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眷離京城,行路不容易,攀城旱路既難,水路尤其危險,此外沒有更好的路,不如仍舊走王家營為妥當,隻有十八日旱路到清江,既王家營,那時有郭雨三親家在那裏,到池州江邊,有陳岱雲親家和樹堂在那裏,到漢口時,我會托人照料,江路雖危險,沿途有人照顧,或者略好些,聽說揚州有江船最穩當,價略貴一點還是可以雇用,你母親最怕坐車,或者雇一馱橋也可以,但馱轎最不好坐,你母親可先試試,如果不能坐,仍舊坐三套的大車好了。
開吊散訃告,不可太濫了,除同年、同鄉、門生以外,隻有門簿上有來往的才散訃告,此外不可以多散了分,這個名單請龐省三先生定,這是沒有路費不得已這麽做,不可太濫啊!即使不濫,我已慚愧悔恨得很啦!
外邊的親友,不能夠不訃告寄信,但也不可太濫,大約不過二、三十封,我到武昌時,會寄一名單和寄信的稿子,現在不要急於發信。
鋪店的帳目應該一一清楚,今年端午節已全部清楚,此外,隻有鬆竹齋新帳,可請省三先生去請,可以少給他,不可全欠他,又有天元德皮貨店,請寄雲年伯去清,他的新猜測猻皮褂,就退還他,如果已做成,就和緞麵一起送給寄雲吧,萬一沒有錢,皮局帳也暫時欠著,但又要辛苦寄雲年伯了。
西順興帳目,了未年夏天起到辛亥年夏天止,都有折子,可把折子找出來,請一個明白人細算一遍,究竟用他多少錢,專算本錢,不必兼算利錢,先進到本錢還清,然後再還利錢,我到武昌時,當寫一封信與蕭沛之三兄,等我信到後,然後請寄雲年伯去講明好了,總要把本錢,利錢劃為兩段,才不至於交雜不清,六月所借的捐貢銀一百二十多兩,要設法還他,才足以服人,這件事要和寄雲年伯反複商量。
高鬆年有銀子百五十兩,我經手借給曹西垣,每月利息京錢十幹,現在我家離開京城,高的利錢,已沒有著落,他是一個苦人,我會寫信給西垣,囑咐他趕快把這錢寄到京城,目前要求黎相喬老伯代西垣付清幾個月利錢,一定要懇求,並且請高與黎見麵一次。
木器等類,我離京時,已當麵允許全部交給寄雲,現在就全部交他,不可分散,因木器本來就少,一分就更少了,送他一人,還是一個人情,錫器、瓷器,也交給他。
書籍我離京時一一清點了,給你舅舅看過,要緊的,都可帶回,此外,我所不帶的書,隻有《皇清經解》六十函,算一大部頭,我出京時已經同你舅說明,就送給寄雲年伯,又《會典》五十函,算一大部頭,可惜與寄雲用,除此兩部以外,並沒有大部頭了,也沒有好本,可以買打蘑廠油木箱,請書店夥計裝好,交寄雲轉寄放在一個廟裏,一每月出租錢,邊袖石借《通典》一函,田敬堂借地圖八幅,吳南屏借梅伯言詩冊,都去取來帶回。
大廳書架後麵,有油木箱三個,裏麵都是法帖之類,其中已徒好的,可全部帶回,沒有謙的,帶回也可送人,家信和來往信,中在本子上的,都要帶回,地圖三幅,宜帶回,又有十八省散圖也帶口,字畫對聯之類,選擇好的帶回,上下的本軸都不要,以便捆成一捆,其中不好的,太寬的,不必帶,做一口寬箱封鎖起來,與書一同寄廟裏,凡屬收拾書籍字畫,都請省三先生和子彥幫忙辦理,而請牧雲一一過目,不帶的,都封箱存廟裏。
我本想在江西回家,凡本家親友,都以銀錢贈送,現在既然毫無東西可送,你母親回來,要舟微準備點禮,但要輕巧不累贅的,如氈帽、挽袖之類,也不可以多花錢,如徊砂膏、服藥之類,也要帶些,高麗參帶半斤。
紀澤宜做棉袍襯一付,靴帽各一,以便在祖父前叩頭承歡。
王雁汀先生寄書有一張單子,我已點給子彥看了,記得《乾隆》二集,是王世史取去,五集是王太史向劉世兄借去,另外劉世兄取走的又一集。其餘都在架上,可送還他。
