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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交友篇(2)

  昨接來信,家中諸事,瑣屑畢知,不勝歡慰!祖大人之病,意以眼沉香少愈,幸甚!然予終疑祖大人之體本好,因服補藥大多,致火窒於上焦,不能下降,雖服沉香而愈,尚恐非切中肯綮①之劑,要須服清導之品,降火滋陰為妙,予雖不知醫理,竊疑必須如此,上次家書,亦曾寫及,不知曾與諸弟商酌否?丁酉年祖大人之病,亦誤服補劑,賴澤六爺投以涼藥而效,此次何以總不請澤六爺一診?澤六爺近年待我家甚好,既不請他診病,亦須澄弟到他處常常來往,不可太疏,大小喜事,宜常送禮。

  堯階既允為我覓妥地,如其覓得,即聽渠買,買後或遷或否,仍由堂上大人作主,諸弟不必執見,上次信言,予思歸甚切,囑弟探堂上大人意思何如?頃奉父親手書,責我甚切,兄自是謹遵父命,不敢作歸計矣,郭筠仙兄弟於二月二十到京,筠仙與其叔及江氓樵住張相公廟,去我家甚近,翌臣即住我家,樹堂亦在我家入場,我家又添二人服侍李郭二君,大約榜後退一人,隻用一打雜人耳。

  筠仙自江西來,述岱雲母之意,欲我將第二女許配渠第二子,求婚之意甚誠,前年岱雲在京,亦曾托曹西垣說及,予答以緩幾年再議,今又托筠仙為媒,情與勢皆不可卻,岱雲兄弟之為人,與其居官治家之道,九弟在江西一一目擊,煩九弟細告父母,並告祖父,求堂上大人吩咐,或對或否,以便答江西之信,予夫婦現無成見,對之意有六分,不對之意亦有四分,但求直大人主張,九弟去年在江西,予前信稍有微詞,不過恐人看輕耳,仔細思之,亦無妨礙,且有莫之為而為者,九弟不必自悔艾也。

  碾兒胡同之屋東,四月要回京,予已年南橫街圓通觀東間壁房屋一年,大約三月尾可移寓,此房係汪醇卿之宅,比碾兒胡同狹一小半,取其不費力易搬,故暫移彼,若有好房,當再遷移,黃秋農之銀已付還,加利十兩,予仍退之,曹儀齋正月廿六在省起行,二月廿九日到京,淩笛舟正月廿八起行,亦廿九到京,可謂快極,而澄弟出京,偏延至七十餘天始到,人事之無定如此。

  新舉人複試題,人而無恒二句,賦得倉庚鳴,得鳴字,四等十一人,各罰停會式二科,湖南無之。我身癬疾,青間略發而不甚為害;有人說方,將石灰澄清水,用水調桐油擦之,則白皮立去,現二三日一擦,使之不起白皮,剃頭後不過微露紅影,雖召見亦無礙,除頭頂外,他處皆不擦,以其僅能濟一時,不能除根也,內人及子女皆一一安。

  今年分心,同鄉僅恕皆,同年僅鬆泉與寄雲大弟,未免太少,餘雖不得差,一萋自有張羅,家中不必掛心,今日餘寫信頗多,又係馮李諸君出場之日,實無片刻暇,故予未作楷信稟堂上,乞弟代為我說明,澄弟理家事之間,須時時看《五種遺規》,植弟洪弟須發憤讀書;不必管家事,國藩草。(道光二十六年三月初一日)

  “注釋”

  ①綮:同中肯,此處形容切中要害。

  “譯文”

  澄候四弟、子植九弟。李洪二弟左右:

  昨天按到來信,家裏的大小事情,全都知道了,非常高興!祖父大人的病,竟然吃了沉香之後好些,真幸運,但是我總是懷疑祖父大人身體本來很好,因為吃補藥太多,以至火壅在上焦,不能下降:雖說吃了沉香好了些,恐怕並不是切中要害的方劑,而要吃清理疏導的藥,降火滋陰,才是上策,我雖不懂醫理,暗想一定是這樣,上次信中,也曾經寫到,不知曾經和弟弟們商量斟酌過沒有?丁酉年祖父大人的病也是誤吃補藥,搭幫澤六爺下了涼藥才好,這次為什麽總不請澤六爺看病?澤六爺近年對待我家很好,就是不請他診病,也要澄弟到他家常常往來,不可太疏,大小喜事,要常送禮。

  堯階既然答應為我找妥墳地,如果找到,就叫他買,買後遷與不遷,仍然由堂上大人作主,弟弟不必固執己見,上次信中說,我想回家心切,囑咐弟弟們探詢堂上大人意思如何?剛剛奉到父親手書,責備我很厲害,兄長當然謹遵父命,不敢有回家的打算了,郭筠仙兄弟於二月二十到京,筠仙與他叔父以及江氓樵都住張相公廟,離我家很近,翌臣就住在我家,樹堂也在我家入場,我家又加了兩個人服侍李、郭二君,大約發榜後退掉一個,隻用一個打雜的。

