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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許琰許肅布陰德 許遜應泰運降生

  卻說漢靈帝時,卞常侍用事,忠良受其黨錮,讒諂遇其擢用,毒流四海,政壞朝端。天下百姓,哪一個不咀咀嚼嚼,哪一個不嗟嗟怨怨。這一嗟怨不打緊,卻驚動了上界玉帝。玉帝見靈帝這等無道,遂降下兩場大災異,警著靈帝,使久雨之後,又是久旱。

  且說那久雨如何?終朝不停的雨腳,徹夜不散的雲頭,一連就下了五個整整的月。有詩為證:

  上天淫雨久漣漣,四海居民總可憐。

  商市長高柴米價,民家用盡篋笥錢。

  青山黯黯雲迷樹,白地茫茫水接天。

  到處淒涼廚灶冷,晚來猶未爨朝煙。

  淫雨已過,俗語道:“久雨必有久晴。”豈知普天之下,又大旱一年整整的。莫說是禾苗槁死,就是草木也幹枯了。又有詩為證:

  詩曰:

  旱魃為殃似火加,炎蒸鬱鬱實堪嗟。

  郊原到處枯禾黍,田野何曾熟稻麻。

  稚子悲號皆絕粒,黎民逃散已無家。

  紛紛四海皆如此,縱是行軍亦唱沙。

  不想靈帝無道,水旱相仍,可憐那一時的百姓,吃早膳,先愁晚膳。縫夏衣,便作冬衣。這裏去聞得有父母的,恓恓惶惶號寒。那裏去聞得有妻子的,悲悲切切啼饑。正是朝有奸臣野有賊,地無荒草樹無皮。壯者皆散於四方,老者盡死於溝渠。

  時許都有一人姓許名琰,字汝玉,乃穎陽許由之後,為人豁達大度,仁民愛物,深明醫道,擢太醫院醫官。你看這個醫官,名播著天門冬,性涵卻薏苡仁。懷厚樸之才,無邪無曲;典蓯蓉之職,醫國醫人。當時有好事者,贈以對聯,聯曰:

  種董氏杏林,出心上化工敷春色;

  濬蘇仙橘井,流性中恩澤沛泉源。

  時許琰感饑荒之歲,死者莫計其數,乃罄其家貲,置丸藥數百斛,名曰救饑丹,散與四方食之。每食一丸,可飽四十餘日。於是饑餓之人,俱得不死。你看這等的陰功,豈無報應?於是琰妻張氏,身懷有孕。妊娠滿足,生下一子,名曰許肅,字世為。自幼聰敏,遂不好弄。及長有高節,朝廷屢聘不仕。

  及漢獻帝初平年間,許都又遭大荒。這一荒不打緊,鬥米十千錢,那米就貴如玉粒。三日一餐飯,那飯就勝似胡麻。人人萊色,個個鵠形,民真個好苦!況黃巾賊起,又遇大亂。這一亂不打緊,幹戈並起,到處烽煙。那室家分離的,不是夫哭妻,就是妻哭夫。那娘兒失散的,不是子尋母,就是母尋子。那昆弟逃走的,不是兄呼弟,即是弟呼兄。擾擾攘攘,悲悲哭哭,有甚好處?真個是寧作太平犬,莫作離亂民。

  彼時,許肅家尚豐盈,將自己倉中穀粟一概周給各鄉,遂摯家避亂於江南,擇居豫章之南昌。行不數日,因暑酷熱憩於槐陰樹下,偶拾得一繈褓,肅展開觀之,見有黃金百餘兩,謂家人曰:“此物不知何人所遺。汝等先行,吾坐於此處,以待失金人到此,將此金付還與他。”及至日暮,無有追尋者。肅候至次日侵早,才有一客人號泣而至。肅問之曰:“客官因何悲泣?”客曰:“吾乃山西平陽人,困拋父母妻子,出往汴梁,遊商三年,止趁黃金一百三十兩。昨日避暑於此,歇息片時,不意將金遺落。及至宿店,始覺行囊一空。今日敬尋至此,諒此衝要大路,往過來續,安得此金尚在!若此金不見,吾亦無麵目回見父母妻子,不如觸此槐樹而死,免得受此嘔氣。”言罷,即望樹而觸。肅急止之曰:“不可。汝拋父母妻子,出外經商。倘汝輕生,教汝父母妻子所靠誰人?我昨日過此,此金是我拾得。等了一晚方等待汝來,吾將還汝。”遂出金還之。其人曰:“難得此等好意,吾願將金一半以謝厚恩。”肅曰:“無勞而獲,身之災也。”固辭勿受。其人叩頭感謝而去。後人有詩歎曰:

