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寇誌

第十四回 苟桓三讓猿臂寨 劉廣夜襲沂州城

　　卻說苟氏兄弟二人，當日將陳希真推在中間交椅上，撲翻虎軀，拜倒在地。希真大驚道："居中之位，豈是我坐的！"苟桓道："恩公容稟：不但小人弟兄兩條狗命隻出自洪恩救放，便是小人的祖宗都蒙延綿，並累及老夫人窀穸，不安向此恩此德，真是重生父母一再造爹娘，苟桓摳出心肺，也報你不得。隻就今日個便是良辰，請恩公正位大坐。為一寨之主。苟桓兄弟二人二願在部下充兩名小卒，不論刀山劍樹，恩公驅遣，隻往前去，誓不回頭下"希真道："小弟投奔二位公子，一者求救劉舍親之令堂太夫人上二者逃脫自家性命。二位公子若要如此，是不容小弟在此了，情願告退。斷難遵命。"苟桓再三要讓，希真那裏肯。劉廣道："陳舍親怎肯僭，上幾苟將軍從直好。"苟桓道："既如此，且權分賓主坐了，再有商議，"當時眾英雄分賓主兩邊來坐下兒劉廣老小並麗卿，自有範成龍家眷接入後堂去款待，希真請苟桓弟兄換了衣服一苟桓開言問道："不知恩公因何與高太尉相惡。棄家避難？願聞其詳。"希真把上項事細細說了一遍上"此刻不意反累及劉舍親令堂、令郎都陷在縲絏望乞將軍救援。"苟桓道："恩公與劉將軍放心上此事都在苟桓身上，管要救老伯母、大公子出來，殺了這班貪官汙吏，與眾位報仇，"劉廣叩頭拜謝。

　　當晚苟桓殺牛宰馬，大開筵席，與希真、劉廣等接風。席間，苟桓又複擎杯灑淚口求希真坐第一位交椅。希真道："公子聽小弟下情：念希真本是江湖散客人又且獲罪在官，怎敢僭越？公子隆情隻深感肺腑，讓位之言，休要再題兒聖人雲：'名不正則言不順，'希真若受了此位，名、言何在？隻求公子救了劉舍親令堂、令郎，希真雖死，九原，感激不盡，"苟桓見希真必不肯受，心生一計，當夜席散，喚過苟英來吩咐道："我看恩公文武雙全。勝我十倍，我不當居他之上幾他不肯受，我有一計在此，你明日依我如此如此，不由他不從，"苟英領命。

　　次日，希真早起，梳洗畢出廳相見。苟桓弟兄卻都不出來上不移時，隻見苟英慌慌張張跑上來二到希真麵前跪拜道："家兄命在呼吸，求恩公速去救援！"希真大驚道："此話怎講？"苟英道："求恩公隨小人去口一見便知。"眾人皆驚，希真疑惑，卻也有些瞧科。便一同隨了苟英，從正廳左首側門外轉出去又沒多路，便是操軍的大教場，甚是空闊。兩旁都是楓樹林，隻見最高一株楓樹杪上赤膊吊著一個人，真祥麟、範成龍並十數個頭目，都立在樹下。希真近前看時。吊的那人正是苟桓。那苟桓把一手兩腳總縛了吊掛在樹上二隻一條索頭生根，散著右手執一把利刀，希真大驚道："公子何意？"苟桓高叫道："恩公聽稟：我受你天地洪恩。夜來都說完了。恩公不容我讓位，我便一刀割斷了繩索，拚得個粉骨碎身。報你的大德。"說罷，便把刀鋒擱在繩上口慌得希真沒口的答應道："遵命人遵命！快請下來！"苟桓道："大丈夫休要翻悔，請立盟言。"希真忙應道："不翻悔幾不翻悔，快請下來！我死在刀劍下，決不翻悔。"劉廣、劉麟都也急得呆了，苟桓見希真應了，真祥麟、範成龍才教人盤上樹去口解了苟桓下來。於是眾英雄擁希真上了演武廳，居中坐了，眾人一齊參拜，希真滴淚道："眾好漢如此見愛上不料希真尚有這般魔障二容我拜辭北闕，。"眾人忙設香案，希真望東京遙拜道："微臣今日在此隻暫避冤仇，區區之心，實不敢忘陛下也人"說罷，痛哭不已。眾人無不下淚。希真轉身拜謝了苟桓，又謝了眾人。然後到正廳上坐了第一把交椅一讓苟桓坐第二位，苟桓那裏肯。苦苦的讓劉廣坐了。苟桓不得已坐了第三位。範成龍坐了第四位，真祥麟坐了第五位，劉麟坐了第六位，苟英坐了第七位。後堂陳麗卿、劉慧娘兩位女英雄也排了坐位隻共是九位頭領坐了。

