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寇誌

第四十二回 徐槐求士遇任森 李成報國除楊誌

　　卻說陳希真、劉廣等在遇賢驛客寓上房正相坐談，又見一位客官帶了二仆進左廂房來二希真看那客官劍眉秀目、方額微須，中等身材，滿麵和光，深藏英氣兒卻未知是誰，隻見他已進廂房了，希真閑步下階一回，隻見那客官也負手出房，希真便上前唱喏，那客官慌忙回禮，希真請問名姓，客官拱手答道："小弟杭州徐槐幾"劉廣在堂上慌忙下階，與徐槐深揖，問道："仁兄府居是西湖午橋莊否？"徐槐答揖道："正是，"劉廣大笑道："遠在千裏隻近在目前。原來就是徐虎林兄，久慕之至，幸會之至。"希真便問劉廣道："姨丈何處聞知此位徐兄大名？"劉廣道："此徐兄表字虎林，居杭州西湖午橋莊，乃高平山徐溶夫之令從弟也幾"徐槐轉向二人姓名，二人一一答了，當時三人一見如故，希真、劉廣便邀徐槐上堂敘坐二範成龍亦相見了。

　　遜坐畢兒劉廣對希真道："徐溶夫才名人姨丈所知也。小弟那年往高平山會晤溶夫時，溶夫說起虎林兄經濟滿懷，深通韜略，能為人所不能為，彼時弟已心醉，不期今日幸遇，"徐槐道："經濟二字隻弟何敢當，特遇事畏葸以誤君國，所不忍為耳。"希真稱道不絕，範成龍也說起溶夫稱述徐槐之事，並道久仰之意。希真請以上房相讓，徐槐謙謝。希真再三遜讓，徐槐便移至上房與希真共住向當晚共用晚膳畢，徐槐與希真等暢談竟夜，希真方知徐槐曾在東京考取議敘，歸部以知縣銓選，因選期尚早個故遊幕於山東；近得京信口知名次已近，所以上京投供，，隻希真暗想道："山東正當幹戈擾攘，此公倘得選山東，必大有一番作為也，"次日早起，兩家仆從各收拾行裝，徐槐與希真等各盥洗畢，用了早膳，又談了一回，為時已不早了，徐槐與希真、劉廣、成龍拱手告別隻希真等赴山東，徐槐赴東京，話分兩頭。先說徐槐辭別希真起行，不日到了東京，覓所房子，安頓了行囊，又就京中雇了兩名車夫，次日即趕辦投遞親供之事，又拜了幾日客，應酬了一番幾初夏將近，風和日暖，是日閑暇無事，徐槐獨坐齋內，看那庭院青藤架上綠蔭齊放又徐槐忽叫車夫進來，問道："神武門外元陽穀我幼年曾到過隻一路藤蔭，景致甚好，此刻你可曉得藤花放否？"車夫道："不敢曉得，"徐槐喝道："甚麽說話！不曉得便不曉得，有甚不敢曉得？"車夫忙答道："是小人說錯了人小人說不敢打聽。"徐槐道："怪哉，怎麽不敢打聽？"車夫道："老爺不知道口近來這穀內進出不得了了"徐槐道："卻是何故？"車夫道："近來這穀內有一夥強人，為頭的一個叫做千丈坑許平升兒一個叫做冰山韓同音。這兩個魔君兒聚集一千七八百人，占據了元陽穀，打家劫舍，無所不至，所以這山進出不得，"徐槐愕然道："元陽穀乃京都北門鎖鑰，豈容盜賊盤踞，收捕的官兵怎樣了？"車夫在旁笑道："官兵還敢近他！"徐槐歎道："天下盜賊如此橫多，安望太平。"車夫道："隻有一人，想該鬥得他過。"徐槐聽了忙問是何人，車夫道："這人姓顏，名叫樹德，號叫務滋。那年小人送一起大客商兒路過薊州府寒積山，突遇一夥強人了望去何止二三百人。這邊客人無一個不嚇得手腳冰冷個幸喜路旁酒店走出一個大漢，正是顏樹德，手提大砍刀，直奔過去，登時殺得那強人四散逃走了當時客人問了他姓名，又重重謝了他二他也老實收了，又留客人酒飯隻歇了一日。小人因此識得他本領，"徐槐道："這人現在那裏？"車夫道："倒也巧極，這人向來東飄西泊，不知住處，恰好前日小人在不遠亭邊來複弄口撞見他兒可惜不問他住處。"徐槐道："你下次遇著了他，速來通報。"車夫應了出去隻一日，有一貴官來拜見徐槐，正在廳上分賓敘坐。那車夫急走進來二見主人正在會客，不敢上來，隻得站在階上。徐槐一見，便問道："你有甚事來稟？"車夫上來道："稟告老爺，那顏樹德正在巷口酒店裏上老爺說要見他，此刻要不要叫他來？"徐槐大喜，不覺立起道："你怎說叫他，須我去見他才是。"那貴官笑道："原來是那個乞丐顏樹德，徐兄見他何為？"徐槐道："小弟聞知此人武藝超群個故愛敬他。"貴官道："此人武藝卻好隻但仁兄叫他來也罷了，何必輕身禮接下賤，況此人武藝雖好，性情鹵莽，本是故家子弟，自不習上幾甘心流落，一味使酒逞性，行凶打降，所以他的舊交無一人不厭惡他口小弟久不聞他消息，隻道他死了，誰知今日還在。仁兄若見了他，便曉得此人不好了。"徐槐道："仁兄所說諒必不錯，但此人或有一長可取亦未可知，總待小弟見過了他再看又"車夫道："老爺不必自去，待小人去請他。"徐槐道："也可，但須說得恭敬。"車夫應了聲出去個那貴官起身告辭，徐槐送至門首，貴官拱手升輿，而去。

