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北山種鬆柏,南山植蒺藜,彼此雖同趣,誌向各有宜。
華散慕勢焰,管寧樂清夷,割席分相處,友遭將何期?
君看朋類者,口腹已難齊,資財成冷刺,酒食作品題。
我自陶我情,彼亦從彼意。
含忍高枕臥,一任合與離。
話說鄭恩不見了褲兒裏的銀子,展開雨傘不住地翻騰尋覓,並無影兒,口內不住地嘟囔。那柴榮在旁問道:"你尋什麽東西,這般悶著?"鄭恩道:"大哥,你可見那褲兒裏的銀子麽?"柴榮道:"這銀子在木鈴關外未出店時,你連被套兒一總放在車兒上的,怎麽如今問起我來?"鄭恩又把傘兒搬下幾包,細細尋覓,蹤跡全無,急得心頭火發,暴跳如雷,大叫道:"不好了,失了財帛了!不知什麽時候,被哪個驢球入的偷了去!"柴榮聽了,也跳起來道:"黑賊!我曾叫你把銀子安放中間下麵,將傘包兒壓住,你偏扭著己心,放在上邊,自為穩妥,還說會得照應。如今卻把他失了,究竟你的照應何如?"鄭恩不聽猶可,聽了此言,不覺大怒,撅著唇,努著嘴,暴著眼,蹙著眉,喝聲道:"老柴,你講什麽老大的話!樂子在前拽絆,你在後麵推走,樂子又沒有背後眼珠好來睜看,你在後麵倒不看見,你去想著,這個照應該是你的,該是樂子的?自己不肯當心,反來埋怨樂子,不屈殺了人!"柴榮一發怒極,道:"你這黑賊!隻因你拗著自己主意,不肯聽我的言語,輕輕地把這銀子失了,反道埋怨我!你且想著,這明明是你自己差了,倒來喧嚷於我,我怎肯服你?"鄭恩聽了,把柴榮啐了一聲,道:"原來你是個不知道理的呆漢,隻顧說這些屈話,怨著樂子!可知道這些銀子不是容易得來的,費盡了樂子多少心思,多少氣力,方才取得這項財香。我那有仁有義恩愛的二哥,分毫不要,拿來都與你做販傘的本錢,誰知你福薄命窮,沒有造化,反送與別人受用。不去怨恨自己運低,偏來怨著樂子沒有照應,你這樣不明道理的人,樂子有什氣力再與你說話?"說罷,鐵板了臉麵,向外坐著,隻是歎氣。
那柴榮聽了這-席說話,倒覺得頓口無言,低頭歎氣,暗想:"鄭恩之言,亦似有理。這事原算我不是,我埋怨他,愈覺差了。"隻得開言道:"三弟,如今也不必說了,果係愚兄命運低微,難受這異途之物。但既經失脫,已落他人之手,想要重去尋來,難言可望矣!俺們為今之計,且把被套收拾起來,將這傘兒撣掃塵埃,收拾好了,便去發店。貨完之後,也好去尋你二哥,以圖相會。你也不必氣怒,快來動手。"鄭恩見柴榮如此,方才回過臉來,說:"大哥說的不差。"遂把被套放在炕上,轉身與柴榮一齊卸下雨傘,一柄一柄地撣去灰塵,現出新鮮顏色。又點一點數目,仍舊安放在車中,推向外廂空房中放下了。
看看天色將晚,二人忙了-回,肚中又覺饑了,柴榮便叫:"店小二,收拾粥來用。"鄭恩道:"大哥,這稀粥湯,空鬆易餓,怎能充得饑腸?小二哥,你可打上十斤麵餅,擀下一鍋麵湯,才夠我弟兄兩個一飽。"柴榮道:"也罷,小二哥你粥也煮來,餅也打來。各隨其便。"小二道:"柴客官,你在我店中住的朝數已多,難道不知我們店裏隻有一副鍋灶,怎麽做得兩樣飲食?不如就依了這位黑客人,打上麵餅麵湯,吃在肚中,也可耐餓。"鄭恩聽了,滿心歡喜,道:"小二哥,稱怎麽這般伶俐,做人湊趣,說來合著樂子的心窩,咱樂子其實歡喜著你。你快去收拾進來,咱們好受用。"常言道"賣飯的不怕大肚漢",店小二巴不得這一聲,便順著鄭恩的主意,即忙答應了一聲出去。登時收拾打了兩盤大餅,擀了一鍋麵湯,遂即送進客房,擺在桌上。鄭恩見了,隻喜得心花開放,眉眼笑揚,說道:"好!好!"一麵說著,一麵拿起筷子,也不管柴榮吃不吃,也不顧熱湯難吞,竟似狼餐虎咽,任性啖啜。吃一回餅,飲一回湯,不消半個時辰,早吃得盤底朝天,罄空盡竭,方才把筷子放下。叫聲:"大哥,這樣好東西,你怎麽不吃?"柴榮道:"等你吃得夠了,我才來吃。"鄭恩道:"大哥,你原來不爭嘴的。"叫聲:"店小二,你再去多多地添些麵湯,打上些好餅進來,等咱大哥好用。"
