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寇誌

第三十八回 真大義獨赴甑山道 陳希真兩打兗州城

　　卻說宋江攻打新柳城不下，正在躊躇無計，這日黎明大霧，忽聞前營喊殺連天，宋江大驚，公孫勝道："此必陳希真那廝作法也，"原來陳希真見宋江兵馬不肯退去兒心中十分焦急，對眾將道："本師張真人常說，道法不可輕用，惟危急用之，庶可不犯天譴。今賊兵與我曠日持久，不肯退去，真待兗州飛虎寨修築完備，我攻取難為力矣。"是夜五更，傳令取淨水一大缸，希真掐訣持咒念念良久上書成四十九道朱符，焚化入淨水中口教三千名銳卒各各前來蘸水先眼一又教真祥麟、祝萬年也洗了眼又祝萬年問何故。希真道："此水能令大霧中視物如同青天白日，少頃我要逼起大霧也。"眾將皆喜，天方黎明，希真登城，取淨水一碗二念動真言，吸一口向宋江營裏噴去個放下水鍾，天已起霧，少頃霧大人那些不蘸法水的兵丁早已茫無所見y希真便派祝萬年、真祥麟領三千銳卒殺入宋江前營，大霧中個個眼明手快，正如亮子殺瞎子，跨濠塹、登土闉、開營門個事事任竟胡做，無人禁得二逢兵便斫，逢將便捆。黃信知不是頭下依稀認著一條路沒命逃來二前營人聲亂沸，宋江大驚，公孫勝急忙作法退霧，宋江忙傳令拔寨都退了霎時四邊喊亂。等得霧勢消盡，宋江前隊已盡沉沒，猿臂兵漫山遍野殺來，宋江等飛速遁逃，兵馬已不成隊伍人鳥獸迸散。祝萬年望見楊雄單騎失伍落荒亂竄，萬年便驟馬加鞭挺戟追去，楊雄無心廝殺，策馬飛逃y萬年仇人相見，如何肯舍，直追入林子去了，真祥麟統人馬隻顧掩殺前去，希真、王天霸亦領兵會上口一同追趕宋江，痛殺一陣，宋江兵馬大敗，逃回兗州，且說祝萬年追楊雄入林子幾楊雄前逃，萬年緊追。追了一段路兒楊雄馬蹄被樹根一絆，楊雄掀下馬來了萬年追著，楊雄大怒，飛身上馬兒挺手中樸刀來鬥萬年。兩個就在樹林邊二刀來戟往，鬥到三十餘合口楊雄被萬年逼得風旋雲緊人楊雄脫身不得，萬年也尋不出楊雄破綻，兩下攪做一團，正在性命相撲一忽聽得林子邊有人議論道："那使刀的，曉得從後三路掃去，手腳便鬆了，"楊雄被他提醒，便從後三路掃去，托地跳出圈子，不敢再戰，回馬加鞭而走。萬年大怒，回頭看那林子邊立著一個大漢兒身長八尺，眉如劍鋒，眼如銅鈴上虎須倒豎，凜凜威風，頭裹一頂萬年巾，身係一件醬色戰袍，手提一枝镔鐵齊眉棍，與一客人模樣的，在那裏談論，萬年見了便不追趕楊雄兒挺戟直奔那漢，喝道："你是何路賊黨隻擅來放走巨賊！"那大漢睜起怪眼道："你自不能擒捉他，卻來怪我！"萬年怒極下挺戟直刺那漢，那漢急用鐵棍架住，鬥到二十餘合。萬年暗想"這廝手法真個不低"，便抖擻精神與他奮力狠鬥，忽遠遠一個少年挺槍躍馬而至，叫道："狂賊不得無禮個我來也！"趕近前來，正是真祥麟了祥麟便挺手中槍，鬥那大漢y鬥不兩合，祥麟忽將槍逼住那漢鐵棍，定睛一看，道："你莫非是我的大義哥哥？"那大漢亦定睛一看，道："呀，原來是祥麟兄弟！"兩人皆大笑，擲下兵器，下馬相拜。萬年急收了戟，忙問："怎的？"祥麟道："這就是小可同曾祖的哥哥，雙名大義，膂力過人，渾身十八件武藝無不精熟二"萬年忙插了戟，翻身下馬便拜向真大義慌忙答拜，問了萬年姓名，英雄相會，有甚不喜。大義便顧那個客人道："起先我道甚麽強人，原來都是認識的，你去照顧行李，我與他們談談就來。"那客人顏色方定一應聲去了。