　　隻見車夫領著一個黑大漢過來上徐槐看那漢，麵目黝黑了虎須倒卷，威光凜凜，身長九尺，腰大十圍，身上十分藍縷隻車夫指著對徐槐道："這就是顏樹德，"樹德向徐槐一揖，顧車夫道："這便是徐老爺麽？"徐槐暗暗稱奇二便答揖道："小可正是徐槐，"路上人見一華服官人與乞丐施禮，都看得呆了。樹德對徐槐道："小可落魄半生y知己極少。今日老先生見召，有何教言？"徐槐道："請壯士進內敘談一"便攜了樹德的手一同進內二那些仆從盡皆駭然，連車夫也呆了，樹德到了廳上，向徐槐撲翻虎軀納頭便拜，徐槐慌忙答拜，便吩咐："浴堂內備好湯水，請顏相公沐浴。"又吩咐："取套新衣服與顏相公穿了了然後請顏相公出廳敘話了"顏樹德道："小可承先生過愛下不知先生因何事看取？"徐槐道："小可在山東時久聞足下大名下但不知足下運途蹇晦，一至於此。"樹德浩然歎道："小可是四川人，自幼遊行各處。那年小可在河北薊州，因生意虧本，往青州奔投表兄秦明口正還未到，不料那廝失心瘋了口早已降賊。小可失望，意欲仍回薊州，更不料還有個失心瘋的賊，就是傳言秦明降賊的人，勸小可也去降梁山，吃小可一掌打死，小可犯了人命，隻得一口氣向南奔逃人路至濟南，盤纏乏絕，隻得沿路行乞幾邐迤到了河南歸德府。小可初意原想到這京裏來投奔一個好友人後想世間都是沒誌氣的人二我這副銅筋鐵骨埋沒了也就罷了上便一口氣回四川去了。恰得奇兆：小可到了四川之後人為人傭工度日，一日往景嶽山去，走進一所廟宇，十分宏敞，隻見裏麵一個老者相貌魁梧，向小可說道：'你是洞天中大將軍，豈可置之無用之地！"又說我遇午當顯，說罷，那老者並廟宇都不見了，小可感此奇兆，因重複一路行乞到東京來，到此方才七日，不意便遇先生人先生果知我，異日為先生衝鋒陷敵，萬死不辭。"說罷又拜了徐槐急忙扶起，感慨一回y便問道："足下那位好友姓甚名誰？"樹德道："小可未曾和他會麵，據另一個好友姓韋名揚隱的，在薊州說起他，性情仁厚一韜略淵深，慷慨好施，謙光下士，現在檟，，樹村神明裏居住幾他姓任名森，表字人銜，小可久記在心。那年因思歸故鄉，不去見他。今番去見，叵耐他管門的這班鳥男女不容我進去人我想，就不去罷了！？徐槐道："想是下人之過，足下休怪他。且請用了便飯，改日小可與足下同去見他上"當日徐槐請顏樹德酒飯上又打掃一間房屋安置樹德隻又暢談半夜。次日早起一徐槐在外麵應酬了些事務y大約無非貴官貴客一番常套，不必細表。到了傍午，與顏樹德用了中飯，便叫備個名帖，帶同顏樹德直到檟樹村神明裏去訪任森，原來任森世居皇城，先代顯宦相繼隻世沐恩光，家居神明裏幾資財巨萬。任森生得相貌清正下長須五綹，豐裁儒雅，勇力過人，性情仁厚，卻又嚴正，所以一切富家齷齪子弟無不刻忌他兒更兼他深居簡出，不喜趨走，所以朋友極少。

