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呼全傳

第十一回　牛夫人怒打龐奸　趙鳳奴山前大戰

　　雪淨胡天牧馬還，月光。笛戍樓蘭。

　　借問梅花何處落？風吹一夜滿關山。

　　話說呼守勇提了牛夫人的鐵棍，出了後門，把這棍子一直飛舞過來。龐家那些兵將摸頭不著，眼睜睜讓他過去。守勇想道：好了，如今要大步的走哩。那龐垂相喝令兵士：“你們隨我一同衝到裏邊，務要小心捉拿，不可放他過去。”那將士隨了垂相衝進牛府。

　　那曉牛夫人大罵出來。垂相道：“牛夫人，不必著惱。自古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因呼守勇躲在你家，所以驚動。”牛夫人道：“老龐，隻怕你是強盜，今日領了許多嗤羅，趕到我家搶劫麽？”垂相道：“老夫乃朝廷欽命，領兵查拿反賊呼守勇。你不把反賊交出，反說老夫是強盜，好個不怕死的潑婦！”那曉牛夫人就伸過手來，在老龐麵孔上打一下半斤重的大巴掌。垂相道：“牛氏休得無禮！老夫是當朝垂相，你這潑婦膽敢罵我？”牛夫人道：“老身教訓你這奸賊！”垂相道：“眾將官快快搜捉那反賊呼守勇兄弟，出來見我。”誰知牛夫人趕上前來，一把揪住了垂相的胡須，舉手又打。那龐垂相出於無奈，隻得叫道：“牛老夫人，請息怒，有話好好的講。”那兵將欲來解勸，又恐牛夫人不分皂白，一起打在裏邊。況他是浩命夫人，不好還手，倘然搜不出呼家兄弟，豈不是又要吃他的虧哩。於是個個不敢向前。

　　那龐垂相被牛夫人扭住，罵道：“你這奸賊，好端端為何打到我家？”垂相道：“夫人，你錯怪了，老夫是奉旨追拿反賊，聞說呼家兄弟在此，老夫故來請教。”牛夫人道：“莫非皇上差你來抄搶我家的麽？”垂相道：“總是老夫錯了，請放了手罷。”那牛夫人趁勢放了。這五營四哨的官將齊聲道：“老太師且發令起營，不必在此耽擱了。”

　　垂相正要上馬，那曉又被牛夫人拉住，垂相急得目瞪口呆，細細想道：“事到其間，不得不如此。”陪下笑臉，說道：“牛老夫人，不必如是，老夫賠禮了。”牛夫人道：“你是奉旨到我家來拿反賊的欽差，為什麽倒來賠我的不是？也罷，依你說是奉旨來的，我看朝廷金麵，放你去罷。”垂相聽說，十分歡喜，立刻上馬，吩咐三軍，速往西路追去，隻要拿住了反賊，定即加功請賞。如敢不力協追，自有軍法。三軍奉令，星夜起行。正教：日落轅門角鼓鳴，千群麵縛出藩城。

　　洗兵魚海雲迎陣，襪馬龍堆月照營。

　　且說呼守勇得了姑媽這條鐵棍，急煎煎飛奔而逃，一路行來，忽已紅日西沉。遠遠望去，隻見隱隱一座高山，尋思道：我且趕上去，尋個廟宇，且歇息片時再走。那曉走近山坡，忽聽一聲大炮，守勇心裏好不害怕，他想：難道龐家的伏兵在此？天啊，如今教我從那一條路走？

　　守勇正想，那曉來了兩員女將，後麵許多嗤羅，上前攔住道：“漢子，你往那裏走？快放下買路錢來！”守勇道：“你們錯了，我是逃災避難的窮人，劫我則甚？”那女將道：“好大膽？”提起刀來就砍，守勇急將鐵棍架住。三人大戰。勝敗未分。

　　那女將重又道：“來將何名？”守勇道：“俺乃忠孝王呼得模之子，呼延讚之孫呼守勇是也！俺爹爹因遭龐妃狡奏，冤殺俺一家三百餘命，龐家怕俺複仇，被他父女刁蒙，朝廷十分昏，差了妃父龐集，四處進兵追捉，俺無奈奔逃，在此經過。”那女將聽畢，急忙跪下，道：“妾等不知恩人駕到，望乞恕罪。”守勇道：“請教將軍高姓。”女子道：“啊呀恩人，妾等就是趙家莊上趙大郎的妻與妹。”道猶未了，忽聽遠處炮聲不絕，人馬聲喧。那趙大嫂同鳳奴奔上山去，四麵一望，隻見西南上漣旗招展，相對說道：“想是龐家的追兵來也，我們且令軍士送了公子上山，待我們殺退了追兵，然後同公子去見大王。”守勇隨在山上安息。