  筠仙從江西來,說了岱雲母子的意思,想要把二女許配他家二少爺,求婚的意思很誠懇,前年岱雲在京城,也曾經托曹西垣說過,我主緩幾年再議,現在又托筠仙做媒,不論從感情上和形勢上來看都難以推脫,岱雲兄弟的為人,以及他做官治家的表現,九弟在江西都是親眼所見,麻煩九弟詳細告訴父母、祖父,求堂上大人吩咐,是答應對還是不答應,以便回答他,我夫婦卉沒有什麽成見,答應的意思有六分,不答應的意思有四分,求堂上大人作主,九弟去年在江西,我上次信中稍許有點責備的意思,不過是恐怕別人看輕罷了,仔細想起來,也沒有妨礙,並且有無所為而為的情況,九弟也必自悔自艾。

  碾兒胡同的房東,四月要回京城,我已看了南橫街圓通觀東間壁的房子一所,大約三月底搬家,這房子是汪醇卿的住宅,比碾胡同的房子狹小一半,可取之處是不費力容易搬,所以暫時移居,如果有好房子,再搬家,寅秋的銀子已還了,加利息十兩,我都退還了。曹儀齋正月二十六日在省城起程,二月二十九日到京城,淩笛舟正月二十八日起程,也是二月二十日到京城,可說很快了,而澄弟離京城,卻延至七十多天才到,事情的不能定調就這樣。

  新舉人複試題目是"人而無恒,不知其可"二句,賦得倉庚鳴字,四等十一人,各罰停會試兩科,湖南沒有。我的癬疾、春天略為了一點,但為害不太大,有人說,用石灰澄清水,用水調桐油擦,白皮馬上可去,現在兩三天擦一次,使不起白皮,剃頭後不過露點紅斑,雖說皇上召見也沒有妨礙,除頭頂外.其他地方都不擦,因這方子隻能治標,不能治本,內人及子女都平安。

  分年分房,同鄉隻有恕皆,同年隻有鬆泉和寄雲弟,不免太少,我雖然沒有得差事,一切自有張羅,家中不必掛念,今天我寫信很多,又是馮、李諸君出場的日子,實在沒有一點閑暇,所以沒有寫楷書信稟告堂上,求弟弟代我說明,澄弟在料理家事的餘閑,要時刻看看《五種遺規》。植弟要發憤讀書,不必管家事,兄國藩草。(道光二十六年三月初十日)致諸弟?切勿占人便宜

  “原文”

  澄候子植委洪三弟足下:二十五日,接到澄弟六月一日所發信,具悉一切,欣慰之至!發卷所走各家,一半係餘舊友,惟屢次擾人,心殊不安,我自從已亥年在外把戲,至今以為恨事,將來萬一作外官,或督撫,或學政,從前施情於我者,或數百,或數千,皆釣餌①也。渠若到任上來,不應則失之刻薄,應之則施一報十,尚不足滿其欲,故自庚子到京以來,於今八年,不肯輕受人惠,情願人占的便益,斷不肯我占人的便益,將來若作外官,京城以內,無責報於我者,澄弟在京年餘,亦得得略見其概矣,此次澄弟所受各家之情,成事不說,以後凡事不可占人半點便益,不可輕取人財,切記切記!

  彭十九家姻事,兄意彭家發泄將盡,不能久於蘊蓄,此時以女對渠家,亦若從前之以蕙妹定王家也,目前非不華麗,而十年之外,局麵亦必一變,澄弟一男二女,不知何以急急定婚若此?豈少緩須臾,恐無親家耶?賢弟從事多躁而少靜,以後尚期三思,兒女姻緣,前生注定,我不敢阻,亦不敢勸,但囑賢弟少安無躁而已。

  京寓中大小平安,紀澤讀書,已至宗族稱孝焉,大女兒讀書,已至吾十有五。前三月買騾子一頭,頃趙炳坤又送一頭,二品本應坐綠呢車,一切向來儉樸,故仍坐藍呢車。寓中用度,比前較大,每年進項亦較多,其他外間進項,尚與從前相似,同鄉人畢如舊,李竹屋在蘇寄信來,立夫先生許以乾館,餘不一一,兄手草。(道光二十六年六月二十七日)

  “注釋”

  ①釣餌:即釣魚的食餌。

  “譯文”

  澄候、子植、季洪三弟足下:

  二十五日,接到澄弟六月一日所發信,知道一切,欣慰之至!發卷所走各家,一半是我的老朋友,隻是多次去打擾別人,心裏很不安,我自從己亥年到外麵周遊,到今天仍然感到遺憾,將來萬一做外官,或做督撫,或做學政,以前對我有過感情的人,或者幾百,或者幾千,都像釣魚的食餌,他如果到我的衙門上來,不答應他的要求吧,那未免太刻薄了,答應他的要求吧,給他十倍的報償,還不一定能滿足他的欲望,所以自從兄長調到京城以來,至今八年不肯輕易受別人的恩惠,情願別人占我的便宜,決不能去占別人的便宜,將來如果做外官,京城以內,沒有人會責備我不報償的。澄弟在京城一年多,也大概知道的,這次澄弟所收各家的情,成事不去說它,以後凡事不可以占人半點便宜,不可輕易受人錢財,切記切記!

  彭十九家姻事,兄長的意思彭家家運已到盡頭,不可能長久了,這個時候,把女兒許配他家,也好比以前把蕙妹許配王家一樣,眼前,他家也不是不華麗,但十年之後,這種局麵一定會變化,澄弟隻有一男二女,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急急忙忙定婚?難道稍微遲一刻,就怕找不到親家?賢弟做事,毛躁不冷靜,以後遇事都要三思而行,兒女姻緣,前生注定,我不敢阻止,也不敢勸止,不過囑咐賢弟少安毋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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