　　大義便問祥麟道："兄弟隻我聞得你棄官而逃，甚為著急兒疑你出遊方外，記掛得緊個到底你在那裏，現作何事？"祥麟道："說起話長口現在住處去此不遠，請哥哥一同前去，耽擱幾天以便長談。"萬年道："仁兄如誼不我棄個便請到敝寨一敘。"大義道："我現有要事到郯，山去，不能久留。祝兄貴寨是甚地名兒小可一去就來。"萬年道："離此不過十餘裏上仁兄隻須問猿臂寨青雲山，"大義道："猿臂寨是那一營該管？二位做得甚麽官上還是當差效力？"祥麟道："不是官了不是效力。"大義道："稱到營寨，總是用武的事，如何不是官？"祥麟道："另有事業，改日細談。大義道："甚麽事業兒怕他做強盜不成？"祥麟道："哥哥且慢猜疑，既有要事，速去速來，不可失信上"大義務要盤問底裏，祥麟隻得將逃官之後，同苟氏弟兄及範成龍投奔猿臂寨，並了強大力，來了陳希真的話一一說了下大義哈哈冷笑道："有什麽嚕嚕蘇蘇，總而言之，竟做強盜。你還不曉得，那曹州府西門外的張老魁也做了強盜了，他的東家比你這裏名望更大，喚做梁山泊。說也可笑，他還寫封信與我，叫我去入夥，你想可笑不可笑？我把書卻撕壞了兒省得惹禍。你如今也做強盜，我實在不懂你們，好好的本事，都要這般不習上，幹這些勾當幾但有一句，張魁不幹我事，你是真家門裏的子孫，快快收拾同我回去二不要發糊塗。"萬年笑道："敝寨之事兒仁兄真個一無聞知。"大義道："甚事？"萬年道："論起先卻也似乎強盜，但我這強盜與眾不同，從不抗殺官兵，從不打家劫舍。現在戮力王家，再救蒙陰，蒙朝廷賜忠義勇士名號下又蒙賜都監、防禦等銜，刻下又擬恢複兗州，以為進身之地，如此舉動卻非強盜之所能為，方才小弟所追的賊將便是梁山泊上的病關索楊雄，仁兄請詳察之。"祥麟道："哥哥路上去打聽去，如此言一有虛謬，哥哥便來取兄弟頭去，"大義道："既如此，卻也還好，我住東京七年，但聞得山東盜賊橫多，至於如此備細，我卻如何曉得，現在有夥郯山大客商在東京獲利而歸了因路中歹人多，不好走，邀兄保護同行，所以到此個"萬年、祥麟齊聲道："郯山去此不遠，吾兄早去早來，弟等在寨恭候人"說罷，三人各取兵器了上馬拱手告別。大義自去了，萬年、祥麟同回山寨。

　　希真已將兵馬發放，萬年、祥麟同繳了令，說起途遇真大義之事又說到梁山張魁邀大義入夥，大義撕毀書信一節；希真便入耳關心幾忙問道："你們何不邀他同來？"祥麟道："他有要事赴郯山，小將已叮囑他務轉從這裏來，"希真聽罷甚喜。當時在禹功山下，尋得苟英的屍身安葬了，哭奠了一番；又撫恤陣亡軍士家屬隻修理新柳城垣，添設燉煌口備禦梁山。

　　過了數日，忽報山下有大漢，自稱姓真，名大義，要來求見。希真大喜二忙同祝萬年、真祥麟親身下山迎接，真大義見希真一表人物，不覺拜倒在地。希真慌忙答拜二便相邀一同上山，進廳分賓坐下，希真開言道："今日得仁兄光降，敝寨增輝。"大義道："一介武夫，何足掛齒。今日得近山鬥了三生有幸。"眾英雄便依次通款，希真吩咐殺豬宰羊，款待大義y席間彼此相談，十分投契隻席終，希真邀大義到後廳敘話了希真道："吾兄如此奇才隻未解何故高尚不仕。"