　　眾頭目軍兵都來參拜畢，希真開言道："眾位弟兄兒郎聽者：陳希真今日蒙苟大公子讓位了一切章程俱照舊例，不必改移，我與劉防禦、苟大公子同掌兵權，各無異心。甥女劉慧娘參讚軍機。劉麟甥與小女陳麗卿護衛中軍。範將軍兼管倉庫。大家務要齊心努力，今日便昭告了天地、本處山川神祗，"眾人齊聲領諾。行禮都畢下希真又道："並非希真大權在手二作事先私後公。實緣劉防禦的母親、兒子陷在囹圄下命在呼吸，若不急救，必誤大事人今欲諸位協力同去。"廳上廳下一齊應道："悉憑主帥驅使二誰敢規避！"希真便教劉廣將家私將出。盡分俵，眾頭目嘍囉。眾軍無不感激口希真問眾人道："我欲救劉太夫人個當用何策？"苟桓道："本山孩兒們，經小弟時常教練，精熟可用，一憑大哥調遣。"希真道："此事隻好智取口不可力敵。我昨日已差劉防禦的得力心腹到孔厚家探聽個若能夠他將太親母、麒甥解去都省口我等於路上搶奪，此是上策，如其不能，我想後日是中元佳節。沂州城內慈雲寺蘭盆勝會。。香火最盛；四方的香客一三教九流，買賣趕趁的，雲屯霧集。我們挑選下精明強幹之人，扮演了混入城去，索性瞞了孔厚，兵到城下，裏應外合，必能成事，此計如何？"眾人齊喝采道："此計大妙！"希真道："隻是探事人還不見回報，好不煩悶。"卻說那探事人到了孔厚家。孔厚方知劉廣、希真等都落了草隻吃了一驚，歎惜不已，隻得將來人留下，去堂上探聽動靜。那高封自將劉母、劉麒拿到之後，與白勝煆煉成一片，一意要捉住希真、劉廣。與高俅報仇。對阮其祥道："劉廣謀叛上在逃未獲。叵耐雲天彪與他兒女親家。一味扛幫。我要上濟南都省，麵稟製置使，休教那廝搶原告，"阮其祥已得了青雲山的金銀了一意與白勝方便，便攛掇道："太守便親解了這一幹人犯去了以便質對。"高封搖手道："不可二不可。此去都省，必從青雲山經過上那廝們中途搶劫，即有官兵防護。到那裏已是寡不敵眾。我到都省將這案情稟明了兒這幹人犯便於本地處斬幾再拿陳希真、劉廣。我又恐那廝們扮演了來劫牢獄了劫法場，我已出了告示個各門嚴緊稽查。今年慈雲寺的蘭盆會不準舉行，不可又似那年江州城、大名府兩處都吃那廝們著了手去一我又派心腹人在牢裏監督口防那廝越獄。你再去添選五十名精壯兵丁了管守獄門。又請都監黃魁一各城門小心防守。"高封便帶領扈從上都省去了，阮其祥暗暗叫苦道："這不是敗了我的勾當！"密地裏遞信與狄雷去了兒孔厚知這消息，也暗暗叫苦道："劉母、劉麒的性命怎好也？"便歸家對劉廣的心腹道："此段冤獄。非有大腳力的人救不得，我想隻有都省檢討使賀太平，他看覷得雲天彪極好，我與他也有些瓜葛人製置使前最有臉麵。叫你主人寬耐幾日，好歹要尋他的門路，救老夫人、大公子的性命幾你便將了這封回信去。"孔厚在書信後又寫了十數行兒勸劉廣、希真但得救了劉母、劉麒人千萬離了綠林等語。