　　這日任森正靜坐書齋y外麵忽投進徐槐名剌。任森接了細細看，恍然悟道："那年先師陳念義夫子仙駕來臨，謂我道：'能用汝者與兒餘有二人。'言訖而去，語在可解不可解之間。今想'餘有二人'，非"徐"而何？且待我出去接見他人"便命邀徐槐進廳，顏樹德一同進來，任森接見遜坐敘茶。徐槐與任森略談幾句一任森便大悅服，便請徐槐上坐，納頭下拜。徐槐忙謙讓道："豈可如此！"任森道："我觀先生才德超群，必建非常功業，日後但有用小弟處，無不效勞。"徐槐謙讓答拜隻重複入坐。任森便指樹德問徐槐道："這位大英雄是誰？"徐槐代樹德通了姓名，樹德便向任森下拜。任森大喜，答拜道："那年韋揚隱回東京向小弟說知顏兄兒小弟甚為欽佩。又說在歸德府尋訪吾兄不著一小弟亦代為納悶。不期今日得瞻虎威幾實為深幸。"樹德聽了大笑下當時任森留徐槐、樹德酒飯y暢談一切，十分知己。

　　席間，徐槐開言道："仁兄貴莊設立碉樓一整頓戈甲，想是為元陽穀賊人之事麽？"任森道："正是，那廝見俺莊上豐富，常來滋擾，是以小弟不惜重資，募練鄉勇y保護村莊。那許平升吃小弟誘敗一陣兒從此不敢正覷我村。隻是那廝還有個黨羽韓同音把守得緊一所以不能直搗他巢穴。"徐槐未及開言，樹德忙說道："那韓同音本領甚低甚低！小弟一到東京，聞知此事，就去與他廝會，那韓同音身披鐵葉甲，手執刀牌，小弟赤膊空拳，打得那廝斤鬥頻翻，隻可惜許平升來幫他了二不然小弟活打殺他。"徐槐撚須微笑道："二公既同生公憤上敵愾殺賊，小可不才，取條妙計y管掃得那廝影跡無蹤。"二人一齊請教，徐槐道："火攻而已矣二"二人大喜。顏樹德便要前去人任森道："且將器械備好再去，"一麵席上勸酒，一麵吩咐莊客準備幹柴蘆荻並一切衣甲之屬人徐槐又指劃些攻取之法，又暢論一切，盡歡終席上徐槐、顏樹德就歇在任森家隻次日，徐槐替他稟明當官隻請了號令，便坐在莊內聽信一任森披起黃金鎖子甲，手提爛銀點鋼槍，又取副獅蠻鐵葉甲與顏樹德披了，樹德自去架上選一把七十二斤镔鐵大砍刀，任森跨上火炭棗騮馬，樹德跨上追風烏騅馬了點起八百名莊客，一齊殺奔元陽穀去，那許平升、韓同音正在商議打劫之事，忽報神明裏鄉勇殺來，許平升、韓同音一齊大怒了便各持兵器上馬，點起嘍囉們殺出穀口向恰好兩陣對圓，韓同音當先出馬高叫："神明裏牛子兒敢再到這裏來領死麽！"這邊顏樹德一馬飛出，大罵："賊子，今番你休想僥幸了！"同音見是樹德，心中大驚。許平升慌忙出馬，二人攢戰樹德。樹德毫不懼怯，共鬥十五六合。任森早已立馬陣前兒兩邊戰鼓齊鳴。那賊兵後隊忽然叫起苦來隻隻見元陽穀煙焰齊發，火光已蒸天價通紅了口賊軍大亂，韓同音被樹德一刀砍於馬下，許平升大驚，拖槍而走隻任森早已指揮兩翼壯士掩上，將賊兵團團圍住，殺得一個不剩，許平升已死於亂軍之中一那些放火的壯勇都有斬獲二紛紛上來獻功，任森大喜，內中一個壯勇的頭目稟道："可惜徐老爺不防及穀後，眼見還有兩員賊將從穀後逃走了一"任森愕然片刻，道："隻好由他，"當時與樹德會合鄉勇同掌得勝鼓回莊兒徐槐接見甚喜。