大義道：說不得下宰相不明，反是盜賊生眼，當今江湖上、營務中、市井內，但本領略高些的都被盜賊招去人即如大義，自問無甚本領，卻早吃那梁山賊徒有書信招致了正不解仕途中倒無此等人來汲引我，"希真歎息不已。漸說到取兗州之事二大義道："陳將軍此事若成，真是莫大功勞。"希真便立起拱手道："此事之成敗下其權操之吾兄。"大義愕然，立起道："將軍此話何來，小可一介武夫，如何有關於重務？"希真笑道："仁兄請坐了老夫有細情奉告。若說力取兗州，不知何年何月。鎮陽關異常堅固，李應又守禦得法，端的是件難事，所以隻有智取一法。現有一個秀才姓魏的，在兗州府城外甑山下居住，此人品行極高，足智多謀，大為李應之所契重。此人卻深惡強盜，一心要扶助朝廷，現與老夫密計停當了與老夫裏應外合攻取兗州又但魏先生係是文人，尚少一員武將，今仁兄既有梁山招致之信，梁山必深信仁兄，倘仁兄不棄朝廷上俯肯周旋大事，希真不揣冒昧y欲請吾兄乘此機會偽入梁山，與魏先生呼應聯絡，共襄大事幾剿除狂賊，肅清王土。則蓋世奇功盡出吾兄一人之展施也兒"大義聽罷，呆了半晌人做聲不得。希真又道："仁兄不必細索，爾我所商之事總斷隻有八個大字，叫做'扶助朝廷，掃除強梁，'"真大義道："陳將軍人不瞞你說，論別處小可卻生疏，若論兗州，小可本是兗州人，兗州地方小可認識的人不少，小可若在兗州，要照那年楊騰蛟倡率義勇恢複南旺營故事上小可盡做得到。"希真聽得喜極隻隻見大義又道："隻是我此去必然因張魁而進，將來事畢之後宋江必然恨大義，恨大義亦必恨張魁，倘竟置之於死地，大義未免對付不得張魁兒"希真正色道："吾兄休如此小見隻令友張魁失身從賊，死不足惜，總而言之，吾兄須看朝延麵上，若如此瞻徇朋情，殊非食毛踐土、戴德報恩之義，"大義道："是極，是極，"希真出來與祝永清、劉慧娘等說了，無不大喜。當下寫起一封致魏輔梁密信個信內開明兩條計，請輔梁擇用，希真與永清等商議停當，便將信交與大義，又厚厚送些金銀下大義那裏肯收，吃希真遜不過，隻得收了小半。住了兩日，作別起行，希真叮囑道："凡事須與魏先生商就再做，至吾兄倡率義勇一事，可行則行，如不可行還是把細為妙下恐人多易於泄漏也。"大義點頭，徑赴兗州甑山去了。眾人皆喜，這裏希真商議起兵慢表個且說真大義單身匹馬，取路向甑山而行兒不日到了甑山，隻見車騎滿穀隻原來是宋江、李應在那裏拜會魏輔梁口真大義隻得遠遠地一茶店坐下y等了好歇，宋江、李應去了，真大義方起步走到輔梁門首人向應門童子唱個喏，說道："有張辟邪書信致候二"童子應了進去。輔梁一聽見"張辟邪"三字，便知道那話兒到了，忙教請來人進內敘話了大義進了內軒，與輔梁相見了二大義呈上希真密信，魏輔梁拆開從頭至尾細看一遍，笑逐顏開道："吾兄來此，真是天賜成功也。"便又細問了大義來曆幾大義一一細說了。輔梁留大義酒飯畢，便引大義進了密室，吩咐魏生與童子應門，輔梁道："道子先生初計，欲吾兄假擒令弟勸降，從此一引兩、兩引三，就中取事。計非不妙，但此事極險幾宋江那廝外貌假仁假義幾心地極多猜疑，萬一被那廝猜破，大事休矣。我看還是依他第二計，我明白也須得回拜那廝，你隻須由別路進去，我與你兩不相識最妙，"當下兩人將暗相照會的話議個停當兒真大義便投別處客店裏去了個次日，輔梁坐乘小轎，進兗州城去回拜宋江、李應y宋江、李應大喜迎入，輔梁道："山野愚夫，有何奇才，頻勞大罵枉顧幾實形惶恐。"