　　來人不敢怠惰，飛風回猿臂寨。希真等得了此信二見沂州府劫牢不能下手口眾人都大驚，劉廣隻是痛哭一希真把眉峰皺了半晌，問那心腹人道："城裏慈雲寺的蘭盆會既不舉行，城外法源寺的舉行否？"那心腹人道："小人也看過告示上，隻禁止城裏慈雲寺，卻不見有禁城外法源寺的話頭。"希真笑道："既這般說。法源寺的蘭盆會一準舉行，我們就往那裏，此城仍好破，"劉廣道："法源寺在城外，又與城相隔五六裏的路下便到了那裏，卻怎能入得城去？"希真道："你不曉得，我起先之計，原要大隊兵馬前去，裏應外合，一鼓而下，像那年吳用破大名府救盧俊義的故事，如今這廝既這般狡猾，我就另換一副局麵了我等挑精壯人馬，仍扮演了隻走的走，坐船的坐船，去赴蘭盆會。就半夜裏舉事。隻是這般鐵桶的城池，沒個內線，如何破得？城裏黃魁利害下若不用上將去，如何敵得？如用上將去，姨丈與麟甥的麵貌，誰不認識；範將軍亦是本地人。恐防打眼。苟氏昆玉卻又人地生疏，口音不對。隻有真將軍熟悉江湖上的勾當上又伶俐材幹，可以去得人隻是他一個人孤掌難鳴幾必須再著一個同去。我想來幾除非叫小女麗卿如此改扮了去，那廝們雖然盤查得緊，此卻未必料得，又妙在他是東京口音。"劉廣道："計雖好，隻是怎好叫甥女如此裝束？"希真道："不妨。叫他來，我吩咐他。"遂將麗卿喚到麵前幾希真道："我兒，你前日不是說下要踅進沂州城去刺殺高封、阮其祥？如今用你的妙計，就著你去。"麗卿大喜道："幾時去？"希真道："你休高興人我料你殺他不得。"麗卿道："爹爹說那裏話，量這些男女，何足道哉！這廝兩顆驢頭都在我鈔袋兒裏兒指尖兒一撮便到手。"希真道："你那裏曉得，此刻畫影圖形拿你，誰不識得你是陳麗卿，未進城門，先吃拿了，怎想去刺他，如今隻要你喬妝改扮了去，"麗卿道："改扮便改扮。值什麽？"希真道："恐你不肯，"麗卿道："有何不肯？"希真笑道："我要你喬妝路解馬的武妓口你可肯？"麗卿笑道："阿也兒爹爹不是說笑話，我好端端的女孩兒口沒來由怎教我去扮粉頭下這卻恁的使得？"希真道："我兒，天理良心，天下通行。不是為父掂斤估兩上你太婆、大哥端的為著我們爺兒兩個一遭此大難，你不去救他個誰去救他？況且不過賺進城門。片刻工夫，又不叫你認真去做武妓，左右是個假扮。"麗卿道："雖則假扮個孩兒一生話靶，。"希真道："再沒人說起個"隻見劉廣道："賢甥女幾你救得我的娘，真是我的大恩人，也受老拙一拜。"便向麗卿下跪幾流淚不止。慌得希真連忙扶住，叫聲"罪過"，又叫麗卿道："好兒子，依了罷，也記得太婆日常待你的好處向"麗卿又想了想，笑道："爹爹寬心，姨夫不要煩惱，我都依也幾隻是紮抹了形景難看，大家卻都不許笑我。"希真道："你幹正經事，誰敢笑你。"希真便對真祥麟道："真將軍可與小女扮做兄妹幾諸事照應他，休教露出馬腳隻"真祥麟辭道："既是小姐肯去下足以敵得黃魁，小將不必同行一"希真道："真將軍休避嫌疑口老夫便與你二人同往。"祥麟方才應了幾隻見慧娘出來，對希真道："姨夫教卿姐這般扮演口雖是一時片刻賺進城去二萬一遇著個不曉事的，認真要留住跑解口那時做又做不得，不做又要露馬腳，怎好？"祥麟道："不妨又小姐扮演了，再將一方帕兒束了頭額。伏在鞍鞽上，詐作有病幾有人要做買賣，我有言語支吾他，隻是沒個做鴇兒的卻不像，卻著那個去好？"苟桓道："我看就是王頭目的妻子尉遲大娘上生得黑麻麵皮，身軀長大，兩臂有千斤之力，也識得些武藝，也是東京人氏，現在寡居個此人可以去得。"真祥麟道："不差。"便將尉遲大娘喚來，參見了希真、麗卿，麗卿歡喜道："我正少個伴當上你果然去得，快去扮了鴇兒口成功之後，必重用你。"尉遲大娘叩頭謝了一商議已定，希真便請苟桓權理事務。與範成龍、劉慧娘同守山寨，傳令共點一千五百名軍漢。配搭了身材相貌，一大半扮了香客兒分做水旱兩路。旱路令苟英統領，都用車馬駝轎往太寶墟進發；水路用二十多隻拖篷船，由蘆川逆流而上，便將劉廣、劉麟父子二人藏在裏麵一一小半多扮了各行趕趁的隻裏麵的領袖都是苟桓的心腹人希真吩咐密計道："你等不可結做一陣走，都要三三五五，陸陸續續向十五日黃昏，到法源寺前取齊。挨到三更，便來沂州北門外策應了"又挑選了二三十名精細嘍囉頭目，"都要沂州城內有親眷相好的上各人自使見識，預先混進去口或是客店，或是親友親存身一臨時齊來北門內接應。成功後重賞，誤事者立斬。"對劉廣道："你與麟甥、苟英帶了孩兒們。一到北門外，不可近城，亦不可離得太遠，隻先帶三五十人近城門邊個就對著敵樓往半天裏放旗花又我同真將軍、麗卿在裏麵，見旗花起便斬關奪鎖，接應你們。奪了城門，方把大隊人馬擁進去隻苟英不必進城，恐李飛豹來策應。就好抵敵他。姨丈同麟甥破進軍去，救得太親母、大賢甥出來。便下船先走。真將軍把住城門了切勿遠離。"叫麗卿道："卿兒，老實對你說，教你去殺高封是假話。高封並不在城裏。因恐那兵馬都監黃魁利害，特教你去都司前截住他幾休吃那廝來策應。你不認識路個有人引你。你又恐你一人支不住黃魁幾臨時我來幫你。得了手幾你先走，我後出來。"麗卿笑道："與這等匹夫廝殺，何用爹爹幫。那廝既要替高封強出頭兒便先結果了他。"那日正是七月十四日一眾人都去紛紛的依著密計，安排了各色行頭，。當夜無話，次日一清早，希真對真祥麟道："我不可與你們一陣走向我扮做個賣西瓜的行販，從別門進去，到北門內來兜你們取齊，"又吩咐麗卿道："你那枝梨花槍恐防打眼下不可帶去，隻選兩口好樸刀配在擔兒上，那青錞劍也好充做行頭口佩了去不妨。"劉廣道："我這兩日不知怎的下隻是心驚肉顫，神魂不安二"眾人道："隻因你記掛老伯母、大令郎之故個"真祥麟去打扮了，頭戴一頂撮尖瓜瓣帽人穿一領印花布鬥衣，係一條鴨綠纏肚包。一對三藍繡花護膝，腿上都纏了鸞帶隻腳蹬一雙細針打子扳頭獠鞋。仍把一領青衫兒罩了身體，那希真將五柳長髯打了辮結上蓬了頭發，挽個揪角兒，穿一領棋子布的破小衫兒，戴一頂舊草笠兒，赤了雙腳，著一雙多耳麻鞋，又取些煙煤把渾身皮肉都擦成黧黑之色，那辦事的嘍囉已整頓了一副籮擔，把八個大西瓜盛在裏麵，麗卿早已打扮好，又討些脂粉，塗抹了花麵，儼然是個東京武妓又尉遲大娘扮了鴇兒，伏侍麗卿，都結束停當。