  父施藥餌救饑荒,子棄黃金德性良。

  可羨一家皆積善,致生仙永流芳。

  卻說太白金星見許氏世代積善,喚鑒察神謂曰:“汝在人間鑒察善惡,凡人有善,不可不賞。凡人有惡,不可不罰。今南昌許肅父子,父以濟饑丹藥數百斛救人甚多,子以倉粟賑貧、拾金還客,何不表奏天廷?”鑒察神從金星之言,商議具表,上奏玉帝。回至三天門下奏曰:

  巨聞作善者天降之百祥,作不善者天降之百殃。是以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今南昌許肅父許琰普施藥丹,救濟饑荒,活命幾百萬人。肅有父風,布施貧民衣食,拾金不取,種種可羨。今肅尚無子,伏乞差下天仙,降臨塵世,以為許肅後嗣,補報陰德,以勸行善。臣金星同鑒察神不勝瞻仰之至。

  玉帝聞奏,展開表章看畢,乃曰:“朕觀卿表,乃知許肅父子世代陰功,若不厚報,無以勸善,即仰殿前掌判仙官,將玄譜仙籍品秩遂一查檢,看晉代當有何物害民,當出何人傳道,以除民害,即差下界以報行善。”掌判仙官即將玄譜檢看已畢,奏曰:“晉代江南出一孽龍精,擾害良民,生養蛟黨繁盛。今輪係玉洞天仙降世傳授女真諶母飛步斬邪之法,斬滅孽龍蛟黨,以除民害。”玉帝聞奏,乃差玉洞天仙,身變金鳳,口銜寶珠,下降塵世,直至許肅家庭,銜珠吐與肅妻吞之,使肅妻有孕,然後投胎出世,取名許遜,傳諶母正一飛步之法,誅滅孽龍,功成完滿,拔宅升天,以昭善報。太白金星及鑒察神謝恩而退。

  天使即傳玉旨,宣取玉洞天仙直至大廷,謹依玉旨分付,拜謝玉帝而行。遂變金鳳銜珠降世,直至許肅之家。有詩為證。

  詩曰:

  禦殿新傳玉帝書,祥雲謁謁鳳銜珠。

  試看凡子生仙種,積善之家慶有餘。

  卻說吳赤烏二年三月,肅妻何氏是夜忽得一夢,夢見有一金鳳銜珠飛降於庭前。其珠也不是老蚌腹中生的,其珠也不是驪龍頷下懸的,其珠也不是隋蛇口裏銜的,其珠也不是魏惠王照乘的,其珠也不是呂奉先嵌冠的,卻原來圓圓淨淨,光光明明,是玉皇殿前一顆照座的寶珠,敕那金鳳銜來,一墜墜於何氏掌中。何氏喜而玩之,遂將其珠含於口中,不覺那唾津兒滿口,把那顆滑溜溜寶珠,一轂轆吞下肚子去了。既及睡醒之時,原來是一夢。聽樵樓之鼓,已打三更。彼時何氏隻說是夢中吞了那珠,那曉得玉洞天仙投胎出世。直至對月紅信愆期,卻曉得有孕,遂對夫君許肅說其緣由。

  許肅聽知此事,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喜的是怎麽年過三十無嗣,今妻子有孕,這不是可喜?何氏自來沒有生育,恐臨產之時,十分的艱難,這又不是可懼?遂對其妻謂曰:“我前日在城中嬉遊,見那廣潤門有一個占卦先生,頭戴著一頂道巾,身披著二十四氣的擺褶,腳穿著南京轎夫營裏三廂履鞋,一麵招牌寫著‘易卦通神’四個大字。那問卜的如柳串魚。我問那鄰居,這個先生是哪裏。那鄰居道:也不知他的姓名,隻聞得他道是鬼穀子的徒弟,混名鬼推。我不免去問他個吉凶,或是男是女,看他如何?”何氏道:“言之有理。”那許肅員外即整頓衣帽,竟望廣潤門來。

  隻見那先生忙忙的,占了又斷,斷了又占,撥不開的人頭,移不動腳步。許員外站得個腿兒酸麻,還輪他不上,隻得叫上一聲:“鬼推先生!”那先生聽知叫了他的混名,隻說是個舊相識,連忙的說道:“請進,請進。”許員外把兩隻手,排開了眾人,方才挨得進去。相見禮畢,許員外說道:“小人敬來問個六甲,或生男,或生女,或吉,或凶,請先生指教。”那先生是個慣熟的,轉身就添上一炷香,唱上一個喏,口兒裏就念動:

  虔叩六丁神,文王卦有靈。吉凶含萬象,切莫順人情。災卦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人有誠心,卦有靈感。謹焚真香,虔請八卦祖師,伏羲、大禹、文王、周公、孔子,五大聖人,孔門衛道七十二賢、鬼穀先生、孫臏先生、管輅先生、嚴君平先生、穆修李挺先生、卦中六丁六甲神將,千裏眼、順風耳,報卦童子,擲卦童郎,虛空過往一切神祗,本省城隍社令,鹹望降臨,鑒今卜筮。今據大明國江西南昌府南昌縣求卦信人許肅,敬占六甲生產,八八六十四卦內占一卦,三百八十四爻內占六爻。爻莫亂動,卦莫亂移。吉則判吉,凶則判凶,明彰報應。

  那先生念罷了,把銅錢擲了六擲,擲得個地天泰卦。先生道:“好一個卦頭!且是天喜當頭,貴人祿馬持世,福德臨身。”遂與許員外唱一個喏道:“恭喜!賀喜!好一個男喜。”遂批上幾句雲:“福德臨身旺,青龍把世持。秋風生桂子,坐草卻無虞。”許員外得了此個卦,心下才安穩些兒。遂將幾十文錢謝了先生,回去與何氏說了一番。何氏心亦少穩。

  不覺的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卻是八月十五了。隻見金烏西墜,玉兔東升。這一夜卻不是等閑之夜,乃是中秋良夜。那個月也不是等閑之月,卻是中秋明月。僧如滿有詩為證:

  團團離海角,漸漸出雲衢。

  此夜一輪滿,清光何處盤。

  又有蘇東坡《水調歌頭》詞一首為證: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惟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元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卻說許員外與何氏貪看了一會,不黨的二更將盡,三鼓初傳。忽聽得天上奏一部仙樂,祥雲繚繞,送下一個天仙來了。猛地裏何氏腹中疼痛起來,遂推開那格子眼,斜倚著錦屏風,取下了八珠環,脫下了錦裙襴。隻見那玉溝裏似雪消春水來,血淋淋似落紅花滿地,那許員外在肚子上似揉碎梅花般揉一揉,那何氏把隻腳踢一踢,就產下個孩兒下來。則聞的芬馥馥異香滿室,又見那赤爛爛紅光照人,真個是五色雲中呈鸑鷟,九重天上送麒麟。次早鄰居上上下下,齊齊整整都來賀喜。有詩為證:

  夜夜生蘭夢,年年種玉心。

  充閭看氣色,入戶試啼聲。

  明月還珠浦,高枝發桂林。

  北堂書報日,不啻萬黃金。

  卻說真君於中秋夜降生,初生之日,瑞雲罩屋,百鳥喧門,瑞氣氤氳,異香經月不散。遠近之人莫不異之。真君之生形容端正,神清骨秀,穎悟過人。年有三歲,即知父母之劬勞而有懷,識兄弟之倫敘而讓坐。父母乃取名遜,表字敬之。年十歲,從師讀書,一目十行俱下。你看他寫的字,鐵畫銀鉤,就是那王羲之、歐陽公也著叫他作師父。作的文錦辭繡句,就是那韓文公、蘇東坡也著稱他作哥哥。吟的詩玉律金聲,就是李太白、杜子美隻做得他的徒弟。

  一日先生出一對與真君對:“夾澗古鬆,長就龍鱗因耐雪。”真君對雲:“出林新竹,展開鳳尾便騰空。”先生大驚,異之,乃對其父許肅曰:“賢郎學問大過於人,吾不能為之師矣。”固辭而去。真君因師辭去,棄書不讀。遂慕修養學仙之法,嚐作詩數韻,大書於壁以自警雲。

  詩曰:

  人生七十古來少,前除年少後除老。中間光景不多時,又有閑愁與煩惱。過了中秋月不明,過了清明花不好。花前月下能幾人,不如且把金樽倒。世上財多用不盡,朝內官多做不了。官大財多心轉勞,落得自家白頭早。請君細數眼前人,一年一度埋青草。草裏高低多少墳,一年一半無人掃。世間人我莫爭強,禍福無門人自討。還丹何不學神仙,逍遙快樂蓬萊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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