　　任森說起不守後穀可惜走了兩員賊將，徐槐笑道："任兄還怕不識此計玄妙，我計正妙在不守後穀。若前後合圍不留出路上那廝必然拚命，困獸猶鬥人非兵法所忌乎？"任森大服下從此拜徐槐為師。徐槐將任、顏二人恢複元陽穀功勞報官二任森、顏樹德都得了防禦職銜，自此任森、顏樹德都歸依了徐槐隻不數日，韋揚隱自睦州回來上來見任森。任森方知韋揚隱奉童貫差征方臘，不料諸庸將掣肘，以致敗績，罪歸韋揚隱，削職。任森大為歎息二韋揚隱毫不介意。因賀任森得勝之喜，見了顏樹德，悲喜交集，各問原委。又聞知了徐槐英雄，便求任森介紹來見，一見大服，便拜徐槐為師。又引李宗湯見徐槐，亦拜徐槐為師。徐槐與任森、顏樹德、韋揚隱、李宗湯日日盤桓，徐槐遂深知四人性情才能口日後各有用處。不題。

　　且說那元陽穀後逃走的兩員賊將個一個是掃地龍火萬城，一個是擎天銅柱王良，這二人見滿山火起，料知事敗，不敢去接應前軍，隻得率領四百名嘍囉幾保著一位軍師，向山東而走人路上改換了捕盜官軍旗號，所以一路無阻無礙，直達梁山向誰知那宋江吃了魏輔梁、真大義的作弄二見有新來弟兄十分膽怯；更兼刺陳希真不成兒枉送了時遷性命，杜絕了蔡京、範天喜門路，懊恨非常。邇日希真又奉旨榮任，跨有兗、沂，眾將尊旨就職，日日簡練軍馬，宋江大小頭領無不震懼，這日早上忽報有火萬城、王良二位好漢前來求見下卻未提起入夥的話。宋江正在煩恨兒不得已接見了二人，卻於禮貌言辭間失於關切隻覺得疏淡了些。二人不悅，托辭告去。宋江又不苦留口二人便同那軍師並四百嘍囉去了，吳用在後山閱視燉煌隻中午轉來方才知道此事幾急來見宋江道："兄長為何拒覆新來兄弟？兄長真是奈何不得東瓜，隻把葫子來磨。那魏輔梁、真大義二人，小可自失眼了，怕他真個人如此！那新來兄弟誠偽真假幾我自有照察之法，何必遽行拒絕，兄長如此疑人，現在輔佐業又殘缺，未來豪傑裹足不前，我梁山其孤危矣！"宋江大悔，急命揚誌、徐寧二人去追火、王二人轉來，與他賠禮。楊誌、徐寧領令火速追去，早已不及了。