　　正待要下山。隻見真祥麟一疊連聲，叫起苦來不知高低隻說道："主帥，此條計委實行不得，內中有個老大毛病。"眾人驚問："有何毛病？"祥麟道："主帥不知，凡是江湖上的勾當，不論跑解、走索、串社火、使槍棒賣藥。都要投托地方上有勢力的戶頭先去參拜了，求他包庇，又喚坐靠山口坐了靠山，方準做買賣，沒有時，別的不打緊，怎當得那些破落戶潑皮們的囉唕？忍耐又做不得幾不忍耐又做不得。小將不妨事，胡亂同他們鬼混。小姐金枝玉葉下如何去得？"希真道："阿也！此事我也不想起，卻怎好？眾位可曉得，沂州城內可有甚土豪？"劉廣想了想道："有了，沂州城內有一個萬俟，通判幾名喚萬俟春，與他兄弟萬俟榮兩個是沂州城內有名的土豪一專一結交當道官府，並那些不三不四的上欺壓良善，無惡不作。四方走江湖的口並那些不成才的閑漢，都去投奔他。恰好正住在拱辰門內。"說不了上範成龍道："敢是那廝綽號司馬師、司馬昭的？"劉廣道："正是隻萬俟春眼泡下生個黑瘤兒人都叫他'司馬師'。"希真道："拱辰門是哪一門？"劉廣道："便是沂州城的北門。喚做拱辰門。"希真道："如此說一便去參拜他。"麗卿道："誰耐煩去參拜那畜生！那個敢來囉唕二先把來開刀，就動起手來了"希真連忙止住道："我兒快不要如此一此去最要機密，切切不可任性了"麗卿笑道："我不過這般說下"祥麟笑道："姑娘不要擔憂，到那裏我自有見識，不用你去參拜幾"商議已定，大家一齊下山。慧娘道："爹爹、二哥小心，天可憐見，但得祖母無事，先飛報個信來。"說罷兒啼哭不止。劉廣也不知其意，苟桓、範成龍送了眾人動身，回山寨把守不表。

　　卻說希真等離了猿臂寨，行不到五七裏之遙，隻見大路上一個人背著包裹雨傘了氣急敗壞飛奔而來。走近前，希真、劉廣認得是孔厚的心腹莊客。希真忙叫："主管那裏去？"那莊客見了劉廣道："恰好此處迎著劉老爺，家老爺有緊要信一封在此，老爺請看。"劉廣忙接過手個隻見信麵上寫著：內緊要事件，飛送劉老爺親拆，毋得刻遲個劉廣大驚，把不住心頭亂跳。拆開時，隻見信內雲："老伯母連日胃脘病大發，高太守不準小弟醫治，又不準保釋，太守到都省去，阮其祥把持更甚，老伯母竟於十四日戌時在班館仙逝隻"隻讀到這裏，劉廣大叫一聲，往後便倒，口噴鮮血，不省人事，眾人忙扶住喚救。半晌劉廣換轉氣來兒怒發衝冠，跳起來抽出腰刀人向路旁一塊頑石上亂砍下大罵："高、阮二賊，我捉住你，不碎嚼你的心肝肺腑，誓不為人！"隻見刀光落處，火星四射，那塊頑石竟被他剁得粉碎幾眾人無不駭異。

　　劉廣插了刀。喝令嘍囉們快行。希真道："消停著。待我再看信內還有甚言語兒"隻見下文道："小弟現將屍身領出，備棺草草殯殮，停柩在東門外地藏庵內，意欲使兄長來取。大賢侄無恙一此實天災大數，見信伏望萬萬珍重了"希真看罷，喚過一個精細嘍囉二私地裏吩咐了言語，便對莊客道："累你遠來人我等不便寫回信，就托你轉覆貴主人：多多拜上個竟於二三日後，我等自來迎取靈柩便了幾這人是劉老爺的體己，著他同你去上就在地藏庵內伴靈。"又取些銀兩賞了那莊客。教他們先去了。劉廣問道："此是何意？"希真道："我等此去隻便搶靈柩。隻是地藏庵內屍棺甚多，知道那一口是？所以我叫這孩兒去先認定了二臨時便好動手。又恐孔厚知覺了故假意說是去伴靈。"便吩咐苟英道："你不必進城，隻帶二三十孩兒們，徑去地藏庵搶了靈柩，便到船上等我們。別項事都不必管兒"苟英領命。眾人齊到蘆川渡口下了船，劉廣父子便在船上，逆流而上；希真同祥麟、麗卿、苟英都渡過那岸上奔太保墟去。