小二聽了,把脖子一縮,舌頭一伸,暗忖道:"這黑廝藏著什麽量兒?看他把兩個人的飲食,竟自一個獨吞,還要叫添,真是個饢食包了!"即時往店中又打了兩盤餅,擀了一鍋湯,送將進來。鄭恩道:"大哥,如今可吃些了。"柴榮笑了一笑,道:"好!好!"即便拿起筷子,取了一個餅,盛了一盞湯,慢慢地吃下。隻吃得兩個餅,兩碗湯,便把筷子放下了。鄭恩道:"大哥,這樣好東西,怎麽隻吃得一點兒就住了手?"柴榮道:"愚兄量淺,已是滿腹足矣,不能再吃。"鄭恩見他不吃,遂揀了兩個大餅,又盛了一盞湯,送將進來,必要他吃。柴榮拗他不過,隻得熬著飽勉強吃了下去,其餘的餅湯,又是鄭恩包下了肚。遂把碗碟叫小二收拾了去。此時已是黃昏光景,弟兄兩人各自收拾床炕,兩下都已安歇。
鄭恩飲食滿望,心事毫無,躺上炕,竟是呼嚕呼嚕感夢去了。不想那柴榮食量淺小,多吃了這兩個餅,肚中就作禍起來,躺在炕上,甚覺發痛。又想著鄭恩食量大,供給費多,千思百想地挨著肚痛。側耳聽那外麵,適值天又下起雨來,心下又自想著:"明日的貨,多分是發不成了。"又添了這段愁悶,翻來覆去哪裏睡得著?耳邊又聽了鄭恩這般好睡,但聞他呻呻吟吟,嘴內說出許多夢話,真是無掛無礙,適性安眠,不覺歎了一口氣,道:"你看我怎這樣晦氣!枉有了這廝作伴,遇著事情,隻憑著自己粗魯,通無商量。除了這吃睡兩項,其外一件也不曉,半點也不管,實為可惱!"因此又添了這一段憂慍,不覺氣裹食,食鬥氣,氣食相攻,固結不解。漸漸的頭發重,眼發昏,那心頭一似炭火般地發燒起來。一夜裏呼喚呻吟,何曾合眼。
挨至天明,鄭恩即便起來,叫聲:"大哥,你看天色已是明透的了,隻是有些雨蒙蒙兒,你快些起來,趁著雨還不大,便去往店家發脫了貨,收齊了帳,極早回去,好會咱的二哥,莫要延挨遲了日子。"柴榮聽言,指望將身坐起,誰知頭眩眼花。挨了半晌,哪裏掙紮得起?鄭恩道:"想是大哥有些不舒帖麽?這不妨,可著店小二擀些軟軟的麵湯,吃下幾碗,包管就好。"柴榮道:"三弟,我隻為昨夜多吃了幾個麵餅,腹中停阻,得了此病,怎能再吃?若有熱水,要些來呷呷"鄭恩遂叫店小二燒了一壺熱水,打發柴榮吃了幾口,依舊躺在炕上,不住地哼哈聲喚。鄭恩並不理論,把柴榮的銀包別在腰間,往街坊上閑撞。望見酒店,即便買些酒食充腸,吃得有八分酒意,然後回來。那柴榮正在炕上熱極心昏,唇喉幹燥,叫聲:"三弟,若有冷水要些來呷呷。"連叫數聲,不見答應,翻身向外一看,隻見鄭恩正進房來,立腳不穩,身子搖擺,口中隻叫:"好酒!好酒!樂子再吃不得了。"柴榮見了,氣惱不過,欲要責罰他幾句,又礙著情義兩字,隻得隱忍下了。正是:病者悶千般,不病自欣歡。
縱他長好飲,情義便爾寬。
當下柴榮又叫道:"三弟,你取些冷水我吃。"鄭恩帶著酒意,便叫店小二取了一瓢水來,柴榮呷了幾口,依然睡倒。那鄭恩已入人醉鄉,任遊夢境。從此以後,看看約過了三四日,柴榮的病症越加沉重,自己無奈,隻得叫聲:"三弟,你去央煩店家,去請一位明理的太醫來,看看這脈息何如?"鄭恩依言,出來對小二說了。小二就去請了一位太醫,叫做劉一帖,真個脈理分明,用藥效驗。曾有《西江月》一詞,讚他好處:曆代相傳醫學,望聞問切匪誇。難經脈訣探精華,生死機關的確。藥按君臣力卓,分錢配合無差。症屙診治不虛花,劉一帖名傳海角。