苗仙鹿寄賣的書,《聲訂聲讀表》共一種,《毛詩韻訂》一種,《建首字讀》一本,想到江南銷售幾部,現在既然不可能,可將書架頂上三種,各四十餘部還他,交黎樾喬老伯轉交。
送家眷出京,求牧雲統攬一切,如果牧雲已中舉,也求在複試以後,九月二十日外起行,由王家營水路到漢口,或者不回家,仍舊由漢口返京參加會試,下人中必須羅福盛,如果沈祥能來更好,不然李長子也可以,大約男仆人要三個,女仆要三個,九月二十日前必須起程,不能再遲了,一定由王家營走,我會寫信托沿途親友照料。(鹹豐二年七月二十六日)諭紀澤?攜眷趕緊出京“譯文”
字諭紀澤兒,吾於七月念五日在太湖縣途次,痛聞吾母大故,是日仍雇小轎,行六十裏,是夜未睡,寫京中家信,料理一切,命爾等眷口於開吊後趕緊出京,念六夜發信,交湖北晰台寄京,念七發信,交江西撫台寄京,兩信是一樣說話,而江西信更詳,恐到得盡,故由兩處發耳,惟倉卒哀痛之中,有未盡想到者,茲又想出數條,開示於後:
一、他人欠我帳目,算來亦將近千金,惟同年鄢勖齋,當時聽其膚受之朔,而借與百金;其實此人並不足惜,今渠已參官,不複論已,此外凡有借我錢者,皆光景甚窘之人,此時我雖窘迫,亦不必向人索取,如袁親家,黎樾喬、湯世兄、周荇農、鄒雲陵,此時皆不甚寬裕,至留京公車,如複生同年、吳鏡雲、李子彥、劉裕軒、曾愛堂諸人,尤為清苦異常,皆萬不可向其索取,即送來亦可退還,蓋我欠人之帳,即不能還清出京,人欠我之帳,而欲其還,是不恕也,從前黎樾喬出京時,亦極窘,而不肯索窮友之旋時,自必交還袁親家處,此時亦不必告知渠家也,外間有借我者亦極窘,我亦不寫信去問他。
一、我於念八念九,在九江耽擱兩日,江西省城公送來奠分銀一千兩,餘以三百兩寄還債,以麵匝興今年之代捐貢銀,及寄雲兄代買皮貨銀之類,皆甚緊急,其銀交湖北主考帶進京,想到京時,家眷已出京矣,即交寄雲兄擇其急者而還這,下剩七百金,以二百餘金在省城還帳,帶四百餘金至家辦葬事。
一、馱轎要雇,即須二乘,爾母帶紀鴻坐一乘,乳媽帶六小姐五小姐坐一乘,若止一乘,則道上與眾車不同隊,極孤冷也,此外雇空太平車一乘,備爾母道上換用,又雇空轎車一乘,備爾與諸妹弱小者坐,其餘用三套頭大車,我之主見,大略如此;奢不妥當,仍請袁姻伯及毛黎各老伯斟酌,不必以我言為定準。
一、李子彥無論中否,皆須出京,可諸其與我家眷同行幾天,行至雄縣,渠分路至保定去,亦不甚驢也。到清江浦登船,可請郭雨三姻伯雇,或雇湖廣劃子二隻亦可,或三揚州換雇江船,或雇湘鄉釣鉤子亦可,沿途須發家信,至清江浦,托郭姻伯寄信,至揚州,托劉星房老伯寄信,至池州托陳姻伯,至九江,亦可求九江知府寄,至湖北,托常太姻伯寄,以慰家中懸望,信麵寫法,另附一條。
一、小兒女等,須多做幾件棉衣,道上十月固冷,船上尤寒也。
一、禦書詩匾,及戴醇士、劉茶雲、所寫匾,俱可請徒匠啟下,卷起帶回,王孝鳳借去天圖,其民本係郭筠仙送我的,暫存孝鳳處,將來請交筠仙。
一、我船上路,阻風十一日,尚止走得三百餘裏,極為焦灼,幸馮樹堂由池州回家,來到船上,與我作伴,可一同到省,堪慰孤寂,京中可以放心。
一、江西送奠儀千金,外有門包百金,丁貴孫福等七人,已分去六十金,尚存四十金,將來羅福盛貴沈祥等到家,每人可分八九兩,渠等在京要支錢,亦可支與他,渠等亦極苦也。
一、我在九江時,知府陳景曾,知縣李福,皆待我極好;家眷過九江時,我已托他照應,但計決不討關。(討關,免關稅也,討快,但求快快放行,不免部稅也。)爾等過時,渠苦照應,但可計決,不可代船戶討免關。