宋江、李應齊聲道："區區兗州全仗先生保護，先生何必過謙。"正在豈敢、不敢的鳥亂，忽報："有一大漢，自稱姓真，名大義，要來求見。"宋江驚喜道："這真大義便是張魁兄弟所說的，今番來了。"忙教迎入，真大義一見宋江納頭便拜，道："小可聚義太遲了，"宋江見大義一表偉岸，心中大喜，慌忙答拜。眾頭領都相見了，大義道："蒙張魁兄有信相招，本欲即速便來，奈俗務羈身，了是以遲遲。因聞頭領在此，特來此地投納。所有張魁原信，小可恐漏泄招禍，已經燒毀，適才關上疑小可來曆不明，望頭領叫張魁來識認便了，"宋江道："好漢何出此言！小廝無知一衝撞休怪。據張魁兄弟說起賢弟本領兒小可不勝企慕，今日光臨，實深萬幸。"當下請大義與輔梁坐了客位，宋江、李應等坐了主位奉陪，輔梁與大義假相問了姓名了彼此又各相謙遜，輔梁坐了首位個宋江吩咐殺豬宰羊，款待新頭領口筵宴已畢，宋江吩咐撥間住房安置大義，宋江與輔梁商議道："陳希真那廝必然要來滋擾，願求退敵之策。"輔梁道："希真那廝不能禁其不來，惟有將一切守備之法計議停當，俟其來時，設法破他而已，"宋江稱是。又問該再留幾員大將幫同李應鎮守，輔梁道："留將鎮守亦是要著下公明意下欲留幾人？"宋江道："現在楊雄、石秀、黃信、楊林四人幾愚意俱欲留守兗州。"輔梁道："甚好"，又道："我料希真那廝日內必來，小弟擬在尊府攪擾數日，以便傾吐謬見，報效知己隻"宋江大喜道："吾兄肯居城中，真萬幸也。"次日，輔梁私對宋江道："適才新來頭領真大義，小可有些疑他。"宋江道："何故？"輔梁道："用人之際口雖不可如此疑忌，然亦不可大意兒此人小可略有些風聞他，他的堂兄弟名喚祥麟，現在猿臂寨為頭領，雖日後各為其主，未可便以小人心胸測他上隻是目下切須留意，且待希真來時，看他對陣交鋒的情形，便知此人心意，"宋江極口稱是。

　　傍晚，忽報猿臂寨已起兵來也，宋江道："飛虎寨尚未修築起，怎好？"輔梁道："我原勸李兄暫作土闉把守上土闉工省易就，石城工大難成幾今希真果然乘我工程未就興兵前來也隻為今之計，隻得趕緊築帶木城一然數日亦不能完工，惟有公明統兵扼住泗河渡口斷其來路下俟木城築就再作計較。"宋江便催築木城，一麵點楊雄、石秀、黃信、楊林、孫立、孫新、顧大嫂帶領八千人馬個宋江、魏輔梁督領由泗河進發，李應、公孫勝及眾頭領保守城池，真大義起身道："小弟新來聚義，曾無半點功勞，願在前部充當小卒，殺賊立功。"輔梁道："賢弟請留守鎮陽關個"大義不悅。宋江道："真賢弟同去最好，"輔梁私對宋江道："今番好看他真偽也一"宋江點頭。

　　眾將連夜起行，次日到了泗河渡口射月村，前麵不過五裏，猿臂兵已安營立寨，宋江也傳令安營，請魏輔梁商議交戰之事了輔梁道："我軍後到一步，險要已被那廝占去。