　　且說劉廣父子二人隻率領眾頭目軍漢，假扮香客，駕船到了法源寺泊定。那法源寺的蘭盆會果然熱鬧：有十數處的燈棚隻都有焰口，壇場，鍾磬悠揚，人聲喧鬧。那些遊人、香客、買賣人等挨挨擠擠。但是山寨中人見了，都大家會意。劉廣、劉麟恐人打眼，都睡在船艙內上不上岸去，隻等夜深動手，按下慢表。

　　卻說那太保墟，乃是城外一個三、六、九的市集，都是空的房屋廨宇。希真一幹人到了那個所在分路上希真對苟英道："你隻管去法源寺前等候二與劉廣一齊舉動，不得有誤，"苟英去了。希真對麗卿道："我先進城去下你同真將軍後來，諸事聽他的話隻切勿使性。"便挑了西瓜擔兒先走，又恐吉凶難定，密誦真言。喚幾名黃巾力士在暗中隨護口那二三十名嘍囉已是陸續踅進城去了幾話中單說真祥麟請麗卿上了馬，尉遲大娘跟隨著，祥麟把行頭擔兒挑了。一行三眾往拱辰門進發下不多時到了拱辰門外，城牆上果然掛著捉拿希真父女並劉廣的榜文，畫著他們的麵貌。祥麟見天色尚早下就都去那槐陰下坐了乘涼。隻等候到黃昏，混進城去。有許多閑雜人圍著來看，果然有那些子弟們就要做戲上來問價錢。真祥麟賠笑臉回覆道："小人們尚未進城去參拜靠山。不敢開手。待參拜了，再來伏侍列位。"眾人問道："你們靠山是誰？"祥麟道："是城內萬俟大官人了"眾人聽是萬俟春，誰不懼怕，都不敢再說。麗卿恐人看出破綻。便裝做有病的模樣，靠在尉遲大娘肩胛上。把粉臉兒藏了。眾人看了許久幾也都散了。

　　看看日落西山，天色已晚，敵樓上起鼓攢點了將閉城門。祥麟等起身二到門前對門軍聲喏施禮下道："小人等是東京下來跑解的幾特到城裏慈雲寺趕趁。啟過長官。方敢進去。"那門軍道："你們來得沒興。慈雲寺的蘭盆會今年不舉行。待進去恁的！"祥麟故意驚問道："卻是為何？"門軍道："你不見知府相公的告示？他不準舉行，我知道為何。"又一個門軍道："法源寺的蘭盆會鬧熱下城裏多少趕趁的都出去上他們不到那裏去，反進城去則甚？"祥麟道："既這般說了隻是小人有個孤老萬俟大官人。他正月裏便訂下我們，說中元節必要到他府上。如今沒奈何，隻好去參拜他。他肯發放我們，明日一早再到法源寺去，"眾門軍見他們一行隻得三眾。又說是萬俟春的門眷，果然不疑心，便說道："你們既要進去幾趁早走，就要關城了。"祥麟又唱個喏謝了上領了麗卿等進得城去。

　　隻見希真早在城根下坐著等待。籮擔裏還剩了兩個西瓜，四顧無人，希真輕輕對祥麟道："前去四五家門麵二那倒垂蓮八字牆門，門前有許多轎馬的幾便是萬俟春家。我來做挑擔的火虞上你去遞手本參謁。"真祥麟便把擔兒遞與希真人希真把那籮筐並做一個擔兒挑了，又說道："那廝家裏有喜慶事，聽說是與他娘慶壽，恐他乘興要做戲，你須要回覆得好。"祥麟應了，拿著手本走到萬俟春門首，那時候天已昏暗，各處都掌上燈火，城門已關了。祥麟到了門樓內，向一個大肚皮的門公聲喏畢下叉手立在一邊，道："小人東京跑解的，兄妹二人並火虞，。，、鴇兒下一行四眾，初到貴地，特來參拜大官人，望爺方便，稟報一聲。"說罷了袖裏取出一綻五兩重的門包。道："些小微物，孝敬爺買碗茶，"那門公接了銀子、手本道："你那粉頭，為何不來？"祥麟道："稟爺知道：小妹路上感冒風寒。現在發瘧，今日正是班期，身子燒得很，不能來伏侍，明日一早叫他來伺候，恕罪則個口"那門公把手本一擺，遞與旁邊一個年紀輕的管家道："你去替他稟一聲隻"那小管家拿了手本，走上花廳去上原來萬俟春弟兄與他娘上壽稱慶，萬俟春適有要緊公事到推官衙裏去幾隻有萬俟榮在家裏待客了正要安席，那小管家將手本到麵前稟了，萬俟榮問道："那粉頭為何不來？"小管家道："小人也曾問他了他說粉頭有病，明日一早來參拜向"萬俟榮喝道："胡說！既是有病幾來做甚買賣？到我這裏敢擺架子！對他說兒粉頭親來便罷，不肯來時連夜趕出城去，休想城裏存腳。"眾賓客都笑道："是呀。既有病做甚買賣。"小管家忙應了出來，埋怨祥麟道："你這廝真不了當，惹二官人發作，吆喝下來。說不叫了粉頭來，連夜趕出城去兒你莫道城門關了，官人們要開便開了沒來由害我淘氣！"把手本摜在地下。祥麟喏喏連聲，拾了手本，賠罪道："爺息怒，小人便去喚了來，隻是參拜還可，若要他做戲伏侍個委實支持不得。"那門公道："你快去喚了來。閑話少說。"祥麟轉身出來。對希真說了，道："此事怎好？"希真皺眉半晌下對麗卿道："好兒子，沒奈何。胡亂去參拜了。"麗卿那裏肯上希真道："我有一個計較在此。包叫你不吃虧。"便吩咐祥麟道："你再取三十兩一錠大銀兒向那個門公如此托他。求得脫更好，倘或不能，我兒聽為父的話下隻管去參拜，休要性起，那廝如果囉唕無禮，你也不必動武一便走出天井，仰天叫一聲'雷神何在'，我放霹靂助你。休要說這幾個狗頭，便連房屋都轟倒他的，著那廝們沒處討命！你放心去，倘耐得住，切勿輕試。"麗卿笑道："爹爹休要哄我。"希真道："你胡說，我幾時哄你過。"麗卿道："既如此，我就去，"便隨了祥麟前行。希真不放心。挑了擔兒也跟上去。尉遲大娘也牽了馬隨在後麵向希真暗暗捏訣念咒，向空作用。將一個巨雷祭在空中，隻待麗卿呼喚，便放下去。

