如舊,道:“一定他自欠捉摸。”痰疾加貝母,便買貝母,為虛加參,便買參,隻是不好。可可院中發案無名,越發動氣,床頭有劍一口,拔來彈了幾彈道:“光芒枉自淩牛鬥,未許延津得化龍。”不覺淚下。

  此後肌骨漸消,懨懨不起,自知不好了。烈婦適送藥與他,他看了兩眼,淚落道:“娘子從今這藥不須贖了,吃來無益,不如留這些錢財與父母及你養贍。”烈女道:“官人,你且耐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顧將息你病好,錢財那裏惜得?”善世又歎息道:“誰將絳雪生岩骨,剩有遺文壓世間。讀甚麽書!功名無成,又何曾有一日夫妻子母之樂?”說罷,又執住了烈婦的手說:“我病中曾為你思量打算,我雖與你是恩愛夫婦,料不能白頭相守了。但若是我父母年力精強,還可照管得你,我可強你守;家事充足,你衣食不憂,我可強你守;若生得一男半女,你後日還望個出頭,也可強你守。如今兩個老人家年老,我為子的不能奉養,還望你奉養。你的日子長,他的日子短,上邊照管人少了,家中原止可過日,隻為我攻書,又為我病,費了好些,強你守也沒得供膳你。到子嗣上,可憐做了兩年夫妻,孕也沒一兩個月,要承繼過房,也沒一個,叫你看著何人?況且你母親年紀大,沒有兒子,你去嫁得一個有錢有勢丈夫,還可看顧你母親。故此你隻守我三年,以完我夫婦情誼便是。”烈婦道:“我與你相從二年,怎不知我心性?倘你有不幸,我即與你同死,主意已定。”善世道:“娘子,你固要全節,也要全孝,不可造次。”正是:雞骨空床不久支,臨危執手淚交垂。

  空思共剪窗前燭,私語喁喁午夜時。

  烈婦與丈夫說後,心已知他不起,便將自己箱籠內首飾典賣買了兩株杉木,分付匠人合了一副雙椑、一副三椑的棺木。匠人道:“目下先趕那一副?”烈婦道:“都是要的。”又發銀子買布,都可做兩副的料。人都道這娘子忒寬打料,不知數目,不知他自有主見。過了數日,是十月初九日,虛極生痰,喘吼不住。便請過父母來,在床上頓首道:“兒不孝,不能奉養爺娘了,不可為我過傷。”此時烈婦母親也來看視,善世道:“嶽母,你好調護你女兒,與他同居過活,我空負了個半子的名。”又對烈婦道:“你的心如金石,我已久知,料不失節,不必以死從我。”一席說得人人淚流。善世也因說到痛傷處,清淚滿眼,積痰滿喉,兩三個白眼,已自氣絕了。正是:忌才原造物,藥裹困英雄。

  寂寞寒窗夜,遺編泣素風。

  此時善世父母莫不痛哭,烈婦把善世頭捧了,連叫上幾聲,也便號啕大哭。見枕邊劍,便扯來自刎,幸是劍鏽,一時僅拔得半尺多。他母親忙將他雙手抱住,婆婆的忙把劍搶去。烈婦道:“母親休要苦我,我已許歸郎同死。斷不生了。我有四件該死:無子女要我撫育,牽我腸肚,這該死;公姑年老,後日無有倚靠,二該死;我年方二十二,後邊日子長,三該死;公姑自有子奉養,不消我,四該死。我如何求生?隻是我婦人死後,母親可就為我殯斂,不可露屍。”他母親道:“我兒,夫婦之情,原是越思量越痛傷的,這怪不得你。況如今正在熱水頭上,隻是你若有些山高水低,你兄弟又無一個,姊姊上嫁著個窮人,叫我更看何人?況且你丈夫臨終有言,叫你與我過活,你怎一味生性,不願著我?”烈婦道:“母親,你但聽得他臨終之言,不知他平日說話。他當日因顧家寡婦年紀小,沒有兒女,獨自居住守寡,他極哀憐,道似他這樣守極難,若是一個守不到頭,反惹人笑,倒不如早死是為妙事。這語分明為我今日說,怎麽辭一死?”他母親見他一日夜水米不打牙,恐怕他身子狼狽,著人煎些粥與他吃。他拿來放在善世麵前,道:“君吃我亦吃。”三日之間,家中把刀劍之類盡行收藏過了,凡是行處、住處、坐時、臥時,他母親緊緊跟隨。烈女道:“母親何必如此?兒雖在此,魂已隨歸郎,活一刻,徒使我一刻似刀刺一般。”未殮時,撫著屍哭道:“我早晚決死,將含笑與君相會九泉,這哭隻恐我老母無所歸耳。”殮時,出二玉珥,以一納善世口中,以為含,一以與母道:“留為我含,九泉之下,以此為信。”複寬慰母曰:“我非不憐母無人陪侍,然使我在,更煩母周恤顧管,則又未有益母親。”其母聞言,見他誌氣堅執不移,也泫然流淚道:“罷,罷!你死,少不得我一時痛苦,但我年已老,風中之燭,倒也使我無後累。”便將原買的布匹都將來裁剪做烈婦衣衾,母子兩個相對縫紉。隻見他姑見了道:“媳婦如此,豈不見你貞烈?但數日之間子喪婦喪,叫我如何為情?”烈女道:“兒亦何心求貞烈名?但已許夫以死,不可紿之以生。”他姑又對他母親道:“親母,媳婦光景似個決烈的,但我與你,豈有不委曲勸慰,看他這等死?畢竟止他才是。”周氏便淚落如雨道:“親母,你子死還有子相傍,我女亡並無子相依,難道不疼他?不要留他?”說了便往裏跑,取出一把釘棺的釘,往地下一丟道:“你看,你看,此物他都已打點了,還也止得住麽?”其姑亦流淚而去。