若與他鬥兵必不得利，據愚見，不如先與他鬥將，我在陣後埋伏幾枝精兵，如鬥將得勝便乘勢掩殺過去，這伏兵可作後應；脫或不勝，我便乘勢詐敗而逃，那廝追來，我伏兵殺鐐，那廝必中我計也兒"宋江道："魏先生真韜略非常，"便令楊雄、石秀領二千精兵靠後埋伏，這裏差人到希真營裏下戰書，且說陣希真自遣發真大義赴兗州後，即日便議興兵，派陳麗卿為正先鋒個真祥麟為副先鋒，祝永清為左翼，祝萬年為右翼，欒廷玉為左將軍，欒廷芳為右將軍，謝德為中軍左副將，婁熊為中軍右副將，王天霸為後將軍個希真親統大隊，劉慧娘為軍師了請劉廣鎮守青雲山，苟桓鎮守猿臂寨，範成龍鎮守虎爪關，劉麒鎮守新柳營了這裏二萬四千馬步全軍下浩浩蕩蕩殺奔兗州。到了射月村個接著宋江戰書。原來這戰書是輔梁寫的，中有幾個暗字號，希真一望明白，便批刻日交鋒鬥將。來人齎書回去，希真與眾將商議道："魏先生之意是用我第二計，但此計須真祥麟斬他一將方才醒豁上此事如何必得定？"隻見麗卿開口道："這有何難二隻消孩兒助他一箭罷了，"希真道："這也卻好，"當下議定。眾將紛紛將自己軍器備好：真祥麟提上幹紅西纓镔鐵龍舌槍；祝永清、祝萬年各選起爛銀點鋼方天畫戟；欒廷玉帶了五指開鋒渾鐵槍；欒廷芳懸了凝霜飛雪日月雙刀；謝德提了潑風雁翎刀；婁熊掛了三隅鐵脊矛；陳麗卿挺著古定梨花槍，腰懸青錞寶劍，右邊排著雕翎狼牙箭，左邊套著樺皮鵲華塔淵弓上個個摩拳擦掌，等待廝殺，隻有王天霸倚著八十斤筆攆重撾在後押陣，不曾前來。

　　隻聽得營外人喊馬嘶上營門牙將報稱："梁山賊兵來也，"希真傳令出戰，營門外撲通通號炮響亮，鼓角齊鳴。眾英雄一齊上馬，緩緩出營，在營外列成陣勢，卻好兩陣對圓，各把強弓勁弩射住陣腳，三軍響一聲喊，麗卿一馬當先縱出垓心，高叫："會廝殺的賊子一上來領槍！"對陣宋江見是麗卿，倒也驚心，顧眾頭領道："這婆娘倒要當心抵敵上誰人出馬？"隻見孫新大叫道："哥哥為何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將要出馬，隻見背後一員女頭領叫道："二哥不須費心，待奴去斬這賤人。"宋江看時下正是顧大嫂。顧大嫂舞動雙刀直奔麗卿個麗卿展開一枝梨花槍，敵住顧大嫂，兩個槍來刀往鬥到三十餘合一顧大嫂雖有些實力，怎敵得麗卿手法神明變化隻不可測摸。正在難支，隻見這邊真祥麟躍馬而出，高叫："姑娘不須費手隻待小將來斬這婆娘！"挺槍直取顧大嫂，那邊孫新見顧大嫂敵不住麗卿，對陣又添一將，忙帶鞭槍出陣，麗卿見了，便撇了顧大嫂直取孫新，祥麟敵住顧大嫂。戰場上下四籌好漢各奮神威，大呼酣戰，那邊孫立見了，忍不住提槍便出兒欒廷玉一見孫立，心頭那把無明業火高舉三千丈，按捺不下，挺槍大叫道："昧心狂賊上今番遇著我也！"帶槍掛錘飛馬直取孫立，正還未到，麗卿已撇了孫新直鬥孫立個孫新便助顧大嫂鬥祥麟，欒廷玉已到，挺槍便刺孫新幾孫新忙敵住廷玉。戰到分際口隻見那邊祥麟槍起，將顧大嫂頭盔刺落塵埃，顧大嫂大驚，不敢戀戰兒撥馬回陣。麗卿見祥麟斬顧大嫂不得幾猛記起放箭之事，便虛幌一槍二撇了孫立驟馬回陣。孫立驟馬追來，吃廷玉挺槍攔住。戰場上四枝槍如四條神龍飛騰出沒兒兩邊陣上都看得目眩心駭兒麗卿已在旗門邊看得分明二忙掛了槍，左取弓右搭箭y覷準孫新颼的一箭射去了孫新正在苦鬥祥麟，不妨麗卿一箭射來，急閃不迭，左肩早著，手法一亂，吃祥麟一槍刺中心窩，翻身下馬，孫立、顧大嫂見傷了自己眷屬一一齊大驚。孫立被欒廷玉逼緊不能脫身，顧大嫂驟馬出來搶孫新屍身，不防麗卿又是一箭，顧大嫂急閃過，真祥麟已將孫新首級割了，勒馬跑回本陣。