當下小二請了來家,延進客房,來至柴榮炕前坐下。舉著了三個指頭,將兩手六脈,細細地診了一番,已自明白。又把那身體看了一遍,但見:四肢冰冷,遍體發燒,鼻孔流青,臉麵帶腫,唇幹口燥,神氣虛浮。說道:"尊兄的貴恙,乃是夾氣傷寒,勢非輕比,理宜舒氣消食,凝神發表為當。最要不可動氣,若一動氣,雖不傷命,其症恐難即愈。"遂撮了兩帖柴胡散,藥案開寫明白,加引燈心、竹葉、生薑,用水兩盞,煎至八分溫服。寫畢,並藥遞與店家。相囑病人務要小心保養,調氣安神。柴榮稱謝,就叫店家在外取了一把戥子,將鄭恩身邊的銀子稱了三錢,用紙封了,送與劉一帖為藥,資之敬。那劉一帖又說了一句"保重",辭謝了,便自回家。
店小二遂把藥餌並藥罐、火爐、柴炭等類,遞與鄭恩,道:"鄭客人,你可用心煎劑,足要八分,即刻溫服。我因事忙,不及奉陪了。"鄭恩道:"樂子知道。"便把那藥抖在罐裏,加了藥引,又加兩盞清水,完備了,隨將火爐內炭生發好了,才把藥罐端上,煎熬起來。
誰知鄭恩此時已有幾分酒意,醉眼朦朧,看守了一回,不覺打盹起來,呼呼睡去。約有半個時辰光景,忽被感夢驚覺,睜眼一看,那藥已煎幹冒煙焦臭了。鄭恩暗暗跺腳,心內叫苦。沒法奈何,隻得又舀了一盞清水,添入藥內,煎了一回,不管七分八分,涼了一涼,拿到柴榮麵前,叫道:"大哥,起來吃靈丹妙藥。"柴榮掙起身來,接過湯藥一飲而盡,叫道:"三弟,這藥因什有些荷包灰氣?"鄭恩笑道:"大哥,你可也不聽見那太醫說麽?這藥叫做柴胡散,自然有些荷包臭的。如今隻要病好,管什氣味!"說罷,接了盞兒,又去煎那第二帖藥。這一回,鄭恩就著實用心了。煎夠多時,恰有八分,盛來遞與柴榮吃了,仍複睡好。
無如病熱隨常不能痊愈,鄭恩全不在意,任性閑遊,每日隻好酒食上留情,花費暢懷,臨晚帶醉而歸,口裏常說酒話。柴榮見了,一言不出,悶在心頭,終日望輕,其如反重。隻因積氣在心,有憂無樂,所以不惟藥醫無效,更且病熱轉添,十分沉重。鄭恩哪裏放在心上,自己隻管胡廝。一日早起無事,猛然想起道:"這棗樹,樂子自從十八灣相救二哥以來,一路上虧了這件妙物打賊防身;隻是粗細不勻,彎曲得不好看相,如今趁著大哥有病在此,樂子又空閑無事,何不把他去出脫出脫,也得光光兒好看,覺得有些威勢。"想定主意,掮了棗樹,走出店門,往街坊一路行來。尋著了一家木作店鋪,遂叫匠人整治起來,頃刻之間溜成了一根大大的棍兒,瑩潤光圓,堅剛周正。鄭恩拿在手中,甚覺合式,心下十分歡喜。即時身邊取出些銀子,謝了匠人,回身便走。路上又買些酒食,吃飽了,慢慢地回到店房。隻見柴榮昏昏沉沉睡在炕上,他也不去問安一聲,竟自放下了棍子,走至炕前,仰翻身軀,開懷安睡。正是:
任君多少名和利,怎比安然醉臥閑。
自此,鄭恩終日往街坊閑走,快樂不上幾天,早把柴榮的那包銀子吃得罄盡。約過了十七八日,柴榮的病勢尚不能痊。這日清晨,鄭恩起來剛欲出門,隻見店小二攔住道:"鄭客人,且慢出去,小人有一言奉告。"鄭恩道:"你有什麽話兒,快些說來。"小二道:"小人的愚意,欲把這食用房錢算這一算,告求齎發則個。喏,帳薄在此,客人自己去看,除了病人不算,隻是客人一位所用,每日二錢,共有一十八天,該付足銀三兩六錢。望即見惠,感情之至。"鄭恩道:"小二哥,你與樂子算帳卻不中用,等咱大哥病體好了也不為遲。"小二道:"客人,你要體量我的下情。我是開店的人,靠這生涯過日。又無田產,又無屋宇,如何有這長本錢拿來供養?況且每日伺候客人的飲食,多是賒來的,若是等你貴夥計病好還帳,知道幾時才能夠好?眼見得目前便沒米下鍋,連小人的店鋪也是開不起來,不如把這宗銀子先清了,又好從新措辦。