　　宋江看著吳用一言不發，吳用道："此事休提，且著人去探聽他下落再作計較，隻是陳希真那廝跨有兗、沂y兵勢浩大，逼近為患，極非小耍；更兼新奉、萊蕪隔絕兗州之東，我戎馬出入大為不便，所當速定大計二"宋江矍然道："這事怎處？"吳用道："處此之勢，用兵或有生路，不用兵直坐以待亡耳兒"宋江道："我去恢複兗州何如？"吳用沉吟一回道："陳希真何等利害，此番去我奪兗州，定然枉費力氣向我想此番我們新失兗州，雲天彪必不料有事青州，不如乘勢去恢複清真山為妙，"宋江道："此一路被劉廣在兗州當我咽喉，進出不利，怎好？"吳用道："我自有道理，且我此去奪清真山，亦不專為清真；如果清真山奪不得，我亦另有算計。若從事兗州一則是舍遠守近，地勢愈促人不惟兗州不可必得，而失卻新泰、萊蕪人大非計也。"宋江點頭人便從此日日加緊操演，鼓勵士卒幾統計梁山兵馬尚有十五萬，並嘉祥、濮州兩處十七萬人馬及新泰、萊蕪十萬人馬下合計共四十二萬人馬，錢糧尚可支三年，吳用對宋江道："似此盡可有為，兄長放心。"宋江亦喜，對吳用道："隻是我良將消亡了許多，以此耽憂。"吳用道："再看機會一倘再能收羅幾位豪傑便可補數了，"宋江稱是。過了半月個兵馬操演已極精熟，宋江箭瘡亦早已痊愈向是日初伏天氣，宋江升忠義堂聚集眾英雄，請吳用點兵派將。吳用請盧俊義率李應、徐寧、燕青、段景住帶三萬馬步全軍上先行攻圍兗州北門及飛虎寨，不必定求攻破，隻待大軍過時便將兵馬約退，揀擇險要紮住，一麵為大軍作援個一麵接應糧草。盧俊義應諾、領徐寧等三萬人馬去了了吳用便請公孫勝守寨，點起秦明、楊誌、魯智深、武鬆、燕順、鄭天壽、王英、孔明、呂方帶三萬人馬，宋江、吳用親自督領，即日起行由汶河進發，那盧俊義率領徐寧等三萬軍馬正在攻打兗州上劉廣悉力防守，不暇他顧，宋江、吳用已領大軍抹兗州北境過去兒一路無阻無礙，直到萊蕪，朱武等迎接入城。歇了一日y宋江便同吳用率領秦明、楊誌、魯智深、武鬆、燕順、鄭天壽、王英並三萬人馬直趨清真山y早有探子報入清真營裏隻都臨風會聞報，便與防禦使李成商議道："俺這裏五萬人馬訓練精熟口盡皆有用之才。李將軍速派令戰守兵數人嚴行防備。"李成道："相公且請鎮守，待小將帶三千精銳兵，由後山抄過赤鬆林至野雲渡埋伏，待其兵過便襲擊他後隊，先殺他個下馬威。"風會道："此計亦好下但不可十分戀戰。"李成領諾，便提兵赴赤鬆林去了。

　　且說宋江、吳用將兵馬為三隊：秦明、魯智深領前隊，宋江、吳、楊誌、武鬆領中隊人燕順、鄭天壽、王英領後隊，一路由野雲渡進發。宋江中隊已過了赤鬆林，後隊方到林邊，吳用猛叫："林內恐有埋伏！"說未了，隻聽背後林子裏炮響，伏兵果然殺出，梁山後隊鄭天壽慌忙應敵，李成早已一馬當先，挺槍直刺，鄭天壽舉刀急迎，兩下便鬥一不上二十餘合，鄭天壽刀法已亂人那裏是李成的對手。燕順拍馬來助，隻見官軍呐喊齊出，殺氣影中鄭天壽中槍落馬一燕順大驚，隻道鄭天壽一命休了，幸王英馬到，救了天壽，官兵奮勇衝殺，賊兵大亂，吳用急命楊誌還救，那李成早已領兵退回去了，鄭天壽左肩中傷，折兵八百餘名宋江大怒個便催軍馬飛速攻清真營兒吳用諫道："不可，恐前去尚有奸計下總之行軍萬不可因怒任性，一旦有失，悔之晚矣。"宋江依言，整頓了後隊，依舊按隊徐行，到了前麵，果然風會已設伏等候，幸吳用料著，不曾中計人且說風會接得李成捷報，大喜，便教李成守營，自己領精兵二萬人紮住西灝山口二宋江兵馬屯在平地，相拒一日隻風會見賊兵不中計，便起早領兵了直叩宋江營前搦戰。宋江大怒，便命前隊迎戰。秦明領命一便提狼牙棒一馬先出，風會早已倒提九環潑風大砍刀立馬垓心了兩人相見，各無言語，交鋒便戰上七十餘合不分勝負，風會拖刀便走，秦明狠命相追。吳用大驚道："這廝分明有計上"忙教鳴金收住。風會見了亦不追轉一便收兵而回。次日風會一麵告知雲天彪，一麵又來討戰，魯智深當先迎戰，饒你魯智深本事高強，和風會隻戰得個平手，宋江、吳用都看得呆了，二人狠鬥一百餘合，隻得收兵，第三日又戰，宋江命武鬆出戰，也隻是平手。