一、船上最怕盜賊,我在九江時,德化縣派一差人護送,每夜安船後,差人喚塘兵打更,究竟好些家眷過池州時,可求陳姻伯飭縣派一差人護送,沿途寫一溜信,一徑護送到湖南或略好些,若陳姻伯因係親戚,避嫌不肯,則仍至九江,求德化縣派差護送,每過一縣換一差,不過賞大錢二百文。(鹹豐二年八月初八日在蘄州舟中書)
“注釋”
①繞:繞路,走彎路。
“譯文”
字諭紀澤兒我於七月二十五日在太湖路上,悲痛地聽到我母親逝世,當天仍舊雇小轎走了二十裏,當晚沒有睡,寫京城家信,料理一切,叫你們眷口在開吊後趕緊離開京城,二十六日晚上發信,交湖北撫台寄京城,二十六日發信,交江西撫台寄京城,兩封信是一樣,隻是江西的信更詳細,恐怕到遲了,所以由兩處發,隻是倉卒哀痛之中,有些沒有想到的,現又想出幾點,開示在後麵:
一、別人欠我的帳目,算起來也將近千金,隻有同年鄢勖齋,當時聽他訴說切身的驚恐,而借給他二百兩,其實這個人並不足以憐借,現在他已參了官,不再說了,此外凡有借我錢的,都是情形很窘迫的人,現在我雖窘迫,也不必向別人索要,如袁親家、黎樾喬、湯世兄、周荇農、鄒雲陔,現在都不很富裕,至於留京的公車,如複生同年、吳鏡雲、李子彥、劉裕軒、曾愛堂這些人,尤其十分清苦,都萬不可向他們索要,就是送來也可退還,因為我欠人家的債,既然不能還清就離京,別人欠我的債,而要他還,是不合恕道的。從前黎楊喬離京時,也很窘迫,但不肯索取窮朋友的債,是可以效法的,至於胡光伯的八十兩,劉仙石的二百千錢,他出差回來,自然必須交不袁親家處,現在也不必告訴他家,上麵有借我錢的人也很窮,我也不準備寫信去要。
一、我在二十八、二十九日,在九江耽擱兩天,江西省城公共送來奠分銀一千兩,我拿三百兩寄到京城還債,因為西順興今年的代捐貢銀,和寄雲兄代買皮貨錢之類,都很緊急要還,這三百兩銀子交湖北主考帶到京城,我想銀到達時,家眷已離京城了,就交寄雲兄選擇急要的地方先還,還剩下七百兩,用二百兩在省城還帳,四百餘帶回家辦喪事。
一、馱轎要雇的話,要雇兩部,你母親帶紀鴻坐一部,乳媽帶六小姐五小姐坐一部,如果隻一部,路上與其他車子不在一起,太冷清了,此外,雇空太平車一乘,準備你母親路上換著用,又雇空轎車一部,準備你與諸位妹妹體弱的坐,其餘用三套頭大車,我的主見,大致這樣,如果不妥當,仍舊請袁姻伯及毛、黎各老伯斟酌,不一定要以說我主的為準。
一、李子彥不管考中沒考中,都要離京城,可請他與我家眷同行幾天,走到雄縣,他再分手到保定會,也不算繞路,到清江浦登船,可請郭雨三姻伯雇船,或者雇湖廣劃子兩隻也可以,或者到揚州換雇江船,或者雇湘鄉釣鉤子船也可以,沿途要發家信,到清江浦,托郭姻伯寄信,到揚州,托劉星房老伯寄信,至池州,托陳姻伯,到九江,也可求九江知府寄,到湖北,托常姻伯寄,以安慰家中懸念,信麵寫法,另外附一條。
一、小兒女等,要多做幾件棉衣,路上十月固然冷,船上尤其冷。
一、禦書詩匾和戴醇士、劉茶雲所寫匾,都可請裱匠取下來,卷起帶回,王孝鳳借去天圖,底本是郭筠仙送我的,暫時放在孝鳳那裏以後請交筠仙。
一、我坐的船上路以後,因風陰隔,十一日還隻走得三百多裏,十分焦急,幸虧馮樹堂由池州回家,來到船上,與我作伴,可以一同到省城,可以不至於寂寞,京中的人可以放心。
一、江西送奠儀千兩,外有門包百兩,丁貴、孫福等七人,已分了六十兩,還留四十兩,將來羅福、盛貴、沈祥到家,每人可分八、九兩,他們家要支錢,也可支給他們,他們也很苦。
一、我在九江時,知府陳景曾、知縣李福、都待我極好,家眷過九江時,我已托他照應,但付決不討關。(討關,免關稅,計決,隻求快快放行,不免關稅。)你們過時,他如照應,但可討快,不可以代船戶免討關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