　　方到得門首一隻見正南上來了一叢火把，數十對纓槍擁簇著馬上一個官人到來，祥麟等連忙靠後。那官人到門首下馬，相貌十分鄙俗。希真等卻不認識是誰。隻聽傳呼道："防禦大官人到了！"裏麵開中門迎了進去，等了半歇，從人散了，祥麟方引麗卿進前向祥麟又捧一錠大銀送與門公，說道："小妹已喚到了，但是委實病重，望爺在官人前方便，"門公接了道："你們候著二我與你去稟來。"麗卿詐作病相二尉遲大娘扶綽著他，一步步挨到門樓下那條闊凳上坐了幾麗卿便靠在旁邊那張桌兒上，假意兒氣喘。眾人燈光下見麗卿的相貌都吃一驚，麗卿斜睃著眼，看那大廳旁邊一帶花牆側首圓洞門內便是花廳兒天井裏擺著許多花卉。廳上掛紅結彩，燈燭輝煌，裏麵許多笙歌雜技二吃得好不熱鬧，那伏侍走動的穿梭價來往二門公進去多時，還不見出來，隻聽得府衙前靖更炮響，各處的梆聲雨點般的打起來幾麗卿等得心焦，按著那股氣了又是許久，門公才出來吩咐祥麟道："僥幸你們，二官人適有正經公事與防禦相公講話幾免你們的參見，手本已收下了。既是大姐身子不自在，且去將息了二明日早來伺候。叫個打雜的同你們去。對門王小二客店裏吩咐了，與你們安息。二官人包庇了沒人敢來問你們。"祥麟唱喏，謝了門公。麗卿早已立起身便走。隻聽背後有人發話道："不見這樣粉頭隻大剌剌地人都不睬。明日和你說話！"希真生怕麗卿發作二低低道："我兒休去睬他，正經事要緊。"麗卿忍著一肚皮氣，隻不做聲。希真暗暗的念動真言，收了那神雷，同到斜對門的飯店裏個那打雜的吩咐了王小二兒自去了。王小二對祥麟道："你們造化，後麵三間歌樓俱空著，盡你們去住二若是往年蘭盆會的時節兒你們同行住滿，休想如此自在上"希真等便掌燈到後麵歌樓上去，果然清雅。祥麟去安頓了行李擔兒。麗卿叫尉遲大娘將馬去後麵喂好，希真搬上飯來，大家吃飽了，希真去樓上，將那側首的吊窗掛起，暗暗叫聲慚愧。原來那吊窗緊對拱辰門的敵樓。望旗花極便。

　　那時已是二更。希真叫他們都去略睡，養養精神，祥麟在樓下安歇。希真在那窗口邊望外麵時，隻見滿天星鬥，月色盈街；聽那萬俟春家簫管歌唱，呼玄喝六的喧鬧。少刻個隻見城牆上數十騎人馬燈籠火把擁簇將來上乃是都監黃魁親來巡查，高叫各窩鋪小心看守。漸漸行查近來幾從人喝道："兀那樓窗裏上為何不熄火！"希真忙把燈吹滅了，黃魁巡查過去，更樓上已交三更個希真眼巴巴望那旗花，不見飛起，心中焦急。那條街上同那兩邊小巷人家並客寓內。已是伏下了二十多個嘍囉，也在那裏盼望號令。