　　話休絮煩人那風會與秦明、魯智深、武鬆連戰五日隻不分勝負。當晚收兵，吳用與宋江商議道："風會這廝真正了得兒不如用計擒他為妙。"宋江問何計，吳用道："他明日再來，便用如此如此擒他。"宋江稱是二當夜安派已定，隻等風會再來，且說風會回西灝山寨內幾正擬明早再出，隻見李成前來道："相公連日辛苦一明日待小將出戰。"風會應允個次日，李成領兵直叩宋江營前大叫："狂賊快獻上頭顱來！"宋江大怒，命燕順出馬迎戰，李成舉槍急刺燕順，燕順舉刀敵住，一來一往隻酣戰四五十合。宋江暗暗稱奇，道："李成真個不弱於風會，"隻見燕順氣力漸漸不加二虛幌一刀敗走，李成狠命相追了風會大驚，急叫鳴金，李成已追上一段幾深草坑裏絆馬索齊起，燕順揮眾軍掩上，將李成捆捉去了。風會急命起鼓進兵來救李成，吃賊軍兩翼擋住，風會衝殺不入隻隻得懊恨收兵而返。

　　且說宋江收兵回營，燕順解著李成進來。宋江隨即喝退燕順道："我教你去相請李將軍，誰教綁縛將來。"燕順諾諾而退人宋江連忙跳離交椅，走下帳來，親自解了繩索，扶上帳來納頭便拜幾道："兄弟們不識尊卑，誤有冒犯，切乞恕罪。"李成答拜畢隻大笑道："宋頭領，你此等詐術可以網羅俗子下不能結納英雄，竟敢如此唐突李成幾無怪你眼睛戳瞎了！"宋江心中大怒隻眾頭領同聲共憤道："俺哥哥山東、河北馳名口叫做及時雨宋公明，你這廝不知忠義之人y如何省得！"宋江猛然得計，便喝住眾人道："休得傷犯李將軍！"便問李成道："小可宋江怎敢背負朝廷，蓋為官吏汙濫，威逼得緊，誤犯大罪，因此權借水泊裏隨時避難，隻待朝廷赦罪招安。不想起動將軍下致勞神力，實慕將軍虎威二今日誤有冒犯，切乞恕罪，"李成笑道："宋公明了你須受招安，李成現是軍官，未免多此一番招安。你想李成受你的招安，你還想受那個的招安？"宋江未及開言，隻見鄭天壽大叫道："哥哥休與這不明理的打話了小弟吃他傷了，哥哥反要與他賠禮！"說罷提刀上帳幾宋江忙攔住，道："兄弟若要如此報仇幾皇天不佑，死於刀劍之下，"李成拱手道："忠義宋公明！俺乃不知忠義之人，殺亦何妨。"宋江見李成口軟，便怒視眾頭領道："都是你們得罪了李將軍，快與李將軍賠罪。"與眾頭領丟了眼色，宋江先跪，後麵眾頭領排排地都跪下一宋江道："小可久聞將軍大名兒如雷貫耳，今日幸得拜識人大慰生平，卻才眾兄弟甚是冒瀆y萬乞恕罪。"李成亦拜倒在地道："公明尊意究欲何為？"宋江笑道："且請將軍坐地幾"眾人皆起，隻見後帳轉出楊誌向李成敘禮，訴說別後相念，兩人執手灑淚，宋江便命置酒相待，用好言撫慰道："李將軍二你看我眾兄弟一大半都是朝廷軍官人若是將軍不棄，願求協助宋江一同替天行道，"李成看到此際，暗暗想道："我若任性拗他，白白的送了性命，與國家毫無益處隻不如趁他籠絡之時，我便將計就計投降了他，就中取事。或除得來宋江更妙人萬一不能，就剪滅他幾個羽翼，也勝於白死。"便對楊誌道："楊兄個公明哥哥好意我非不知了但我李成梗直一身，斷不肯無功受祿一現在既蒙招留，我卻不敢附居眾英雄之列，倘一旦立得一二功勞，顯得我李成本領，然後再敘大義。"