且得客人在此,容易服侍了,豈不兩全其美。"鄭恩想了一想,道:"小二哥,這飯錢雖該還你,但是咱大哥的銀子多被樂子用完了,這卻怎辦?"小二道:"客人,你原來真是呆的,現放著米囤兒,情願餓死?卻不自害自身!你銀子用完,這貨物尚在,何不把這車兒雨傘發脫他一半,還了我飯錢,餘下的,又好終朝使用了。"鄭恩道:"小二哥,你的主意果然不差,樂子其實歡喜著你。"說罷,同店小二出去往兩個鋪家說了,遂把雨傘發脫了一半,共得十二兩銀子。當時回至店中,付還了三兩六錢飯錢,剩下八兩有餘,鄭恩別在腰間,供給自己酒食之費。不上八九日,早已用完,止剩下精光身體。不意鄭恩自得小二提醒,把雨傘發賣,吃了這甜頭,沒有使用,便又把所剩雨傘貨賣。不消半月,又把那半車兒的雨傘做了烏有先生。正是:口裏肥膩,皮裏消肉。看看約有四五十天,那銀傘銷完,柴榮的病也就輕了,漸漸有了氣色,略可掙紮得起。
一日,柴榮叫店家進來算帳。那店小二進來,對柴榮說道:"柴客人,這帳也不必再算,除了令弟兩次還過六兩六錢,餘外隻該找我三兩之外,便是清楚。從明日又是重起。"柴榮聽言,呆了一回,心內想道:"諒這一包銀子,多分被他用完的了,雖然他的食量甚大,費用過多,然也虧了他煎藥服事,也就罷了。"隻得對店家道:"既如此,煩你去請那主顧鋪家來,我就當麵發脫了貨,收齊銀兩,便好找你的飯錢房金,我們也得回鄉生意。"那店家聽了這話,頓時間臉兒上泛紅泛白,沒作理會處,隻是呆呆地望著鄭恩點頭瞅眼。那鄭恩也是慌慌的,搓手擲腳,看著店家。兩個瞧了半晌,通沒理會,那鄭恩低頭想道:"完了!樂子隻顧了自己使用,不該瞞著大哥,把傘兒一齊發脫幹淨,如今隻好對他說話!"又挨了一會,料瞞不過,隻得叫聲:"大哥,你的雨傘,原要發脫的,卻是樂子替你賣了。"柴榮聽了,如半空中打個霹靂,驚駭不迭,慌忙問道:"三弟,你又不知行價,怎的發脫了?不知賣了多少銀子,拿來我見見數目。"鄭恩道:"不瞞大哥說,樂子因你有病,在此擔擱日子,其實清淡不過,將這銀子每日使用,不道多花費在肚內了。因此這銀子毫厘也都沒有。"柴榮聽了這話,大叫一聲:"坑殺吾也!"將身栽倒,閉了雙眼,暈去半個時辰,悠悠醒轉,口中吐出濁痰,跟內流些潸淚,開言道:"我推車販傘,指望趁些蠅頭微利,權為糊口養身之計。不幸病在店中,挨了多日,感今病體略好,思量發貨,誰想平空的銀傘全無,本利絕望,閃得我無依無靠,叫我怎好回鄉?"說罷,又是流淚。那店小二在旁,心內也十分過意不去,隻得相勸道:"柴客人,你也不必氣苦了,這財帛是人掙下的,今日用完,明日生意起來,仍然滿載。哪裏有現放著貨物,不去變賣使用,甘心受苦熬饑?況你患病將好,調養身體要緊,怎的自己不惜,便要動氣?這鄭客人生來的耿直,雖然把本錢消化去了,卻是與你又是義氣相交,不比別人。小人勸你莫要生氣,和好為上。縱然欠下幾兩店帳,也是小事,你隻消下次來還我。就是從今再住幾日,這房錢分文不要,可自放心安養,不必掛懷。"那小二勸了一回,自覺不好意思,隻推外邊有事,告辭去了。柴榮隻得自解自歎,把氣慚漸的消了。側目看那鄭恩,倒把這火盆般的大嘴,掇得高高的,在那裏怒氣。柴榮無可如何,隻得叫道:"三弟,你也不要惱了,想來這些變更,也多是我的命運該當,還要說他則甚?如今有話與你商量。"鄭恩也就放下怒容,回言道:"大哥,雨傘賣盡了,盤纏用完了,止有樂子與大哥兩個精光身子,還有什麽商量?"柴榮道:"雖然如此,我還有一個法兒,與你商議而行。"隻因有這一番商議,有分教:
蠶食鯨吞,還盡了口腹之債;時乖運蹇,生遍了床席之災。正是:英氣未能舒展日,雄身正屬困危時。
不知柴榮有什商量,且看下回分解。