　　希真進裏麵房裏兒剔亮殘燈，看麗卿、尉遲大娘卻都睡著個樓下真祥麟兀自做聲。轉身出來個隻見一道亮光射入窗來。忙去看時，那敵樓對出數十道旗花好似金蛇閃電，往半天裏亂竄。希真大喜二忙叫醒麗卿道："你們快起來。好動手也！"麗卿、尉遲大娘一軲轆，。，爬起來又麗卿便佩了青錞劍，希真拈條樸刀先走下正在胡梯邊，忽聽有人打店門，希真立住腳道："且聽是甚麽人，"隻聽店小二起來開門，好似一個人提燈籠進來個叫道："那新來的粉頭在那裏？大官人才回來幾叫他去伏侍，防禦相公也要見他口快去！"隻聽得祥麟道："小妹兀自病重，還不曾出汗，支撐不得了"那人喝道："放屁，大官人吩咐，誰敢拗他！便是病也要去，快叫他起來，不必梳洗。就隨了我去。"希真回頭叫道："我們隻顧下去，"三人一齊搶下樓，隻見祥麟還同那管家支吾個希真挺著樸刀上前大喝道："你這廝休不生眼！我非別人，便是各處查拿不著的陳希真隻今在猿臂寨做大王，扮做跑解來打這城池二不幹你事，快逃命去！"那管家吃了一驚，正待問時，隻見希真背後鑽出麗卿，手起劍落，一個斜切藕，屍首劈做兩半邊，罵道："賊畜生，教你認識粉頭！"嚇得店小二屁滾尿流，往櫃台下鑽入去。

　　希真便懷裏探出那串百子炮仗隻就燈火點著，丟出街心上乒乒乓乓響起來。附近的嘍囉先來接應又真祥麟抽出短刀殺出去。尉遲大娘去後麵提口樸刀個牽了棗騮馬出來。那敵樓上的看守軍官見城外旗花亂起個正要查問，不防希真已領嘍囉從馬道上殺上來幾一刀一個剁下城去，砍斷吊橋索子二就敵樓上放起火來。真祥麟早把甕城內的軍士殺散，扭斷鐵鎖拽開城門。劉廣望見城門大開上吊橋放下，點起一個號炮向後麵的人馬齊到，呐一聲喊擁進城來隻苟英早帶領嘍囉撲到地藏庵去搶靈柩，卻說麗卿提劍跳出街心，本待要同希真殺到城上去隻忽見對門萬俟春門首燈燭輝煌，轉了個念頭，大踏步竟奔萬俟春家來了搶進門樓，那大肚皮門公攔住，喝道："休要亂闖，且待通----"還未說完。劍光飛下，剁倒在一邊，那一個驚得呆了，待叫兒橫抹過去，早已了賬。直奔到花廳上。萬俟弟兄正同眾賓客，杯盤狼藉下猜拳行令，吃得快活。那防到跳進一隻母大蟲來，不分好歹，一劍一個排頭兒砍去。隻見屍骸亂跌，血如泉湧兒也是那些孽障惡貫滿盈，難逃大數。當時麗卿見下麵交椅上一個落腮胡子，眼泡下一個黑瘤，正待掙紮，料道是萬俟春，上前對頂門一劍，腦袋劈開，連交椅都剁倒了，隻苦了那些歌童舞女、供奉的人上大半都嚇得僵倒了，那裏走得動向隻見一個人往屏風邊躲，正是方才那馬上的官人。麗卿趕上去取他，那人把椅子來抵格，大叫："我是朝廷命官！"麗卿停劍問道："甚麽官？"那人道："小人是東城防禦使。"麗卿猛然記起，道："你敢是阮其祥？"那人道："便是下官，"麗卿大笑道："正要尋你，十門齊掛榜，你卻在這裏！不必掙紮，隨了我去。"一把奪去了椅子，抓小雞也似的把阮其祥提了出來個還有幾個殺不及的，逃出去正遇著尉遲大娘。同十數個嘍囉殺進來，算子爆都放倒了。麗卿道："這個人與我捆了帶去，"尉遲大娘忙叫嘍囉解下條搭膊，把阮其祥反剪了。麗卿吩咐就花廳上放火。隻見希真帶了些嘍囉趕進來口道："你不去幹要緊，旁人殺他則甚？"麗卿道："孩兒捉得阮其祥了下原來就是此人。"希真見了大喜。叫押了出去，對麗卿道："我兒，快去幹正事。我已探得黃魁還在衙內幾你去都司前截定，休放他出來，"麗卿便連忙出門上馬兒尉遲大娘遞過那口樸刀。隻見火光照天，本寨兵馬都擁過去。麗卿自有嘍囉引路，殺到都司前去了，希真恐李飛豹來，忙去城門邊接應一卻說劉廣同兒子劉麟。帶了人馬奔府衙前大牢來。那五十多名官兵因阮其祥不來，大半都回家去度中元，隻得頭二十人在牢門口人睡夢中驚醒都逃走了。劉廣等打破牢門，直殺入去。裏麵的節級牢子都得了阮其祥的金帛口通知消息，見他們殺進來，隻道是青雲山的人馬來救白勝個便先動手把高封派來那管牢的心腹人殺了兒開了匣床，放出白勝。白勝提著枷從牢眼裏鑽出來二火光影裏卻一人都不認識，白勝大叫："眾位頭領。我在這裏！"正撞著劉麟。劉麟喝問道："你是何人？"白勝道："小弟便是白勝二"劉麟聽得白勝二字，怒從心起一手起一鐧。白勝不備防，打得腦漿迸裂，死在一邊。節級牢子們見不是頭，欲待逃走一那裏逃得。那五六十嘍囉殺進來。好一似滾湯潑老鼠，掃個罄淨下劉廣打進牢房，大叫："我兒劉麒何在？"連叫十數聲人那曾有人答應。各處籠門都打開。囚犯數內細看，更沒有劉麒，直尋到獄底章字號，方才尋著。原來那章字號是牢獄中最吃苦的所在。看那劉麒時，已是一絲兩氣一那裏還像個人形。劉廣見了，淚如雨傾，忙打開匣床，解了繃扒。劉麟上前扶起來二駝在背上，一齊出了牢門口劉廣對劉麟道："你先送你哥哥到船上去一我不把高封的老小洗滌了，怎出這口怨氣！"正說間。隻見真祥麟飛出似趕來道："劉將軍，小弟已將阮其祥那廝一門良賤殺盡了上砍了許多頭顱在此。隻不見阮其祥，有的說那廝已被卿小姐擒捉了向老伯母靈柩，苟二公子已送去船上了上我此刻到都司前接應小姐去，"劉廣大喜道："你快去，我就來。"劉廣領著眾人上呐喊一聲殺入府衙，雖有百十個做公的幾那裏敢抵敵。一直打入宅門下奔到上房，見一個砍一個，見兩個砍一雙，將高封一門良賤五十多口，不留一個。將箱籠隻揀重的扛抬了便走二放把火算結了總賬。劉廣吩咐頭目個先把輜重運了去，自去接應麗卿，卻說黃魁睡夢中聽得喊聲大震，跳起來見滿天火光，連起來報無數賊兵進城。放火劫獄。黃魁大怒，忙叫備馬下不及披掛，提了那柄七十斤的開山大斧兒帶了本衙內值宿的三五十名軍漢奔出衙來了隻見火光中，一個女子帶領嘍囉躍馬橫刀殺來，黃魁大怒，掄斧衝殺過去了麗卿挺樸刀迎住。戰了十五六合，麗卿暗暗稱奇道："這廝好武藝，想必就是黃魁。叵耐這口樸刀不著力，不如誘他來追，用拖刀計斬他口"麗卿撥馬便走，黃魁縱馬追來，隻聽背後一人大叫道："黃將軍不必動手，看小將來斬這賤人！"黃魁正回頭看時幾不防那人一槍刺來，正中咽喉，死於馬下。那人便是真祥麟，眾軍漢都驚散了。麗卿見了大喜，便撇下那口樸刀，叫從人拾起黃魁那柄大斧來，接過手稱讚道："好家夥，就暫用他。"便同真祥麟殺轉來，正迎著劉廣。