　　且說龐垂相領兵追至高山，不道山坳裏放起一個大炮，山坡上吹號鳴金，燈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日。那垂相甚是驚怕，不道旁邊衝出一班嗤羅，擋住了去路，大喝一聲：“吠，毛賊休走，快拿買路錢來！”垂相大怒道：“有你這班不怕死的強徒，膽敢攔住了大兵的去路。”那趙大嫂飛刀砍來，垂相即令與戰，吩咐：“要取這女人的首級來見我。”那曉龐兵殺不過這兩員女將，那趙大嫂趁他畏懼，乘勢一戰，殺得他北鬥歸南，龐家已是兵殘將寡。這教：何處吹茄薄暮天，寒垣高鳥沒狼煙。

　　愁人一聽頭堪白，蘇武爭禁十九年。

　　趙大嫂、鳳奴這兩員女將已經收兵上山去了。龐垂相忍氣吞聲，隻得收了殘兵，再行追趕，正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且說趙家莊的趙虎臣趙大郎，原是田間野老，溪畔閑人，娶妻孫氏，尚未生育，妹子鳳奴，被龐垂相之子黑虎搶去，幸虧呼世子相救，兄妹得以團聚，故把妹子送與世子為妾。那曉龐黑虎被呼家妹丈打了幾下，不多幾日黑虎就死了。誰道是黑虎的妹子封了貴妃，那父女兩個商量起來，把一個功臣之子呼得模抄斬一家三百餘人，因不見他兩個兒子，故又起兵追捉。趙大郎恐怕龐奸害及，掣家而走。不道冒雨衝風已經半月，正在心焦，恰遇了一個救星，姓梁名玉，山西人氏，善用一十八般武器，大郎和妻妹一同拜他為師。那梁玉看三個人武藝精奇，教他們守了這座高山，自己下山去了。三人即守住了山寨，查點嗤兵，立法最嚴，那些軍士們人人稱善，個個頌揚，這也不在話下。

　　方才巡軍報大郎說，夫人同鳳奴與一個小英雄戰了半響，後邊又有人馬追來，三人協同，殺得追兵望風而去。那道：果然將相本無種，卻是男兒當自強。

　　那頭目進見道：“享上大王，方才小將奉令巡山，夫人與鳳奴把一個小英雄交小將帶上山來，享見大王。”趙大郎道：“那小英雄叫什麽名字？”頭目道：“他說是呼家將的子孫，因遭龐妃作對，殺了一家三百餘人，尚在起兵追捉他兄弟兩個。又說，他的兄弟叫呼守信，至今尚未會麵。那呼守勇是單身逃難經過此處，恰好遇著夫人和鳳奴，令小將引見，如今這呼守勇候在營門口，請大王下令。”

　　那趙大郎聽了這話，立刻吩咐開門，軍士都要披掛，隊伍排列整齊。令四員頭目跪道相迎，口稱：“高山大王趙虎臣，特遣小將們接呼將軍到營相會。”守勇且喜且疑，喜的是雖然為寇，且係稱孤道寡，也是凜凜威風，但不知可是俺父王昔年有恩於彼，如是殷勤接待；若非舊識，為什麽這般光景？守勇正滿肚疑想，耳邊忽聽笙歌僚亮，頭目道：“將軍，俺大王在此接見。”守勇抬頭一看，隻見他：頭戴九龍達登，左右插的錐雞毛，橫搭一條狐狸尾，身穿大紅圓領，周圍繡了滾龍，腰間圍的白玉宮絛，足登的粉底烏靴。趙大郎踱出營來，見了守勇，說道：“恩人為何到此？”連忙攙了守勇，一齊進了營來，相見了一番，分賓主坐下，各將舊日之事細述一遍。大郎道：“那年救舍妹的時節，覺得尊軀還懦弱些哩，如今恩人真正年富力強了。”守勇道：“俺有何技能，承大王謬讚。”

　　正在敘談，那頭目享道：“夫人同鳳奴來了。”那守勇聽說，就立起身來回避。大郎道：“恩人，房下同舍妹出來叩謝大恩，何必回避？”守勇道：“俺有何恩德，安敢稱謝？”大嫂、鳳奴一齊出來相見。守勇道：“方才追兵趕來，如何退得他去？”大嫂道：“龐集親自領兵追來，被我姑嫂兩個與龐家血戰山坡，殺得他兵殘將損，大敗而逃。”守勇道：“俺今日若不相遇二位，那龐兵將來時，叫俺如何抵敵？幸承二位神力，救了這個難。”大郎道：“我們都是至親骨肉，理應排難解紛，何必講這些套話。況舍妹前年已許過恩人的了。”守勇道：“俺現在難中，死生未卜，且自漂泊山河，行止莫考，豈可耽誤令妹的終身？”大郎道：“這是一言既出，馬四馬難追，婚姻大事，不是耍的。一家夫婦，那有不同患難的麽？古人雲：‘夫唱婦隨’，即此也。”正教：高梧葉盡鳥巢空，洛水潺。夕照中。

　　寂寂天橋車馬絕，寒鴉飛入上陽宮。

　　趙大郎道：“妹子，你同嫂嫂進去梳洗罷，待我吩咐頭目收拾起來。”趙大嫂同了鳳奴來到裏邊，頭目進營端正。

　　不知以後如何，且聽下麵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