希真大喜，那邊真大義挺刀出馬，大叫："祥麟不得猖獗！"驟馬追來，祥麟已回入陣中。祝萬年挺戟迎住y大罵："賊匹夫，那日你放走楊雄，你還矯辯不是賊黨，今日尚有何說！"大義更不答話，舞刀直取萬年，兩下便鬥，宋江方知殺孫新的就是真祥麟，心中大怒，又知方才楊雄所說指點他出路的就是真大義，心中暗喜。那一邊黃信見孫立與欒廷玉狠命相撲下勝負不辨，便挺劍出馬直取廷玉；這邊謝德看夠多時，更耐不得，便舞刀上前夾攻孫立y黃信已到，當時廷玉和黃信、謝德和孫立，四籌好漢鬥作一團。這一邊真祥麟繳了孫新首級，重複出陣。顧大嫂怒氣填胸，舞雙刀已撲到萬年馬前，真大義抽身提刀，直奔祥麟幾那一壁廂，欒廷玉戰到分際兒賣個破綻勒馬逃回。黃信驟馬追趕上欒廷玉一飛錘從黃信頭上飛過兒直打中孫立坐馬。孫立翻身便倒下謝德提刀便斫。黃信大驚，忙回馬救孫立；顧大嫂亦大驚，忙撇了萬年轉身來救。真祥麟恐失了孫立人便拍馬直追顧大嫂，黃信、孫立一齊逃回本陣又真大義正獨鬥祝萬年，忽然猿臂陣內閃出一員大將舞動雙刀，正是欒廷芳來替萬年，萬年便抽戟回陣，欒廷玉打倒孫立，見孫立已走，也舞槍來取大義。那邊祥麟一槍，謝德一刀，敵著顧大嫂雙刀飛舞；這邊也是廷玉一槍，廷芳雙刀，繞著大義單刀盤旋，那邊廝殺的是真的，這邊廝殺是假的；宋江一時如何辨得口希真早已看得分明。隻見那謝德武藝究竟平常，單靠真祥麟繞住顧大嫂，顧大嫂因祥麟斬了他丈夫，心中恨極，狠命相撲，真祥麟苦不得抽身來對付大義，麗卿見了，便舞槍直取顧大嫂替回真祥麟二隻見欒氏弟兄都敵不過真大義一逃回車陣。大義正待闖陣個祥麟已回轉用槍逼住大義上那邊謝德亦勒馬回陣，單剩麗卿與顧大嫂廝殺幾祥麟將槍逼住大義的刀道："哥哥，那日林子邊怎樣對你說來？你今日卻甘心從賊！"大義道："兄弟了你不曉得公明哥哥忠義雙全隻一心替天行道。你那陳希真是個草賊，如何及得來，你卻教我沒長進！"祥麟大怒道："你這廝真不生眼，你不看旗號上我們有'欽賜'字樣，他有沒有？我今日看你是哥哥，權讓你一次，你快快心中思量，棄邪歸正罷。"大義氣得暴躁如雷幾道："你這廝直如此顛倒說，你壞了我孫新頭領，我今日看你是兄弟不來殺你，你識得的趕早下馬受縛，我在公明哥哥前保你不死，"祥麟大怒道："你這廝既做了強盜口辱沒我真家祖宗，我認識你甚麽哥哥向誰稀罕你不殺！"說罷挺槍直刺大義，大義亦怒極揮刀便鬥。鬥到三十餘合了隻見祥麟漸漸氣力不加幾槍法散亂，大義喝聲"著"，一刀劈去，祥麟急閃，已將一頂束發紫金冠劈落塵埃，祥麟大驚，披發回陣。大義緊緊追來下祝永清急忙提戟出陣，萬年亦出陣前，兩枝戟擋個不及，大義已搶入二祝背後，陣上因自己將官在外，不敢發矢，大義已闖入陣中。

　　宋江大驚，忙揮軍馬掩上去救大義幾永清、萬年忙揮戟撥兩翼精兵迎住上麗卿見了，便撇顧大嫂單槍闖入宋江隊裏了宋江軍馬大亂。隻見希真陣內亦人聲亂喊，真大義已從永清左翼中提著一顆人頭人衝殺出來。宋江見大義出來，慌忙鳴金收軍。麗卿亦從宋江陣中出來下迎著大義假意邀殺，大義忙將手中人頭摜過在宋江麵前，挺刀迎鬥。永清、萬年也一齊上前追殺大義，大義喘乏，無心戀戰，撥馬便走向永清、萬年追個不及，收兵回陣，麗卿那裏肯歇，直追上去，顧大嫂見了怒不可遏，便出馬敵住麗卿幾放回大義。