　　劉廣得知除了黃魁口甚喜，便對麗卿道："賢甥女委實辛苦了！你先行一步，城門邊會你爹爹去，我同真將軍斷後上"麗卿便殺奔拱辰門，隻見劉麟在城門邊把守隻麗卿道："我爹爹那裏去了？"劉麟道："我送了大哥下船，轉身來接應你們，大姨夫教我把住城門，他自帶領孩兒們，去抵敵李飛豹去了，我爹爹在那裏？"麗卿道："同真將軍斷後就來，你且在此，我去接應爹爹來，"麗卿便飛馬出城，隻見喊殺連天，李飛豹正率領人馬與陳希真大戰，麗卿大叫道："爹爹，我來也！"衝開士卒，掄斧直取李飛豹。李飛豹雖則英雄下怎當希真父女二人並他一個了不能招架，回馬便走。麗卿棗騮馬快，追上去一斧劈下，飛豹措手不及二劈中坐馬後胯，飛豹掀下地來。希真追到，連聲喝住。麗卿第二斧早下，砍入胸膛，鮮血飛出，可憐一位英雄竟喪黃沙，希真埋怨道："你這丫頭忒個手饞，他已走了，務要追上殺他！"麗卿道："爹爹好道有些夾腦風上既同他廝並，卻又不許殺他。還同他講仁義哩！"希真道："你那曉得。此人也是個忠勇漢子，又與二姨夫相識上對仗時隻得同他性相撲下不能讓他。他已走了，追去殺他兒卻是何苦？今已如此，不必說了個快去接應了他們同回。"那些官兵見壞了李團練幾正是蛇無頭而不行，也都退了，希真、麗卿回馬，隻見劉廣父子、真祥麟已都出城。收齊兵馬，聚在一處。齊到太保墟口天已大明，回望城裏煙火不絕，城中雖然還有幾個軍官，見黃魁已死，又不知賊兵多少兒誰敢來追趕。孔厚得知搶了劉麒並劉母的靈柩去，情知是劉廣、希真幹的事，隻叫得苦。希真等收兵回山，劉廣下船，隻見劉麒臥在艙裏幾眾嘍囉把阮其祥捆得粽子一般上丟在劉母的棺材旁邊。劉廣把樸刀柄沒頭沒臉的亂劈，罵道："醃臢，。，殺才，今日也落在我手裏！"真祥麟擋住道："一頓打殺倒便宜了這廝，帶回山去慢慢的收拾不好？"劉麒呻吟道："爹爹休要結果他下待孩兒割這廝。"眾頭領開船兒恰好南風正大，扯起風帆了又是順水。眾好漢並那兵馬，也有坐船的，也有岸上走的，齊回山寨。

　　還未到蘆川，隻見喊聲震天，一標人馬攔住去路兒眾皆大驚。正是：方才報得仇讎，。，恨二又怕重逢甲胄，。。來。

　　不知來的究是何路兵馬上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