宋江又起坐長揖道："將軍在此口山寨有光，又肯為我立功，莫說眾兄弟欽服，就是我宋江這把椅兒也當奉讓，"大眾歡談了一回，李成對宋江道："公明哥哥大義小弟十分欽佩，現在小弟還有一個知已一倘能邀得他來，亦可一同聚義，"宋江問是何人，李成看著楊誌道："就是大刀聞達，現在雲統製帳下。"楊誌接口道："此人真有萬夫不當之勇，惜乎不能招致。"宋江道："想雲天彪日內必來，聞將軍必然同來。"便對吳用道："何不用計擒之？"吳用撚髭微笑道："且看，"當時眾人又談一回，酒闌而散。吳用私對宋江道："李成此意真偽難測上今小可已定主見，來日調楊誌為先鋒了即以李成為副先鋒。我看楊誌和李成交情卻好，必能聯絡得李成。陣上我教楊誌與李成寸步不離，他亦無所施技。李成倘肯奮勇斬獲，便是誠心歸我；如或有退縮，便見其偽。至招致聞達一層，被小弟另看機會。"宋江稱是，當下計議已定，吳用便教將李成手下擒的官兵放走幾個隻回去通知李成投降，以絕李成歸路口風會在西灝山聞知李成降賊，大驚。正在躊躇無計，次早忽報雲製領傅玉、雲龍、聞達、歐陽壽通並三萬人馬前來，風會忙令開營迎入。原來天彪自接到康捷傳樞密院劄子，令其收複萊蕪、新奉，正在調集各路人馬一忽接到宋江攻清真營之信了便飛速統兵赴清真營來人風會稟稱："李成追賊被擒，聞得已降於賊，殊為詫異口"傅玉、聞達等亦個個呆了二齊聲道："萬不料李成有此一事兒"天彪吟了一回，道："非也口吾料李成決不出此。他從我年餘，《春秋》大義聞之熟矣口何至今日昧心？且統兵前進以觀行止隻"說罷，便命聞達為前部，密諭道："此去如見李成，不可鹵莽，須細心察看行止，"聞達領令起行。天彪便命傅玉守營，眾將齊出。天彪三萬人馬，並風會二萬人馬，共五萬人馬，浩浩蕩蕩殺奔宋江營前下宋江見天彪兵馬果到一又是聞達為先鋒，大喜，便命楊誌領李成當先出馬，宋江領全軍齊出。兩陣對圓個這邊官軍隊裏，五百名砍刀手擁天彪出陣，大罵："宋江瞎賊！因你目無朝廷幾故爾天加大罰，尚不悔悟，還敢猖狂！"宋江大怒二出陣大罵："你這廝早晚必為吾擒，尚敢口出狂言！"便叫楊誌出馬，這邊聞達提大刀迎住，兩下便鬥，兩陣呐喊，戰鼓齊鳴。

　　李成在楊誌背後看著楊誌，立馬挺槍待刺，心中忽然不忍兒猛咬牙道："今日如此徇情一臣多一友，君少一臣矣！"驟馬上前，一槍直透楊誌背心，穿出前胸二大叫："楊誌，我顧你不得了！"賊軍一齊大驚，天彪大喜，急揮前軍殺上，李成抽出槍頭，與聞達並馬殺奔賊軍，賊軍前隊大亂。官軍一齊奮勇大殺，直殺得賊兵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宋江、吳用忙約後隊飛逃人怎當得官兵勢大，遮天蓋地的殺來上正是：泰山壓卵，不須輾轉之勞；螳臂當車人豈有完全之理。不知宋江、吳用等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