  到第五日,家中見不聽勸慰,也便聽他。他取湯沐浴,空了麻衣,從容走到堂上見舅姑,便拜了四拜道:“媳婦不孝,從此不複能事舅姑了。”公姑聽了,不勝悲痛。他公姑又含淚道:“你祖姑當日十九歲,也死了丈夫,也不曾有子,苦守到今,八十多歲,理在旌表。這也是個寡居樣子,是你眼裏親見的,你若學得他,也可令我家門增光、丈夫爭氣,何必一死?”烈婦道:“人各有幸有不幸,今公姑都老,媳婦年少,歲月迢遙,事變難料,媳婦何敢望祖姑?一死決矣!”正是:九原無起日,一死有貞心。

  眾親戚聞他光景,也都來看他,也有慰諭他的,也有勸勉他的,他一一應接,極其款曲。到晚間拿飯與他母親,他也隨分吃些。這些家中人也便私下議論道:“他原道郎吃我吃,怎如今又吃了?莫不有些回心轉意麽?”一個趁口長的道:“便是前兩日做著死衣服,甚是急。今日到懈懈的,衾褥之類還不完,一定有不死光景了。”又一個道:“死,是那一個不怕的?隻是一時間高興,說了嘴,若仔細想一想,割殺頸痛,吊殺喉痛,就是去拿這刀與索子,也手軟。你看他再過三頭五日,便不提起死了。巴到三年,又好與公姑叔嬸尋鬧頭,說家中容不得,吃用沒有,好想丈夫了。你看如今一千個寡婦裏邊,有幾個守?有幾個死?”隻見到晚來,他自攜了燈與母親上樓。家中人都已熟睡,烈婦起來悄悄穿了入殮的衣服,將善世平日係腰的線絛輕輕綰在床上自縊。正是:赤繩恩誼綰,一縷生死輕。此時咽喉間氣不達,擁起來,吼吼作聲。他母親已是聽得他,想道:“這人是不肯生了。”卻推做不聽得,把被來狠狠的嚼。倒是他婆婆在間壁居中聽了。忙叫親母,這裏隻做睡著,他便急急披衣趕來,叫丫鬟點火時,急卒點不著,房門又閉著,虧得黑影子被一條小凳絆了一絆,便拿起來兩下撞開了門。隨著聲兒聽去,正在床中,摸去卻與烈婦身子撞著,道:“兒,再三勸你,定要如此短見。”急切解不得繩子,忙把他身子抱起,身子不墜下,繩了也便鬆些,須臾燈來,解的解,扶的扶,身子已是軟了,忙放在床上,灌湯度氣。他母親才來,眾人道:“有你這老人家,怎同房也不聽得?”停了一半日,漸漸臉色稍紅,氣稍舒,早已蘇了,張眼把眾人一看,蹙著眉頭道:“我畢竟死的,隻落得又苦我一番。”大家亂了半夜,已是十四日,到了早晨,烈婦睡在床中,家中眾親戚都來勸他,你長我短,說了半日。他母親道:“他身子極是困倦,不要煩了他。”眾人漸漸出來,烈婦便把被蒙住一個頭,隻做睡著。到午間,烈婦看房中無人,忙起來把一件衣服卷一卷,放在被中,恰似蒙頭睡的一般,自己卻尋了一條繩,向床後無人處自縊死了。正是:同穴有深盟,硜硜不易更。

  心隨夫共死,名逐世俱生。

  磨笄應同烈,頹城自並貞。

  愧無金玉管,拂紙寫芳聲。

  飯後,人多有來的,看一看道:“且等他睡一睡,不要驚醒他。”坐了半日,並不見他動一動,他母親上前去,意待問他一聲,恐他要甚湯水,覺得不聞一些聲息,便揭被看時,放聲大哭。眾人一齊擁來,還隻道死在床中,誰知被蓋著一堆衣服。眾人就尋時,見烈婦縊在床後,容貌如生,怡然別無悲苦模樣,氣已絕了半日了。這番方知他略飲食是緩人防閑的肚腸,又伏他視死如歸,坦然光景。遂殯斂了,與其夫一同埋葬在祖墳上。其時文士都有詩文,鄉紳都來祭奠。裏遞備述他貞烈呈縣,縣申府,府申道院待旌。歸子慕為立傳。如此烈婦,心如鐵石,即使守,豈為饑寒所奪,情欲所牽,有不終者乎?吾謂節婦不必以死豎節,而其能死者必其能守者也!若一有畏刀避劍肚腸,畢竟可以搖動,後來必守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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