麗卿、顧大嫂重複狠鬥，兩邊都不住的鳴金，麗卿、顧大嫂隻得各歸本陣，方才宋江見大義摜過一顆頭來兒倒也唬了一跳，急令拾來細看人正是真祥麟麵目，驚喜出於望外，見了大義回陣，便道："真賢弟，你真個公而忘私、國而忘家了上"大義請將祥麟首級掩葬，休要號令，"務求俯準了略盡弟兄情分"。宋江歎服，眾人都佩服大義真是英雄豪傑，輔梁埋怨大義道："真將軍錯了二令弟既有心招致將軍，將軍大該將計就計誘他過來，小可自有妙法。不但勸令弟歸誠，而且管教希真全軍覆沒了今將軍不忍一時之忿，竟把令弟殺了人雖見將軍事主之忠，卻於希真無損，徒壞了令弟。"大義懊悔不迭下宋江也懊悔，從此深信大義，看官，這個頭怕他真是真祥麟的？須記那年希真擒高封的時節，高封有個兔子是阮其祥的兒子上名喚阮招兒，麵目與祥麟相像，希真曾說有個用處，今番把來如此用過也了宋江如何識得，正在歡喜，忽聞外麵喊聲震天，報稱："猿臂兵馬來也，"宋江道："今日勝負相當了此番務要勝他一陣。"輔梁道："如勝他不得下不如依愚見詐敗誘他。"宋江點頭兒便將此話吩咐眾將，眾將領諾，宋江傳令出陣，隻見麗卿早已立馬垓心y高叫："忍心殺弟的賊，快來納命！"大義大怒，正要出馬，隻見顧大嫂叫道："真大哥少歇兒待奴家去結果了他。"一馬飛出，麗卿道："你這賤人，非吾敵手口著好廝殺的出來！"顧大嫂咬牙大怒幾直取麗卿，兩馬相交，軍器並舉，孫立見了怒氣填胸，正待出陣y楊林叫道："前番我不曾廝殺，今番待我去。"一馬縱到垓心，隻見希真陣裏，王天霸倒提鐵撾，大吼出來。原來希真因天霸不曾廝殺二此番特叫祝萬年、謝德去替天霸押後軍，調天霸到前陣。當時天霸敵住了楊林，奮勇酣戰。孫立見了飛馬出陣，怎奈欒廷玉仇人相見，分外眼睜，不待他到垓心，已一馬馳出隻迎住廝殺。兩陣上喊聲震天，鼓角齊鳴。真大義見顧大嫂鬥麗卿不過，便挺刀直取麗卿。廷芳見了，便舞雙刀去取顧大嫂。麗卿和大義不是真廝殺幾心中不樂，隻得勉強如演戲般鬥了十餘合，希真深恐露出破綻，忙教婁熊一馬出陣，挺矛上前叫道："前番小將因保護主帥不曾出陣個今番來替小姐廝殺也。"麗卿聽了，便勒馬回陣。婁熊與大義大呼廝殺，希真立馬陣前，永清在左，麗卿在右，看那戰場上八位英雄，分作四對兒廝殺，真是雲崩電駭，日暗天昏。

　　麗卿見了，忽對永清道："一不做兒二不休，前番既用暗箭斬得賊將，今番我想再用，你看射那個好？"永清道："擒賊先擒王了射群賊何如射宋江。"麗卿道："路隔得遠，恐射不到。"希真聽了兒便道："踅到牙旗邊去幾便好射。"麗卿便去壺中揀一枝上等直幹的雕翎狼牙箭，踅到牙旗邊。隻見場上喊聲大震一兩陣上鼓角喧天，麗卿左手抽那張寶雕弓，將箭搭在弦上，拽開那弓個正似一輪滿月，端的虎口過肩上鳳眼到鐵，覷定了宋江的咽喉，颼的一箭射過去。霹靂聲中個流星迸到。正是明槍好躲，暗箭難防。宋江正看那場上廝殺上那裏留心到有人暗算，那枝箭已射到宋江喉嚨前，喉嚨不比別處，乃是致命之所，又無衣甲阻擋。看官，不要替古人擔憂，當年那枝箭與宋江的喉嚨相去尚隔三五寸遠哩，宋江死不死、傷不傷尚未可定隻且看到下回便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